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都市给妖怪开出租车》言轻莫劝人

4、阿宁

　　只这一句话，就击碎了我所有伪装的平静。
　　在阿宁身边，我第一次感到，“无形”本身，也可以被看见，被接纳。阿宁单方面被我宣布成了我的朋友。对此，她只是眨了眨她那对红宝石般的眼睛，递给我一根刚洗干净的胡萝卜条，算是默认。
　　于是，我的漂泊有了锚点。我陪着她上班下班，流程和幼儿园外的家长一模一样——他们接孩子，我接我的好朋友阿宁。当放学铃声响起，我看着孩子们像归巢的雏鸟般扑向父母，而我的目光，永远只锁定在那个抱着绘本、温柔安抚最后一个孩子的身影上。有时候园长总留这群老师们开会、做免费劳工，拖延下班的时间，可把我气坏了。我就会半夜偷溜进园长的被子里，湿透她的背，头发。让她第二天带着病体没精神上班。
　　为了我，阿宁没有住在学校提供的多人宿舍。她用那份微薄得可怜的人类工资，为我们租下了一个小套房。她说，一个家，总不能连个让朋友安心“滴水”的私密角落都没有。
　　当然，人类的工资实在低得可怜。为了支撑起这个小小的家，也为了赚取我们妖怪赖以维生的妖力晶石，这只原本该在月光下安静修炼的小兔妖，不得不在夜晚钻进气味混杂的电影院兼职。
　　这个世界的规则便是如此残酷：妖怪若不能好好修炼，就只能去妖怪的黑市，用人类的货币购买那些被萃取、封存起来的妖力晶石，以此果腹充饥。看着她疲惫地数着皱巴巴的钞票，再去换取那一点点浑浊的能量，我这没有实体的水灵，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心疼”的滋味。
　　只是这晶石对我无用
　　当阿宁将那些用汗水换来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晶石推到我面前时，眼神亮晶晶的。我尝试引导其中的能量，但融入不了我的体内。阿宁是妖，她的力量源于血肉、月光与草木，是具象的生机。而我，是水灵，我的力量源于江河、潮汐与纯净的水之本源，是抽象的自然法则。晶石在我面前纹丝不动，仿佛一块普通的石头。我引导出这些妖力，又用水作了一隔绝瓶，将阿宁辛苦得到的妖力储存了起来。我假装吞咽，将她给予的“沙土”囫囵收下，再在她偶尔深睡的夜晚小心翼翼地反哺回她的体内。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模仿着吸收灵力的姿态，让那些晶石在我面前化为黯淡的粉末。然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凝实”一点，对她说：
　　“很有用，阿宁。我感觉好多了。”
　　她便会立刻高兴起来，耳朵都会快活地抖动一下，觉得自己的辛苦有了回报。
　　于是，这成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仪式：她倾尽所有，为我带来维系生存的“粮食。
　　我们就这样，靠着一个温暖的谎言，维系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家”的错觉。
　　她喂养着我在这人间的存在，而我，偷偷喂养着她继续走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