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啊你看我说》澄澄啊

3、我说你已经有爱人了

　　（三）破冰之旅

　　之后的几天，小小见到瘦猴都怪不好意思的，只想摸摸他的头叹一句：
　　可怜的娃……
　　洛炎很不人道地净差使瘦猴，要不去小卖部买喝的，要不替他抄作业，还得变换字体。除了上厕所外，能代劳的都让瘦猴上了。
　　小小和洛炎同桌了一个星期，发现他好像不太喜欢自己。看着别的桌子下了课后有说有笑地，小小忘了他们还有男女之别，决定要开始破冰之旅。

　　下课后，小小抱着笔记本，走到走廊处，洛炎面前。他正跟着一堆同学在聊些什么，看到她来，笑容僵在脸上。
　　——能帮我个忙吗？我的笔记有些地方填不全，不知道老师讲什么。
　　小小的策略一：多多求他帮忙，既能恢复他的自信，又能帮自己节省填空推理的时间。她上课时边听边记的笔记，由于时间关系，很多地方都以圈圈叉叉代替，她下课的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推理和填空上，不过有些地方是怎么想也回忆不起来应该是什么内容。洛炎在，应该多少能填出些内容……
　　她该死的认真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鼓励……洛炎脑海里又飘出了“自卑”二字，以及这二字背后熟悉的眩晕。
　　继而眩晕地答：“不用，我很自信。”
　　小小还想再接再厉，一双白嫩白嫩的手接了她的笔记过去，“小小，我帮你。”

　　黄灵灵是班长，是美人胚子，是舞蹈天才，是乐于助人的好人！小小捧着完整的笔记回到位置上，含着闪闪的泪光开始破冰第二法。其实她也想不到什么办法，除了套近乎外，就是直截了当了。
　　——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小小一看着他，洛炎的直接反应就是四个字，“我很自信。”扫了眼纸板才发现是答非所问，“没有不高兴。”
　　小小眨眨眼，——可是，你都不跟我玩，没人跟我玩，尤雾在一班，又不能常来。
　　“啊，你想有人跟你玩？容易。”洛炎招手，班长又来了。

　　小小觉得很敬佩，――班长你真是好人，随时注意大家的需求。
　　黄灵灵娇羞地看了眼洛炎，娇羞地一笑。“这是我应该的啊。小小怎么了？”
　　小小还没赞叹完，继而在纸上写道，
　　——随叫随到，有求必应。班长你真像是酒店里的服务员！！
　　……酒店里的服务员……服务员……
　　……
　　洛炎绅士地站起离开，绅士地装作视而不见。但是那肩膀抖动得无法自抑，像一把尖刀切断了黄灵灵脑里的最后那根弦。“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犯得着这样挖苦人吗？！！”

　　纷乱的教室一阵静谧，在聊天的打架的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望了过来。
　　小小顿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眼看着黄灵灵哭着回到座位上，其他人都望着她：不解、嘲笑、指责……
　　小小抱着纸板，怯怯地走到黄灵灵身边。
　　黄灵灵抬头见是她，一手拍掉她的纸板，又趴着桌子继续哭泣。纸板掉在地上转了几圈，“对不起”三个字，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无人理会。
　　“哎？怎么了？”瘦猴轻声问。虽然女生的事情一律不过问，但是好歹小小是他们地盘上的人。
　　洛炎摇摇头，长腿迈去，捡起小小的纸板塞回她手里，“看啥看啥？上课了上课了！”围观的人随之而散。
　　小小跟着他，回到座位上。看着纸板上的那三个字，仿佛也在嘲笑她。

