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Song》一滩人

4、错位

　　——很难说爱是被混淆的东西。（杜宣达《错位》）

　　周六的图书馆，空气里弥漫着“临时抱佛脚”的紧张气息，仿佛能听见焦虑追赶时间的沙沙声。
　　林一如约出现在小自习室门口。轻叩门扉后，她轻柔地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压低声音：“陆学长、月白学长，早上好。打扰了。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方便拼个桌吗？”
　　大学的图书馆是这样的，平时门可罗雀，而每逢考试周，连路边的蚂蚁都是要挤进来凑热闹的。况且，这里长久以来一直奉行着一套心照不宣的“占座法则”，从本体到场外援军，一切物品皆可化为沉默的“领土宣言”。他们学校缺乏完善的预约机制，也没有投入相当的人力，资源困局与管理缺席共同滋养了这套“先到先得”的荒谬规则，并使其蔚然成风。
　　来得稍晚的林一自然无处落脚。
　　“早。”陆晏辞抬眸，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
　　“学妹早啊！”江月白热情地招呼她，“来吧来吧，随便坐！正好有个家伙放鸽子了，位置空着呢。”
　　明明前天约好了一起来图书馆共同奋战，结果今早临出门前，苏予突然说什么，今天是赛季的最后一天，上分要紧，先不学了。他看那家伙就是想偷懒！好好复习只会丢掉被教授辱骂的机会，但不打游戏可是会失去快乐的啊。
　　自习室的圆桌足够宽敞，容纳三人绰绰有余。三人各占一方，构成了一个稳定的等边三角形。
　　“谢谢学长～”林一道谢，优雅地拉开椅子，细心抚平裙后的褶皱才坐下。她利落地拿出资料和笔记，很快便沉浸到学习氛围中，专注得仿佛世界在她眼中消失了。
　　江月白对她进入状态的速度啧啧称奇，顺手偷拍了一张照片，在宿舍群里发送并@苏予点名批评：“你看看人家学妹，你再看看你。”
　　照片里的女孩身着白色花边背带裙，鹅黄色发带系成完美的蝴蝶结，垂落在如瀑的青丝上，侧影恬静美好。
　　“哪来的学妹？”苏予点开这张有些模糊的抓拍，女孩的轮廓并不清晰，却给人一种熟悉的亲近感。还未多想，一道陪伴了三年的讥讽声出现在耳侧，他按下深度思考的冲动。
　　“这是对热爱学习之人的奖励！你，不配。你跟游戏好去。”江月白手指翻飞，“图书馆拼桌的学妹，林一，你不认识？”
　　——林一？
　　苏予回了个问号，便再无声息。
　　与此同时，陆晏辞正在人群熙攘的咖啡店里，心底难得地升起一丝计划被打乱的焦躁。这家店的受欢迎程度超出了他的预估，让他无法在林一到达后“恰好”带着咖啡出现。他翻看着手机的未读信息，点开群聊里那张偷拍的照片，指尖放大，仔细梭巡照片里的每一个角落。默默保存，同时回复江月白：“……别随便拍别人，不礼貌。”
　　“？”江月白觉得莫名其妙。
　　“你的冰美式。”陆晏辞终于归来，将咖啡连带限定周边递给江月白。
　　江月白瞬间忘了刚才的小插曲，接过咖啡咔咔拍照，在同好群里炫耀一番后，满足地猛灌几口，“就这个咖啡，爽！”
　　林一被他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
　　“两杯粉椰拿铁，一杯无糖，一杯五分。”陆晏辞将两杯外观一模一样的咖啡放在桌中，杯口热气蒸腾，氤氲出淡粉雾色，模糊了他的神情，“有点烫，放凉些再喝。”
　　“还有我的呀？”林一看着杯中漂亮的粉色渐变，声音甜了几分，“太感谢学长啦～”
　　十五分钟后，江月白脸色突变，风风火火冲向厕所，嘴里念叨着：“为了‘老婆’喝冰的，值了！”
　　“……小心点。”陆晏辞在他身后淡淡嘱咐。
　　望着他匆忙的身影，林一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随后伸手极其自然地拿过那杯无糖的拿铁，轻啜两口细细品味后，心满意足地将其放回原处，继续低头演算。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伸手，端起了剩下的那杯咖啡，饮了一口。
　　味道……变甜了？
　　她微微一愣，望向对面同样在喝咖啡的陆晏辞，有些迟疑地开口：“陆学长……我好像，拿错你的咖啡了。”
　　她将这份意外的甜腻放下，像丢下一个烫手山芋，眼神里带着些许慌乱和无措。
　　他喉结微动，咽下口中属于她的、无糖拿铁的微苦。在她最初选择无糖咖啡时，他就知道自己误判了——她更喜欢苦的。这个发现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满足感，像解锁了一个关于她的独家秘密。
　　确认了杯身标签后，他故作不解：“这杯……是我的没错。”
　　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杯侧，声音越来越轻，“这杯……我刚刚喝过了。”
　　“对不起，是我一开始就没分清……”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宽容地笑了笑，眼神温和：“没关系，是我没放好，两杯都一样。”
　　“不过，无糖的确实有些苦了，”他语气自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体贴，“还是甜一点的更合我胃口……”他起身走向她，修正这个错位的齿轮。
　　“可……那杯我喝过了。”她捧着被换回来的苦咖啡，看着被他拿走的甜咖啡，有些过意不去，“我给学长重新买一杯吧？”
　　陆晏辞表示不介意，并委婉提醒：“今天是咖啡店联名活动的第一天，现在去点，恐怕要到午休才能拿到了。”
　　“……好吧。”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妥协的意味。随即，她极其自然地将手中的咖啡杯旋转了半圈，就着与之前完全相反的杯沿，小心翼翼地小口啜饮。很快，她又低下头，重新埋首于书本之中，留下一个微红的耳尖。
　　他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包括那个细微的、转动杯子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托起那杯甜咖啡，目光精准地落在杯沿上淡淡的唇印和未消的水痕上，然后，径直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嗯，很甜。巧克力味的。
　　甜意从舌尖沁入心脏。杯沿上的唇印似乎从未存在过。
　　江月白拖着虚脱的步伐回来了，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再也不在大早上喝冰的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打乱了他的复习节奏，也耗尽了他的精力，让他只能安分地待在座位上与书本挣扎。
　　小小的自习室里重归宁静，只剩下书页翻动、指尖触屏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
　　在这个普通的上午，稳固的等边三角形，开始逐渐失去它的稳定性。

　　第四堵墙小剧场：
　　陆晏辞：你拍我老婆干什么？删掉！……好了，现在照片归我了。
　　作者：就这个闷骚男，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