3、落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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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偷换流年走，且将青丝洗白头。
玄霄御剑回了剑冢，满身满心的疲惫。此时距他脱出东海已然又过了二百年。
云天河身负神龙之息但毕竟不过是凡人，在一百年前便已过世，现在大约同韩菱纱一起转世了。柳梦璃也已返回幻瞑界。
至于慕容紫英……身为半仙，但毕竟也是有寿命的，再加上羲和阳炎和望舒寒气的侵蚀，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玄霄刚刚从鬼界回来。如今他已入魔，这世上能拦住他的几乎不存在了。
在与云天青喝了一壶蜜酒，听他唠唠叨叨两个时辰后，一脚将他踹进轮回，连孟婆汤都忘了给他灌下去。
鬼差们敢怒不敢言，还得恭恭敬敬地将他引入无常殿见阎王。
“慕容紫英本为半仙，早在一百年前便可位列仙班，但他本人却拒绝了天界使者。生死轮回，小王也做不了主。”
阎王的话语犹在耳，但他又能如何？
玄霄向来信奉我命在我不在于天，但是这件事，他偏偏做不了主。
走在剑冢的过道里，玄霄突然感觉不对劲，心中一颤，连声唤道：“紫英——紫英——”
回应他的只是寂静。
玄霄彻底慌了，寻遍剑冢都找不到慕容紫英的身影，只有铸剑炉还有一丝温热。
玄霄转身便出了剑冢，四处寻找慕容紫英。
此时已是冬季，不久，天便飘起飞雪。
玄霄是在剑冢不远处的温泉便发现慕容紫英的。
那人坐在池边，白衣轻裘，三千华发未束散在身后，此刻正一手摊开迎向天空，仿佛是要接住那飞散的落雪。
池边有梅，朱砂和绿萼，相互依偎。因为温泉滋润的缘故，此刻正是满树盛开，如霞如云，清香缭绕。再加上温泉雾气，此刻真是比瑶池幻境更加旖旎。
“紫英。”玄霄唤了他一声，内心隐隐不安。
慕容紫英一愣，随即回首，望向来人，苍白至极的脸上浮起一丝温暖的笑容。
他应：“师叔。”
玄霄立即上前拥住他，边施法为慕容紫英渡去热气，边忍不住轻声责备道：“怎么不在剑冢等我？你身子不适，怎么也不多穿一点？还有，这里这么冷，你为何坐在这里……”
慕容紫英扑哧一笑，玄霄脸色一僵。
慕容紫英偎进玄霄怀中：“师叔，你怎么比天青师叔还要唠叨？”
“好哇，竟敢嫌我唠叨。”玄霄作势欲怒。
慕容紫英一手攥着玄霄的袖子，低低笑着。
“师叔，你看那梅花开的可真好啊！”慕容紫英抬手指着那厢的梅花，“紫英已经备下清茶熏香和琴案，师叔可否陪紫英赏梅？”
梅花清骨，傲雪凌霜。在这高天银雪的世界里，它是唯一的自持者。
正如慕容紫英。
琴案被安放在梅树下，琴案上燃了熏香，是柳梦璃留下的。玄霄用温泉水净了手，转身来到琴案旁，挥袖拂去琴上落梅，便坐了下来。
“紫英想听什么曲子？”玄霄问。
慕容紫英也来到玄霄身边，坐下，倚在玄霄背上，清清浅浅道：“那就，《梅花落》吧。”
一树梅花一断魂，如今断的，又会是谁的魂？
漫天飞雪，满池雾气，满树落霞……真真是好风景啊。
琴音清浅，一曲终了。天地之间只留落雪落入温泉中的声音，扑簌簌，扣人心弦。
两人相互倚靠，竟也成了一道风景，仙姿玉骨。
紫英，玄霄此生有你，已是幸事。只愿这日子还能再长些再长些……
“紫英，等雪停了我们便回去昆仑山看看吧……昆仑清气始终对你是有好处的。我们可以住在清风涧，可以坐在卷云台上看天悬星河，可以携手在醉花荫里赏那如霞似锦的凤凰花……”