　　物理老师大步跨了进来，“按照上堂小考的结果来看，大部分同学死定了。有些题要做错是不容易的，但是很多同学都做了很不容易的事情，看来这些同学来这里纯粹只是为了给学校小店创收的。现在卷子发下去，大家回去把错的题给我抄十遍。”
　　下面一阵骚动。
　　物理老师小眼镜后面精光一闪，声调微扬，“我罚你们抄，不是我不原谅你们，是科学不原谅你们！
　　“你们知道小小考了多少分吗？８０！你们这群家伙连一聋子都不如，好不好意思啊？洛炎！你怎么又考了５９，你有这么喜欢５９吗？”
　　“啊。”洛炎吊儿郎当地答了一句，觉得那两个字还真是刺耳。
　　“……你给我站起来！”
　　洛炎依言站了起来，满脸懒散。罚站罚得多了，他也不在乎。
　　物理老师不理他自顾自地开始讲课。“上回说了匀速和变速问题，现在讲些例题：有两车，甲车以30m/s匀速，乙车以40ｍ/s匀速同向行驶，……”
　　“老师，这样慢会造成交通阻塞的。”洛炎就站着，也不用举手，直接发言方便得很。
　　“他们走在乡村小道上，没人管。”物理老师补充，张嘴正要继续说题目，洛炎又道：“那样的路根本不可能匀速行驶，要不是坑要不拐弯，或者直接有畜牲要给畜牲让道……”
　　物理老师青筋隐现，再补充，“假设没有任何障碍物。”
　　“那老师你早说嘛，你这样会影响我们思考的。”
　　“……现在请大家想一想，乙车什么时候可以追上甲车？”
　　“老师，乙车为什么要追甲车啊？或许他只是想从牛粪村去狗粪村而已。”
　　“…………现在不考虑那些情况，你只给我想想他什么时候能追上甲车就行。”
　　“老师不能追啊，追上就成车祸了～”
　　粉笔在物理老师手里碎成两截，这时前排一个学生怯怯地举手，物理老师张口就骂，“什么也别问，老老实实给我做题！”
　　“……老师，你还没告诉我们甲乙两车的距离呢……”

　　十分钟后。“刚才那道题大家都有答案了，现在我们讲第二道：
　　“火车甲正以40m/s的速度在平直铁轨上行驶，突然发现前方还有一列货车以5m/s的速度同向匀速行驶，甲……”
　　“老师，那车站哪儿的呀？调度员明显有问题，前面有货车，他就不该让甲车走。万一甲车没发现前面有货车，那就酿成大祸了。这样的调度员应该开除！”
　　物理老师青筋暴涨，忍了忍，决定无视，“甲车立即以10m/s大小的加速度紧急刹车，为了保证不发生撞车事故，两列火车的距离至少应是多少米？”
　　“老师，甲车司机近视吗？”
　　“……”
　　“如果他近视，又没带眼镜的话，他的目测距离不超过３０ｍ，那我们的思考变得毫无意义。如果他不近视，又难保他没有开小差或者喝茶或者聊天甚至离开岗位，要知道不管是铁路司机还是汽车司机或是物理老师，都不可能全程专心致志……”
　　“……洛炎，你给我出去！”
　　“老师，我想听你的课。”
　　“……我的课你已经毕业了！！”
　　“万一出去了没听到那关键的一分，你会很遗憾的。”
　　“你爱考多少就多少，与我无关！！！”
　　“那好吧。”
　　洛炎耸耸肩，一摇一晃地从后门出去了。当然他是不会老实罚站的，从后门的楼梯一溜，就去小店喝冰镇汽水了。

