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温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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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冬至的宴会？”金柔再看一遍受邀人，试探问道：“我也要去？”
唐娉婷坐得笔直，见不得有人缩起脖子怯怯的样子，瞪她：“早晚要露脸，既然有人想看当然要去。”
金柔连忙低头：“是。”
“我打算带金敏一起去，她见过些场面，性子也好。你尽量不要落单，有样学样，总不至于犯下大错。”
宴会是厉王王后的名义发出。虽然邀请的是金家的女眷，但是够格出席的一般只有正室。金敏、金昊的母亲叶氏比起金阳母亲刘氏，顺从懂事不是一点点，唐娉婷自然也就愿意提携她的女儿。
当然，唐氏也有些别的考虑。金敏虽然钝了些，到底被教养得足够端方。行宫里她一个长辈，总不能对女儿亦步亦趋，而下人们说话到底受限制。有金敏照顾着，她可稍微放点心。再者，万一金柔被挑剔，不得不说服王后接受其它选择时，如果被推荐的替换对象有点印象，会比较容易。
“这种场合经常会有吗？真的只是很平常的朝臣家眷聚会？”
唐娉婷居然略觉得有些欣慰——至少她还有动动脑子。
“一年大抵有个一两次，但多是大王宴客的时捎带上女眷而已。以王后的名义发出的邀约，一般是在大王的儿子们接近娶亲年纪时……所以大家都会明白目的为何、该带什么人去。”
“大王子早已娶亲，三王子留在京都，这次王后多半是替太子选了。”
金柔疑惑道：“太子不是与我有婚约，而且听说他身子不太好……？”
唐娉婷冷哼一声：“哪里听来的闲话？那些轮不到来你操心。除了正妃，太子难道不需要侧妃？身子不太好，才会有人更着急。你未来的婆婆兴许也想看看你，单独召见未免太正式。”
金柔了然。她心里琢磨着，厉王真的挺少在王宫待呢。夏天去当次山，冬天去崀山，跑来跑去也不嫌劳民伤财。崀山在陵德西北，是有名的温泉之乡，如有机会去泡泡也不错，蹲家里都快憋成咸菜了。
不日启程，金柔发现随行的领队竟然是夏冰。金柔想打个招呼，结果夏冰一直毕恭毕敬地低着头。
几个月里她一直没有听到李东海的消息。
金连时常来看她，不知怎的有一次提出与她下棋，以后便回回都会下一两个时辰。除了头一次被完胜，金柔之后居然与他多是平手，偶有输赢也不过一两子。
有一次下完将告辞时，金连很随意地说：“听说纪林死了。”
金柔并没有像想象中轻松快乐。
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她没有问出口，金连也没有提及的意思。
不过是了掉一桩心事，不能改变任何既成事实。
这事成了也许与李东海有关，可是她不敢问。
能让李东海活下去的理由，是他是个有用的人，而不是一个受关注的人。
可是碰到夏冰，还是忍不住想打听些他的消息，哪怕只是一句平安。
……
行宫也是王宫，禁制只会比都城更谨慎。赶到崀山的官眷们也只能就近找人家落脚，金家捐了些钱，借宿在一家道观。
荒山野岭，阴风阵阵，破纸糊的窗户挡不住冷气进来。屋内火盆放了三四个，金柔坐在一旁仍然冻得小脸刷白，身体直哆嗦。
唐娉婷替她搭上皮裘，牵过手搓搓。
“还是一样怕冷，寒婆婆似的。”
亲密的动作令金柔稍感意外，笑笑：“是，冻怕了。”
在肃杀的秋日还魂而来，春寒料峭的时候颠簸在去京城的马车里，冰天雪地里还需要浸在凉水里刷衣服……后来生活好了，骨头里的寒仍像跗骨之蛆驱散不了。
“听说观里就有处温泉，我让下人们先去清理，你泡泡再睡吧。”
两三米见方的池子上搭着简陋的棚子，临时又扯上了厚重的布帘。脱去外服的时候脚踩在硬邦邦的石板地砖上稍微有点冷，但是下去才泡了几分钟，便觉得蒸得十分舒适。
即便还有里衣，侍女在一旁盯着看也让金柔颇不自在。暖池十多米处有间堆杂物的屋子，她便让两个侍女过去等着。
从她所在的位置往北望，看得见半山处崀山行宫星星点点的灯火。恢宏的宫殿在夜里像沉默的巨兽，对她仍有威慑力。
进去的话，好像会被吃掉。可是，好像也没有退路了呢。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近了，布帘被忽地掀起，金柔不悦地回头：“我说过要一人静静的……”
那人进来，布帘放下,窜入的一阵冷风吹熄了灯盏。
黑暗中金柔弓起了背，身体紧绷。
“谁？”
“每次我对你示好，你就跑得更远。雪琳，顺从我，是那么难的事情吗？”
金柔如同被冰水从头浇了个透心凉，动弹不得。
视野中男人的轮廓渐渐清晰，他扯下蒙面布露出口鼻，唇角带着笑。
跨越千里追踪而来的过往，阴魂不散。
