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仙九十九》莱意yy

7、第七章 星陨之墟

　　星陨之墟，传闻乃上古星辰坠落之地。破碎的陆地悬浮于虚无之中，嶙峋的怪石闪烁着星辰残骸特有的、冰冷而黯淡的光泽。这里没有日月轮转，只有永恒的灰蒙，以及无处不在的、能侵蚀灵力与神魂的虚空乱流。然而，危险往往与机遇并存，这些星辰残骸中，偶尔会孕育出对修士而言堪称瑰宝的“星核”，以及一些早已失传的上古遗物。
　　此刻，在这片死寂废墟的深处，一场并非偶然的“偶遇”，正在上演。
　　云清岚立于一块巨大的、如同兽骨般嶙峋的悬浮巨石上，白衣在虚无之风的吹拂下，依旧纤尘不染，只是那清冷的面容，比周遭的星辰残骸更加缺乏温度。他的目光，平静地望向不远处。
　　那里，一场激烈的争夺已近尾声。几具魔修的尸体漂浮在虚空之中，渐渐被乱流撕碎、吞噬。场中唯一站着的，是一道玄色的身影。
　　墨渊。
　　三年不见，他身上的变化堪称脱胎换骨。身形更加挺拔坚实，周身缭绕的魔气不再是当初的稀薄狂乱，而是凝练如实质的暗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寂与毁灭意蕴。他手中握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流淌着混沌星辉的晶体，正是方才引起争夺的“混沌星核”。此刻，他微微喘息着，玄色衣袍上有几处破损，沾染着不属于他的暗红血迹，显然经历了一番恶战。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电矢，穿透灰蒙的虚空，精准地钉在了云清岚身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墨渊的瞳孔，在看清那道白衣身影的瞬间，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随即，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在他眼底炸开——有毫不掩饰的敌意，有沉淀了三年的执念，有被引动的战意，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本能的……悸动。
　　真的是他！
　　那个三年前，在燃烧的村庄里，给予他丹药，又神秘消失的白衣人！
　　三年间，他无数次回想起那个画面，无数次揣测对方的身份与意图。他想象过再次相遇的场景，或许是狭路相逢的生死搏杀，或许是某个阴谋揭晓的时刻……却唯独没想过，会是在这里，如此突然，又如此……平静。
　　对方就那样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依旧是那副不染尘埃、冰冷疏离的模样，仿佛三年光阴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唯有那双眼睛，墨渊觉得，似乎比记忆中更加深邃，也更加……空洞。像两口望不见底的寒潭，将所有情绪都吞噬殆尽。
　　“是你。”墨渊开口，声音因之前的战斗和此刻翻腾的心绪而更加沙哑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冷意，“你终于出现了。”
　　云清岚没有回应他的话语。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墨渊手中的混沌星核，以及他周身那明显强大了数倍不止的魔气，心中一片冰冷的确信。
　　果然，“蚀骨魔焰”与这“混沌星核”，都是能极大催化他体内力量，同时也加速“虚无”苏醒的关键之物。幽冥宗的“机缘”，星墟的“巧合”，都在按照他暗中引导的轨迹运行。
　　他必须出手。不是杀他，而是……进一步“帮助”他，稳固这份力量，同时也埋下更深的隐患。这是他的职责，是他的……罪孽。
　　“星核之力，狂暴驳杂，非你所能驾驭。”云清岚终于开口，声音清冽，如同冰泉击石，在这死寂的虚空中格外清晰，“强取炼化，唯有爆体而亡一途。”
　　这话语，听起来像是警告，甚至带着一丝轻蔑。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居高临下、审视魔道之徒的仙门修士。
　　墨渊眼底的冷意瞬间更盛，执念混合着被看轻的怒意，如同岩浆般涌动。“能否驾驭，不劳费心。”他握紧手中的星核，混沌的星辉与他周身的黑暗魔气相互交织，显得诡异而强大，“三年前之事，你欠我一个解释。”
　　“解释？”云清岚微微挑眉，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冰冷的脸上多了些许生动的嘲讽，却更显疏离，“仙魔殊途，斩妖除魔，何需解释？”
　　“那你当日为何不杀我？为何赠药？”墨渊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魔气随之翻涌，气势逼人，“那枚玉佩，是否在你手中？”
　　他终于问出了埋藏心底三年的疑问。这执念，几乎成了他的心魔。
　　云清岚的心湖，因“玉佩”二字，泛起了细微的涟漪。那枚粗糙的、带着干涸血迹的玉佩，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的储物法器中。但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随手为之，何必挂怀。”他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至于玉佩……未曾见过。”
　　谎言。
　　一个冰冷的、毫无破绽的谎言。
　　墨渊死死盯着他，试图从那双眼眸中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却只看到一片冻彻骨髓的冰原。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与愤怒，夹杂着某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受伤情绪，涌上心头。
　　他不再追问。
