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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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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十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夜?
也许比那更久。
肖晴在不怎么舒服的木头雕花椅子里,很久未动,感觉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在走山路,而山路那么长,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过去的时间里,她再没仔细听那一边的声音。
那两人,吵了又停、停了又怨、怨之后又留恋。但最令人佩服的是他们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孩子、老人、将来、人生......没完没了,让她听得吵死了!
似乎这次不说完,就要永别!
肖晴认为他们像是一根有了磨口的纤绳,日日磨损、日日拉扯,却抵不过绳子本身的粗壮。到头来,最可笑的反倒是那毁坏绳子的外力。格外、格外徒劳。
日头偏下来,肖晴看着手指上残存的、斑驳的阳光,竟好像是看着自己。
她买单,掀了纱帘,走过石子地板,走下木制楼梯,推开茶楼大门,回到更广阔的人世中......
天还是凉了,她将双手插i进衣兜里,右手碰到什么,翻出来看,竟是一张便签纸。空白的地方,歪歪斜斜的记下时间、地点、桌位号码。
今天上午,肖晴一进办公室就接到一通电话。
是个女人,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女人!她告诉她,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欢迎她来听一段剧情浓厚的大戏。
不等她拒绝,另一边就挂掉。
于是,她抵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怀着矛盾不已的心思,去赴约。
没想到的是,这戏码如此精彩有力,她好像狠狠的挨了一棒,敲在身上,找不见伤口、却疼的致命!现在,她有些后悔,大力将纸撕成几半,心里想着:都是你!都是你!
仿佛被她碎尸万段的纸屑才是罪魁祸首!
还是穿着长风衣,带墨镜,穿过过街天桥时,忽然被人喊住。
"肖晴!"
肖晴转过脸。看见一个熟人。
"天!真的是你!怎么穿成这样?像个特工!"
她要怎么跟人解释?她扮成这样,是为了偷!在一间茶座里,偷听、偷窥,偷得别人的秘密。
那人笑起来,笑的天真又无邪。
肖晴也想对她笑。但是,微笑,有时很难。
寒暄完,她急着要走,转脸的瞬间就发现那人用轻蔑的眼神扫着她,好似在看一桩丑闻!
是啊,她就是一个有丑闻的女人。
大家都知道、大家都在说。
她飞快的跑离,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取掉眼镜。何曾想到?镜下的这张脸,早已泪流满面,丑陋的几近一幅国家地图!比她的丑闻还要丑!
六点半,肖晴在家里煮面。
她真是不贤惠,除了这个,再没有拿手好菜,将来要怎样嫁出去?
手机响起来。
她一惊,拿着筷子的手,犹豫的颤抖着。她没有接。
烧锅里的水开始沸腾,手机又响。
面条下锅,手机再响。
面条散开,变的柔软,手机连响不停。
直到煮熟,关上煤气阀门,铃声依然、依然,顽强的、倔强的打扰着她的食欲。
"喂......"她拿着电话,来到窗边。
"怎么不接电话?"好听的男声,如此近,像是贴着她的耳朵。
她呆了一呆,才想出说:"我没听到。"
"你在哪?"
"在家里。"
"在做什么?"
"煮面。"
"再煮一碗。"他吩咐道。
电视里,不知哪个频道,进入广告时段,好多人跳出来狂欢大叫着,吵闹不已。
她握着电话,听不见他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再煮一碗!我要过去!"
她勉强听清了,走几步,把电视机关掉。又对着话筒说:"不,不要来。"
"为什么?"
"因为面不够了!"她想到这个,暗赞自己聪明绝顶。
"那就做别的。"
"别的也没有!菜不新鲜了,速冻饺子没及时买,大米、大米是陈的!"
"那就叫外卖!"他大声说。
"订餐的电话刚被我弄丢!"
终于,那端不再有声音,而她,也在这端,静静的等待。
过了许久,听见他问:"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生气?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呢。"
"那为什么不想见我?"他接着问。
是阿,为什么不想见他,为什么不想见他?
不是爱他么?不是想他么?不是日夜思念他么?