扑入脑海的是别时两人的亲密画面，然而隔着那么久去看，剩下的只是难堪。事情发生的莫名，结束的突然，贴近的感觉只有一瞬，懊恼的余韵却弥久不散。她没法定义这段感情，只好选择放弃。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不是该叫你金柔，呵？”来人对问话置若罔闻，走到池边侧身蹲下，朝她伸出手。
金柔不自觉地后退避开。
平南眯起眼睛，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面色不善地问：“跑什么，就想避开我？嗯？”
两排扇子般的长睫毛掩住双眸，嘴角翘起一个微弱的弧度。他冰凉的指尖压在颈项上轻柔地弹动，拇指按在唇上，来回摩擦。
威胁的口气搭配着暧昧的举动。
金柔只能重复：“你想要什么？”
手指上使了力气，金柔忍不住哼了声。
平南于是卸下些力，手指在她颊上刮了刮，换了口气柔声说：“抱歉，我气坏了。我不是为了质问你才来。”
金柔有一刹那的心软。退一万步讲，他是唯一不曾刻意辜负她的男人。他愿意尽可能地照顾给予，弃之如敝履的，是她。
“平南，现在不是个很好的谈话时机，若你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金柔想了想，继续说：“也许我们可以稍后约个时间地点谈谈。”
“只是一句话，”平南站起身，“陵德宫廷的浑水，你不要蹚。”
“浑水？什么意思？宫廷，我能搀和些什么——”金柔讲到一半噎住了，“……你是说我的婚事？”
平南道：“不仅仅是出于我的私欲。雪琳，你最好不要和厉王那边的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
金柔只觉得好笑：“好像我有别的选择似的！”
什么叫身不由己？就是每次你以为自己独立自主了，却发现从来没有逃出过别人的摆布。平南的出现传递着一个讯息，烦都的一切，也许并没有远离。那时她软弱无力，无法抵抗，现在呢？
“雪琳，你有选择。”平南郑重地说：“你仍可以跟我离开。”
金柔愣住，苦涩地笑了。然后她仍坚决地说：“不，平南，我的答案还是不。”
也许激怒他并非明智的举动，可是唯有他，正因为他认真，她却不能撒谎。
平南闻言，侧过头去。
“我想也是。你已经习惯用尽力气来抵抗我……我一直劝自己不要再为了你生气，可是现在，还是很想揍你！”
“我很抱歉！”
“不需要。”平南把金柔从水里捞起来，控制住她推搡的双手，麻利地开始剥掉她身上的湿漉漉的中衣扔在地上，“我就不该跟你废话。”
金柔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不”，被他捂住了嘴。
“你的丫头早被迷昏了，这里离前面挺远，我不想你喊破了嗓子难受。但是如果你愿意白费力气，一会儿我松手以后你可以继续。”
平南拿起一旁的衣物紧紧地将金柔裹住。带她走吗？本来是轻装而来，多一个人或许或多了很多麻烦……
金柔哀求道：“平南，我相信你，但是我有我的立场，我不能跟你走。”
这也许是一个销声匿迹的机会，摆脱麻烦，摆脱制肘和约束。可是她才刚刚找到一个名正言顺属于自己的位置，才刚刚过上正常的生活，还有哥哥、母亲、妙翎以及李东海……虽然有许多不确定的前路，但是不是值得再观望下？跟着平南，也许也有偏安一隅的时刻，可是……是早就决定放弃的道路！
“那些事，你应付不来。”
金柔苦笑：“我一直面对着无法应付的情境，也见过很多糟糕的情况了。处境还能糟到什么程度？”
“我很想告诉你，可是……暂时不能。但是雪琳，踏上这条路，意味着你得舍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一旦步入，就不能轻易回头了。你曾经憧憬的一切……你向我描述的那些，会更加遥不可及。当然，你也许会得到更加华丽的替代品。但是，你要考虑清楚，你真的玩得起吗？”
“成婚罢了，哪有那么复杂！”
“雪琳，我最后悔，就是那时没有立刻带你走。柳琼出事以后，我生怕你被他连累，连忙去追查你的踪迹，只发现柳宅的废墟。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干扰我的决定了。”
金柔眼睁睁看着平南把她缠成个粽子，扛在肩上出了小棚子，翻上院墙。
上上下下的感觉刺激吗？不！
心脏鼓动、头脑充血的不适，以及安全感丧失的惶恐令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紧紧抓住他的衣衫。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温泉（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