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宴年华》诗笔未落

14、第二场（6）

　　“齐悦？”
　　齐悦转头看向声源处，贺书淮？他怎么会在这里？齐悦心生疑问。一条爬满青藤的长廊将两个人隔着。贺书淮从长廊的那头走来，问齐悦：“欧阳睿告诉你的？”
　　这句话问住了齐悦，她不明白：“欧阳睿告诉我？告诉我什么？”
　　贺书淮一听，知道自己想偏了，也想到欧阳睿答应了他不说出去，就一定不会说。他当下便摇摇头：“没有。”停了几秒，又问，“你怎么会来医院？”
　　“我来看病。”
　　贺书淮直觉是膝盖的伤口，问：“还没有好吗？”
　　齐悦见贺书淮低头看她膝盖，摇头：“不是膝盖上的伤，膝盖的伤口已经结疤了。只是很难看，所以还用纱布包着。”
　　贺书淮点了下头，将头靠在廊柱上：“这医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这句话存在很大的矛盾。因为医院的建立，已经由最初的避难收容，变成了居留和治疗的地方。齐悦知道贺书淮的意思。没有人会真心的喜欢医院，或者说，没有人会喜欢生病受伤。齐悦认同地点了下头，却没追问贺书淮讨厌的原因。她想，这是隐私。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齐悦说：“不好奇。”这没什么好奇的。真的，来医院的人，无非是来看病，或者是探病。只是，她不知道贺书淮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贺书淮看着齐悦，目光以审视的姿态望进她的眼眸里。一个人身上总有独特的地方，齐悦的眼睛说不上漂亮，但让他想到了一个形容词：灵韵动人。这个词也许不该出现在一个少女的身上，而他也没有那么诗情画意去想象究竟什么样的眼眸是灵韵动人的。齐悦身上没有古典气息，可是静好澄澈的瞳眸，可以让人温暖和信任。贺书淮凭借着这样的想法，对她说：“我来照顾我妈的。”
　　这样的话，贺书淮就是属于后者。齐悦在心里这样想。
　　贺书淮抬头看着被青藤叶牵动的阳光，嘴里慢慢吐出一句话：“她住院的原因是，自杀。”
　　齐悦一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她说了一句：“现在，她还好吗？”
　　贺书淮点头：“嗯。”
　　情绪可以掩饰，但是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东西绝对无法掩饰。眼神无法骗人，特别是最真实的东西。贺书淮还是个少年，没有成熟的经历可以依赖。所以，贺书淮眼里的，有名为伤痛的东西。
　　齐悦安慰贺书淮：“贺书淮，你妈妈会好起来的。”尽管她无从得知他母亲的病情。这样的话不见得能起作用，因为她不是医生，但是她出自衷心的希望。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好起来……从我上初中开始，她就依靠药物获得暂时的健康和平静。她有严重的抑郁症。她一直不快乐，不开心……”贺书淮声音很低，低得仿佛风一吹就会破，“那天晚上她跟我爸又起了争执，那么失控……我当时就当她是个疯子，她那么疯狂地叫喊。这几年，这种事在我家像家常便饭一样上演着。我妈不停地大吼大叫，我爸受不了离开家……等我妈平静下来了，我劝她跟我爸离婚。我跟她说他们这样让我很痛苦，我不想这样的家。她不说话，只是一直哭，一直哭……那种感觉很难说明白，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经麻木了。只要我说离婚，我妈就什么都不说，只是哭，我以为这次也一样……过了明天，一切又都会回到表面上的正常。”
　　阳光像火一样灼热，可是齐悦觉得自己的心，因为贺书淮的话，瞬间变得那么冷。贺书淮眼里有泪，整个人似崩溃了般，又好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出口。他声音哽咽：“我妈的个性很烈，三年前知道我爸爸有外遇的时候也没有想到死。她既然选择了忍，就一定会忍下去，而不是选择最糟糕也最能解脱的极端方式。她宁愿和我爸做貌合神离的夫妻，也不会让我爸和那个女人好过。所以我很安心，她抑郁，情绪低落，会狂躁会无缘无故发脾气……怎么都好，至少她是活着的。可是，她真的走到了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