"我不知道。"她诚实的,回答他。
"是不是因为我还没离婚?"他突然说。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扎了一下,提醒着她、警示着她、给她的人生,划上一道赤目条条的禁止符!
"不是。"她矢口否定。
"你别乱想!我已经决定离婚了!很快就离。"
"嗯。"她轻轻的回应。
"我决定了!下定决心!我要离婚,然后娶你,我们生活在一起!"
"嗯。"
"我们会过的幸福,我不会再和她来往,我们会有新的生活,会更加相爱,永远都在一起!"
"嗯......"她咬着唇,跌跌的点头,声音都在颤抖。他的起誓,那么坚决,就仿佛真的毫无他想一样。她多想相信他。
另一边,忽然停下了,许久没再说话。
她惊讶的问:"怎么不说了?多说点,说说我们的婚礼,再多说一些。"
"婚礼会很盛大,我要买一只昂贵的钻戒、向你求婚。"
"我还要很多花,玫瑰花,多到能充满我的眼睛!"肖晴向往的说,声音里都是恃宠而骄的味道。
"好!"
"我还要浪漫的蜜月旅行,你要买各式的礼物给我!"
"好!"
"去新加坡买香水、去巴西买咖啡豆、去法国买红酒!......."她一口气的说下去,好像说的越多,那一天就来的越近。
"好!"他继续给出爽快的答案。
"志平,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会买给我?"
"都会。"
"我要穿戴上这些你买给我的东西,给你看、给朋友看、给全世界看!再也不要藏起来。"
"不藏起来,再不必藏,你相信我!"他用力的说着,好似满腹决心。
"结婚的时候,会有人祝福我们吗?"
"会的。"
"你骗我。"她语气急转,打开面前的窗,风灌进来,人一下就醒了。
他听出端倪,声调变得紧张:"我去你那里好不好?我们见面再谈。"
"不!"
"为什么不?"
"你别来,以后也别再来了,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这样说?发生了什么事,不爱我了?......是不是不爱我了?"他激动起来,咆哮一般质问。
"我爱你!始终爱,那么久。"她对着家里的镜子,认真的、庄严的,说着这句话,仿佛是一个起誓。
"我也是,肖晴。"
她听着,这一句,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能让她感动。
"你等着我,肖晴!你等着我,我就去找你!"电话里,忽然有粗重的喘息,像是在奔跑。
"你不要来!我不在家,一会就走!"
"你去哪?"
"我去唱歌,和朋友聚会!"
"我去歌厅找你!"
"你找不到!我不告诉你歌厅的名字,你不会找得到我!"
"我能找到!一定能,我马上就会到!......"到最后,他依旧坚定的重复着。
放下手机,她又走到厨房去,锅里,面条已经泡的湿软。她懊恼万分,把锅端起来,连汤带面的折进马桶。做完这些,她又想,还要做点什么?
她穿着拖鞋,在地板上踱来踱去,不知所以。
一会儿,又来到窗口。
不如在这等着他吧,看他的车开进来。常常是这样做。
夜深时,她立在这,将窗打开,只穿个真丝睡裙,披着外套,期待着他、盼望着他。
他来了,温存一番,又要走的。她再披上大衣,立到窗口去送他,看那辆车驶远。
可是她从没想过,在另一处,也许还有一个女人,与她怀着同一个期待。
甚至可能等的更久、期待更深。
时间在流动。
十分钟......二十分钟......
不知道缘由,她竟紧张起来。
也许就要到了,也许他就在最近的十字路口,也许马上会拍开她的大门!
她捂着胸口,扑通扑通的声音,心脏仿佛要跳出来。
她感觉自己就好似一个胆小如鼠的强盗,一面经受着诱惑、一面在即来的惩罚面前胆战心惊。
突然,一张模糊的女人面孔赫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那张脸,泪水交织。
肖晴瞬间被恐惧击中,大叫一声扣开房门,冲了出去。
可是,楼道里亮着灯,电梯间灯火通明,到处的、无缝不入的照着她的罪恶,无处可逃。
她抱着双肩,四下跑窜,可卑的如一只仓鼠。
只可存活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