　　后来小小知道，洛炎除了例行的五十九，还会考出另外一个成绩——零分。全部选择题，就算闭上眼睛蒙，也会蒙上个一两分，但他就是毫不给脸毫不客气地给整个零分，而且据说正确答案是ａ，他就会选ｂ；正确答案是ｂ，他肯定选ｃ；以此类推，一定不会选个对的。多选题他不选的肯定是正确答案。
　　其实洛炎也不是那么喜欢考零分的，初中的时候只有一次，送给了第一个叫他罚站的任课老师；这第二个零分，给了这个物理老师，很悲催地，这个物理老师恰好是第一个叫他罚站的老师。听说物理老师在评卷的当晚，就冲到了校长家里闹辞职，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不走我走！”
　　原因在于，这个老师有十年教龄了，媳妇熬成婆，终于有了次优秀老师的参选资格，其它硬性指标都合格了，偏巧在“不能有零分”这点上，拜在了初中的洛炎手上；熬吧熬吧终于把洛炎恭送上了高中，谁知自己也被晋级了，继续教洛炎。有了上次的经验，他找到校长，要更改评选细则，“不能把所有考试都纳入考验范围，这样遇着哪个学生一时不高兴了，真的送个零分怎么办？”
　　校长也是听说过他的伤心事的，于是大头一点，“那就抽查吧。至于哪次考试，我试前通知你。”
　　于是物理老师不怕洛炎了。
　　可是……
　　——他怎么又知道是哪次考试？
　　尤雾摇摇头，“对噢。”转头问洛炎，洛炎眉一挑，“他那段时间没找我碴，还对我笑！你说神经不神经？”

　　当然这是后话。
　　小小相当苦恼黄灵灵的事。下了课，抱着自己的纸板，再次走到黄灵灵桌前。做错了就认，认多几次别人一定会原谅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灵灵余光见到她来，先行一步地出了教室。小小挠挠头，正要跟上，被灵灵的同桌拉着。“你要干嘛？残疾人就该有残疾人的样子，残疾人就该对我们的帮忙感激涕零！你不感恩就算了，还挖苦人？你凭什么挖苦人啊？就凭你听不见吗？你个聋子！！”
　　带着一脸敌意。
　　小小从未如此后悔过自己能看懂唇语，如果她看不懂，那该多好……

　　第三节，小小不再目光炯炯地看着老师，动着动着笔，停下，走神，发现走神，死命要跟上，却发现不知道老师讲哪里了。
　　前面的瘦猴在睡觉，小白眼睛眯成两条缝，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专心，洛炎……更过分，上的是语文课他拿的英语书，还是倒过来的！
　　“怎么？”
　　小小摆手，抱着零点一的希望，——你知道讲哪里了吗？
　　洛炎随手拿起他的书……发现错了，再若无其事地拿起她的书，翻了两页，指了指。小小认真听了会儿，发现他还真指对了。
　　明明看他在神游天外的。
　　于是抱着零点二的希望，——你知道班长怎么了吗？
　　“知道。”
　　她希冀地看着他。
　　“她大姨妈来了，不爽。”
　　眼神顿时变得疑惑。
　　“所以迁怒你。”
　　话出口的当会儿，洛炎才发觉自己原来也是个好人啊，竟然会安慰人？小小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他又开始想，难道这家伙知道要感谢他？
　　——你知道她大姨妈来了？你跟她很熟吗？
　　很认真的眼神。
　　洛炎再次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小小担忧地看他，——坐要有坐相，一不小心摔个半身不遂怎么办？
　　“……”

　　——服务员不是好词吗？
　　原来她不笨。
　　她低头，开始想着什么，然后开始往纸板上写着什么，大段大段地，洛炎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于是在她完笔之前瞅了一眼。
　　下课铃声响，老师下课，小小第一个站了起来，往黄灵灵那边去；洛炎二话不说把她拉了回来。
　　“你去道歉？”
　　她点头，把自己的道歉信给他看。——对不起，我没有任何挖苦你的意思，因为其实我觉得，服务员不是那么低下的，他们也不是很没尊严，也不下贱，他们只是用微笑用服务去换取自己的酬劳。就像你一样。
　　洛炎抚额，觉得在她那么希冀的目光下去解释是件很让人头痛的事情。于是，“不用道歉了，交给我吧，我替你解释。”
　　她摇摇头。
　　他难得这么仗义，她竟然很坚定地拒绝？！
　　——我要自己道歉，这样才有诚意。
　　抱起纸板匆匆又要走。
　　洛炎没辙了，索性跟在她身后，在她亮起纸板的前一瞬——“班长，小小说她要参加八百米。”
　　黄灵灵的眼神忽地一亮，笑逐颜开，“真的？”

