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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早上七点二十九分,沈知言熟练地探出胳膊关掉即将响起的闹钟,又摸向枕边的手机开机查看短信。

      秋震的短信一如既往在早上七点的时候收到。
      早,今天气温有点低,加件外套,八点半楼下接你。
      沈知言手指翻飞回复掉短信,爬起来进行每天早上的流水线工程,洗澡洗头护肤化妆吹干头发换好衣服,不出意外这个时候应该是八点二十五分,最后环视一遍屋子防止遗落东西,关掉开了一夜的电视机,锁好门,等电梯下楼,刚刚好八点半。
      沈知言的睡眠这些年一直不大好,从上大学起她就开始没办法一觉睡到天亮,后来越来越差,现在只要回到家里没有声音,她就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一定要开着电视或者电脑,睡觉的时候也不关掉,只调到无声,不然就没有办法入睡。就算是这样,也很少有真正被闹铃叫醒的时候了,她总是在那之前一个小时就醒来,碾转反复不得再入睡。
      秋震的车已经等在楼下,远远看到沈知言走出楼道口,就探身过来替她打开车门,接过沈知言的背包放到后座,顺便将放在后座的早饭拿过来待沈知言做好递到她手边。
      沈知言打开透着雾气的透明塑料盒,一屉冒着热气的灌汤包,温热的红枣粥,为了防止洒出来,粥只装了半碗,却也足够填饱她的肚子了。
      沈知言动作利落翻出袋子里的筷子,先夹了灌汤包递到秋震嘴边,“又麻烦陈阿姨。”
      秋震叼过包子嚼了几口吞下,发动车子缓缓开出去。“你先吃,我早上吃过一点出来的,陈姨知道我早上过来接你上班,昨晚就开始张罗给你做早饭,以后你大概每天早上都有口福了。”
      沈知言默默吃掉早饭,将残局收拾利落,翻下小镜子补好唇彩检视好妆容。“有陈姨的早饭吃我当然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太麻烦陈姨。”
      前面红灯,秋震将车稳稳停下,转过头来笑着揉揉沈知言后脑勺,“一家人,客气什么。”
      沈知言今年二十七,秋震大她八岁。三十五无疑是一个男人最富吸引力的年纪,尤其当这个男人成熟稳重事业有成,就算是脑满肠肥一脸油光的猥琐相也会有大把女人倒贴。
      何况秋震保养得当气质卓越,唯一,要说唯一让他身价打折的就是他有个六岁的女儿,他妻子五年前车祸身亡,可事实证明这完全不能让女人们的口水少留哪怕一点点。
      她从进公司起就是他直属下属,他带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她终于独当一面担起秋氏宣传总监的职位,这个过程里,秋震对她亦师亦友,她以前的事,也都说给他听,他开导她良多。
      所以当这位大BOSS对她表白的时候,沈知言很是出了一脑门子冷汗。她也是女人,对这样的男人也不是没过遐想,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何况他知道她一切过往。
      沈知言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开始另一段恋情了。
      她甚至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然后等到年纪大了嫁不出去的时候,再跟大多数剩女一样拼命相亲,找一个条件相当差不多的草草结婚,生子,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秋震的出现,无疑是根救命稻草。
      所以沈知言毫不犹豫用尽全力抓住这根草,企图将自己从以往混乱不堪的生活里解救出来,目前来看,她成功了。
      秋震对她很好,一年来他们感情发展稳定,从他们确定关系那天起,秋震就在公司公开宣布她是他女朋友,起初当然会有各种目光蜚语或明或暗射过来,但秋震一向公私分明,她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也毫不犹豫当着众人严辞批评。
      何况沈知言一向淡淡的,并不曾因为多了大BOSS女朋友的身份而有任何变化,久而久之,大家态度都有所转变。所以现在,无论生活还是工作,沈知言对现状都很满意。
      上帝果然还是厚待她,本以为无望的时候,却肯给她这样的好运气。

      忙了一天,沈知言忍着一身疲惫也还是洗过热水澡,将脏衣服都扔进洗衣机,家里地板都擦过了才把自己扔进被窝,这些年,再累,回到家她也还是要都收拾利索才能安心休息。
      秋震去外地出差,今天没能送她回家,她在路边打了半小时车才顺利到家,深秋的北京傍晚已经有些冷,她吹了半小时冷风,半夜醒来就觉得浑身酸痛无力,鼻塞头疼。
      这几年,似乎再难的时候都没有病过。
      手机在桌上响着,她却没力气爬起来接电话。
      这些年身体果然不比以前了,沈知言觉得头如擂鼓身坠浮絮,身体轻飘飘的,意识渐渐飘远。
      以前,以前是什么时候呢。
      沈知言心里慢慢漾出一种酸涩,比身体上的酸痛更让她抓不着边际,她迷迷糊糊好像又快睡过去了,半醒半睡间似是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喊她。
      “言言。。。”
      “言言。。。”
      “言言。。。”
      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包含着各种情绪,宠溺的,欢快的,撒娇的,企求的,到后来平静的,冷漠的,愤怒的,一声声轻柔的在她的耳边炸开。
      沈知言的意识越飘越远,飘到好多年前以前的公司楼下,这是她工作一年之后刚换的一家新公司,刚工作两个多月,蓝色波浪的玻璃大楼在阳光下耀得她眼花。
      身后有人追过来抓住她的胳膊。
      “沈知言!”