玄霄还在细碎地说着，只是背后的人并没有回应。
忽然，听闻背后人略显急促的呼吸，玄霄慌忙扶过慕容紫英将他拥在怀中，把上他的脉。却见脉象极其紊乱，真气私下冲撞，阳炎与寒气更是隐隐有失控趋势。
玄霄慌了心神：“紫英！你这是……”随即便要运转心法为其调息，并将自身灵力输进去，却发现有如石沉大海，丝毫不见回应。
慕容紫英睁开双眸，右手按上玄霄为其输送灵力的手：“不用了。师叔，紫英有东西要给你。”
“这是什么？”玄霄依然在努力，转眸发现慕容紫英另一手护在怀中的东西，似是一把剑。
慕容紫英笑了笑，将剑拿出，放进玄霄手中：“这是今日刚刚铸成的，是紫英为师叔铸的。大约也是紫英此生所铸的……最后一剑了。”
“慕容紫英！”玄霄暴怒，攥着剑的手不停颤抖，“你这是什么话！？”
慕容紫英笑着，抬手抚摸玄霄的面颊，似是迷恋的说：“师叔，紫英怕是陪不了你了……紫英还是毁约了。”
“不会的，”玄霄将慕容紫英紧紧抱在怀中，“紫英，你立了誓的，你说会陪伴我的，你向来重诺……”
慕容紫英依然是笑，笑容里却是平静，却是安详：“此后，便让紫英剑陪伴师叔吧。紫英，失约了……”
漫长的时光只余你一人，我亦是心痛不舍。我以我之一魂三魄铸就此剑，已是违逆天道，但紫英不悔。若有来世，若还有机缘，紫英仍愿陪在师叔身边，师叔你，可明晓？
“师叔，那梅花开得可真好啊！”
狂风骤起，吹起漫天飞雪，吹落一树梅花，落在慕容紫英的发上、肩上、袖上……红色的花瓣衬着雪白，惊心动魄。
“玄霄，紫英爱你……”
最后一声，像是低喃。慕容紫英微微合上双眸，只余眼角一滴清泪滑落。
玄霄握着紫英剑，揽着慕容紫英，一瞬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垂首，用唇瓣轻轻触碰慕容紫英的面颊、鼻翼，最后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双唇。
冰冷，冷到彻骨。
他终于明白，这一次，慕容紫英真的失约了。
满树梅花落尽，芳魂尽断。
十日后，剑冢外，梅树下，多了一冢。
玄霄身着白衫，坐在树下弹琴，依然《梅花落》。
突然，有客从远方来。来人身着战甲，红发披肩，头上两角。他立于玄霄前，孤傲不输于玄霄。
“看来，本座还是来晚了。”
琴声停下，玄霄微微抬眸，点头示意：“魔尊。”
魔尊重楼来到冢前，道：“本座本是想来答谢慕容紫英昔日将魔剑送与蜀山锁妖塔之义，却不曾想……也好，东西交给你了，如何使用你自己决定。”
重楼手一挥，玄霄面前漂浮着一物，绿色的果子，却泛着银色的光芒。
“天回凝碧果？”玄霄一惊。生长于神魔之井的神果，极为罕见，千年也不过一结。据称有起死回生之用。他之前曾上天入地都没寻到此物，没想到……
“你来晚了。”
魔尊傲然一笑：“谁知道呢？总会有用。慕容紫英此情本座已还，从此两不相欠。
“我若是你，便是闹翻天界地府又如何？”
说完，身影便已消失。
玄霄望着重楼消失的地方，忽然展颜一笑。随即将天回凝碧果收入怀中，一挥袖，紫英剑现于手中。
剑指天外，风乍起，一曲惊鸿。
紫英剑微微泛着紫光，在舞动中煞是好看。此刻散着温润之气，像极了慕容紫英。
一个回身，玄霄收剑于怀，左手抚上剑身，轻轻抚摸。
紫英，我会等你……等你实现你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落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