　　班长这么兴奋是有原因的。很快就是校运会了。对于体育大班来说，要报上项目是不难。要力量有力量，要速度有速度，就是毅力……
　　八百米长跑，女生们没一个肯出来的。体育特长生压根儿就看不起这个只要有毅力就能完成的任务，费了一番辛苦不说，这一项向来都得让给１２３班，不能让他们班全拿冠军。跑下来更没意义了！于是照例一番你让我推你。谁也不愿意参加这一项。
　　就因为这一项压着，他们的报名表迟迟交不上去，作为班长的灵灵很头疼。
　　洛炎继续吹，“嗯，本来——她是想参加的。”他刻意加重了“本来”两个字，“虽然她不是体育特长生，但她想融入我们想尽可能地参与。不过，现在她觉得……班长不喜欢她，她有些沮丧了。”
　　“怎么会？”黄灵灵热情地抓起小小的手，纸板什么地顺手塞到洛炎手里，“小小，谢谢你！”

　　这么灿烂的笑容让小小心情很灿烂，于是在洛炎告诉她要参加八百米时，她也就是稍稍地滞了滞，很快鼓起勇气参加。只是要洛炎带她先熟悉场地。
　　“就是这儿，两圈。”
　　洛炎拎着她到田径场，随手指了指便要走。她跟他招招手说再见，自己动也不动。
　　“怎么了？”
　　——要熟悉啊。
　　洛炎看了看一眼便可扫尽的田径场，“不就是个圈吗？”
　　小小又对他笑，——你先走吧。谢谢！
　　洛炎不热情不仗义，但是很好奇。于是取了自行车，又溜了回来。
　　诺大的运动场，斜阳把人的身影拉得老长。天气已经晚秋了，带着些许寒意。一个穿着校服的丫头，在运动场上的最外围，跑两步，停下来，往身后望望；像是放了心般，又提气往前跑；没跑两步，又逐渐停下，不安地看看身后……
　　——她听不见，除了自己看到的世界之外，身后的一切都会让她不安。为了让自己“安全”些，她才要“熟悉”……

　　洛炎多少是有点内疚的。
　　于是他把自行车撇了，自己跑到站台上坐着。
　　从夕阳斜下到路灯全亮，小小在下面绕了三圈，愣是没有发现他，像只勤勤恳恳的蚂蚁一样在田径场上磨啊磨地，一步三回头。磨到洛炎都有些抓狂了，她还没跑完一圈。
　　在他无聊得要睡着的时候，小小终于迈进了第三圈，进步到跑半圈才往后看一次了。
　　观众洛炎甚感欣慰啊。
　　当小蚂蚁第四次从他脚下经过时，他鬼使神差地叫了声“小小”，虽然明知她听不见。
　　她也确实没听见。头发都汗湿贴在额头上脸上了，在呼哧呼哧地继续往前跑。等她变成更小的蚂蚁时，洛炎站起来，懒洋洋地走了。

　　时间不早不晚，回家的话晚自习肯定迟到，于是洛炎跑上宿舍找同学蹭饭吃。经过山顶篮球场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听说你们班来了个听不见的小妞？”
　　“有啥稀奇的，你们高二不有个特殊班？”
　　“那些没意思，都是温室里的花朵，没有你们班那野草有味道。”
　　“滚！”洛炎一脚踹开那厮，“老子肚子饿，别挡道！”
　　瘦猴正在宿舍里打机，一边高歌“路边的牛粪你不要插～”，洛炎冲进来就是一句，“王狐狸最近空窗吗？”
　　“昨天还看他搭了一初中的小妞。不过不管空不空，他连开几个窗又不是没试过。怎么了？你被他看上了？”
　　洛炎驾轻就熟地找到瘦猴的存粮两包饼干，开了就啃。“丫的他让我来向你求亲，我说你已经有爱人了……”
　　瘦猴点点头，继续在鼠标上指点江山。
　　“他抢不过小白的。”
　　“……老子是直的！！”拖鞋“啪”地一声打在书架上，激起尘土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