      沈知言转过头,却看不清样貌,她想要看清,所以瞪大眼睛,眼泪却一颗一颗不受控制落下来,路边的人来人往却没有人转过头看他们一眼。
      那人另一只手拂上她脸颊,“别哭。。。”
      她眼泪只是越擦越多。
      她没有张嘴,声音却是从她身体里发出来的,“你饶了我,不可能,我们这根本就是孽缘。。。”
      沈知言不停地哭,眼泪越流越多,像湖水一样都围在她脚边,淹过脚面,漫过小腿、大腿,一点点淹上来,她想逃,身体却动不了,眼泪也止不住,她满心惊恐地看着泪水将她一点点包围住,她整个人溺在泪水里呼吸不了。
      她透过泪水看着那人,他还是那样站在那里,嘴巴一动一动说着什么,穿过湖水一样的泪水渗进来,带着点模糊的嗡嗡声和不确定感。
      “就算是孽缘,那我也宁可毒死!”
      沈知言胸中大恸,这一刻却突然看清那人面容,清晰地就像从来都没有模糊过,她用尽全力张嘴呼救,在水中竟然喊出了声。
      “秦煜救我!”

      秋震进门的时候正巧是沈知言惊呼着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开门声惊动了她,她惊慌转头看向他这边,额头鼻尖全是汗水,颊边湿哒哒地粘着头发,脸色惨白。
      那望过来的眼神,好像刚从濒死境地逃脱出来,仓皇惊惧地让他一愣,但这神色只有一瞬间,好像在看清是他之后就迅速消逝掉了。
      沈知言从梦里惊醒听到开门声,带着梦中的惊恐回头却看到秋震拎着行李风尘仆仆的身影,一瞬间梦里的感觉都退下去了,暖意顺着四肢渐渐涌上来,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可另一种惊慌又浮上来,她刚才,喊了秦煜?
      他听到了?
      秋震神色平常走到鞋柜边低头换鞋,“我打你手机,你没接,我有些着急,提前回来了。”
      沈知言埋下头,蜷起双腿用胳膊环住,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盯着米白色碎花的被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几年她跟着他在秋氏,知道他是对工作非常严谨的人,平时每天的事哪怕是加班也一定要当天做完绝不拖延。今天不过是电话没有打通,两三个小时的功夫他就赶了回来,可见是真的着急。但他面上却又一丝不露,好像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秋震换好鞋走过来坐到她床边,“做恶梦了?”他太瘦将她颊边黏湿的头发别好,声音醇厚让人心生安定,却突然皱了眉。“你发烧了?”