　　有些答案，或许需要靠力量来获取。
　　“既如此，”墨渊缓缓举起那只未持星核的手，掌心之中，漆黑的魔元与一丝蚀骨魔焰的阴寒气息开始凝聚，周遭的虚空乱流都被这股力量排斥开来，“便让我领教一下，你这仙门天才，究竟有何资格，在此评判他人之道！”
　　话音未落，他身形暴起！
　　不再是三年前那粗糙的、凭借本能的前冲，而是化作了一道真正的、撕裂虚空的黑色闪电！速度之快，远超之前与幽冥老祖交手之时！他所过之处，连星辰残骸的微光都仿佛被吞噬，只留下一道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轨迹。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云清岚眼神微凝。
　　进步……果然神速。不愧是他。
　　他并未拔剑。只是并指如剑，向前轻轻一点。
　　“铮——！”
　　一道清越如凤鸣的剑吟响起，并非来自无垢剑，而是源自他指尖迸发出的、凝练到极致的无垢剑气！那剑气纯白无瑕，却带着一种斩断万物、冰封灵魂的极致寒意，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墨渊轰来的魔元核心之处！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极致的属性湮灭。至纯的仙元剑气与至暗的毁灭魔元相互侵蚀、消融，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两人之间的空间，光线都为之扭曲、模糊！
　　墨渊前冲的身形被硬生生阻住，他感受到一股冰冷刺骨、却又磅礴浩大的力量顺着手臂经脉逆冲而上，所过之处，他那凝练的魔元竟有溃散之势！他心中骇然，对方的力量，远比想象中更加精纯与深厚！
　　但他并未退缩，眼中反而燃起更加炽烈的战意。低吼一声，体内那沉寂的毁灭本源被彻底激发，身后那尊模糊的魔影再次浮现，虽然依旧不清，却带来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他强行稳住魔元，另一只手中的混沌星核爆发出刺目的星辉，狂暴的星辰之力融入魔元，使得他这一击的威力陡然倍增！
　　“破！”
　　黑色的魔焰与混沌的星辉交织，化作一条狰狞的魔龙，咆哮着噬向云清岚！
　　云清岚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波澜掠过。
　　就是现在。
　　他指尖的剑气骤然一变，不再是纯粹的冰寒与锋锐，而是带上了一种玄奥的、引导般的韵律。他并未选择硬撼这条力量暴涨的魔龙，而是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后退，指尖剑气化作无数道细密的白色丝线，如同织就一张无形的大网，轻柔地缠绕上那咆哮的魔龙。
　　并非强行镇压，而是……梳理，引导！
　　在那精妙绝伦的剑气引导下，魔龙体内那原本狂暴冲突的魔元与星辰之力，竟被强行扭转了运行轨迹，以一种更加危险、更加不稳定，却也……更加强大的方式，在墨渊体内完成了一个诡异的循环！
　　“呃啊！”
　　墨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只觉得丹田气海如同被投入了一座火山，力量在疯狂暴涨，几乎要撑裂他的经脉，但那暴涨的力量，却带着一种令他灵魂都感到不安的躁动与……饥渴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灵魂深处，被这力量唤醒了，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云清岚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属于“虚无”的阴冷波动。
　　目的达到了。
　　他借着墨渊力量爆发的反震之力，白衣飘飘，向后滑出数十丈，轻盈地落在一块较小的悬浮碎石上，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凶险的交锋并未耗费他多少力气。
　　而墨渊，则站在原地，周身气息起伏不定，那暴涨的力量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却也带来了更深的茫然与一丝隐忧。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陌生而狂暴的力量流转。
　　他赢了？不，对方明显未尽全力。那他做了什么？
　　“力量，不是这样用的。”
　　云清岚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墨渊猛地抬头，看向那个依旧云淡风轻的白衣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疑惑、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股举重若轻、操控力量境界的……向往？
　　“你究竟……想做什么？”墨渊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与迷茫。
　　云清岚没有回答。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墨渊一眼，那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正在悄然苏醒的阴影。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一步踏出，便融入了无尽的虚空乱流之中，消失不见，如同他来时一般突兀。
　　只留下墨渊一人，独自站在这片死寂的星陨之墟，手握依旧散发着混沌星辉的晶体，体内力量汹涌澎湃，心中却充满了更多的谜团与那愈发强烈的、如同宿命般的牵引感。
　　他握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下一次……
　　下一次见面，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