      沈知言噩梦醒过来精神紧张又见到秋震,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还在发烧,秋震一提,之前头如擂鼓的感觉就又出来了。
      “下班的时候吹了点凉风,大概感冒了吧。”
      秋震将她塞回被窝掖好被角,掏出电话打回秋宅,让陈姨做好清淡饭菜买好药一起送过来。
      沈知言看他一条一条嘱咐陈姨,条理清晰丝毫不乱,沉稳地让她觉得安心。
      她伸出手轻触他胳膊,“只是有点感冒,你不要担心。”
      秋震将手机放回衣兜转过头来对她笑笑,“你生病,我怎么会不担心。”他握住她的手,“有件事,你现在病着,本来不该告诉你。”
      “秦煜回来了。”

      沈知言一病三天,高烧不断,秋震在床边照顾她三天,家都没回过,所有公事全交代给下属处理,陈姨每日来回送饭送药,家庭医生来来回回的跑,沈知言每天都觉得好多人在眼前晃,气氛却又安静得出奇。
      一觉醒来,身上觉得清爽许多,动动手,被角好像被什么压住了,沈知言微微侧头,看到竟然是秋震六岁的女儿辰辰,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背带短裤,粉妆玉琢,正趴在她床边睡觉。
      沈知言胳膊一动惊醒了她,她抬起头,眨眨眼跟沈知言对视几秒,发现她醒了咧开小嘴咯咯笑着扑到她怀里,“知言姐姐你醒啦!”
      沈知言伸出胳膊环住她小小身子,指尖小孩子柔软的触感让她心情舒畅,张口声音却还是有点哑。“你怎么来了?知言姐姐病着,回头把你传染了,你要去医院打针的,辰辰不怕啊?”
      秋辰一双大眼睛波光粼粼格外有神,“我不怕啊,而且有我陪着知言姐姐,知言姐姐的病会好的更快的!”
      沈知言被她逗乐,秋震从厨房出来将粥碗搁在床头柜上,伸手将秋辰抱走,“辰辰乖,知言姐姐身体不好,你这样压着她,她会不舒服的。”
      沈知言自觉拿起粥碗慢慢喝着,温热的粥缓缓暖过了五脏六腑,让她心情无比熨帖。
      秋震将女儿安置到沙发上,弯腰整理茶几上散落的文件,“你病了这几天,宣传部的事都是我处理的,后天的招标会,也由我出面吧。”
      沈知言一愣,随手放下碗,语带调侃道,“我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还是我去吧,再说宣传部一个普通的招标会,哪里用得着你大老板出马?”
      秋震放下文件坐到沈知言床前,“宣传部的事自然不必我事事动手,可是你的事,我却不能不管。”
      他语气沉稳眼神坚定,毫不掩饰的目光直直看住她,倒叫之前一心调侃的沈知言有些怔忪。
      秋震收回目光,微微叹口气,“知言,后天的招标会,秦煜也会来。”
      沈知言怔怔看着他。
      秦煜?
      哦,好像他之前就提起过,秦煜回来了。
      秦煜。。。回来了。
      沈知言望着秋震怔忪半晌,突然笑出来,“原来你是怕我假公济私,我可不会偏帮老朋友!”
      秋震见她这样也笑笑,伸手摸摸她头。
      总有些时候,他会觉得她还像个孩子一样,需要他轻柔对待,小心呵护。
      陈姨傍晚来将秋辰接走,沈知言这间房子实在是不够再多住下一个人了,她病着,秋震自然不肯走,秋辰泪眼汪汪一步三回头地跟沈知言挥手再见,沈知言快被她的可怜样子逗笑了,心里却还是真的舍不得她,俩人在门口依依惜别了十五分钟才算完。
      锁好门一转身,秋震站在她身后靠着墙边环抱胳膊正笑得不可开支。
      沈知言白他一眼,越过他打算走回床边,刚退烧,她四肢都还有些发软。
      秋震长臂一揽将她拦腰抱住,声音轻快,语气低沉,“既然这么舍不得,那我们早点结婚?你就可以每天都看到辰辰,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两边跑。”
      沈知言低头不说话,也环抱住他腰,将额头轻轻靠到他肩膀,透过薄薄衬衫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这样令人安心。
      秋震抬起一边手一下一下摸着她头发,“没有关系,我也不是很着急,我希望你能自己考虑好再做决定,而不是因为我对你好,就把自己送给我。”
      他轻声细语在她耳边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温柔至极的语调像是要抚平她心底一切不安。
      沈知言抱他更紧一些,鼻头微微发酸,这几年,他陪着她,一点点从过去的自己走出来,那些难过的日子,都是他,也只有他,从头到尾没有放弃过地在她身边。
      她知道自己哪怕还有一点点良心,都该死心塌地跟着他。
      可是这么多日子,感动么,感动。
      感情,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他确实是她身边不可替代的人,可这不可替代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以前总有人说她固执,可是糊里糊涂的她会更觉得对不起他。
      她将脸颊轻轻在他肩膀上蹭蹭,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哽咽。
      “秋震,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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