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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叛徒 ...

  •   “我就说,她怎么会安然无恙,原来是用别人的血换来的。”
      “听说施密特少校很‘宠爱’她呢……”
      “离她远点,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艾琳和亚历山大在巴黎省内被通缉,理由是加入了盟军。他们前一天还在和阿芙琳玩,后一天就被通缉,让人很难不怀疑是阿芙琳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家那位盖世太保。
      课间休息时,她试图去接水,原本聚在饮水机旁的几个女生立刻像躲避瘟疫一样散开,其中一个甚至故意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却足够清晰地刺入她耳中。
      “叛徒。”
      她没有朋友了,一个都没有。亚历山大和艾琳安全了,但代价是她被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成了众人眼中与占领者同床共枕的告密者。
      “战争结束她会被清算的……”
      “横向合作者……”
      “忘本的法奸……”
      她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成功地拯救了朋友,却亲手埋葬了“露西尔·蒂瑟朗”这个身份在阳光下最后的立足之地。她现在是彻底的孤岛,被仇恨的海洋包围。而这一切,都在塞巴斯蒂安的预料之中吗?他是否正享受着这一幕,看着她众叛亲离,只能更加依赖他唯一的“庇护”?
      她独自坐在阶梯教室的后排,眼下的乌青脂粉难掩,昭示着昨夜的无眠。
      而这只会引起更多非议。
      下课后,阿芙琳站在办公桌前,面对着她的班主任——杜邦先生,一个平时总是带着点学究气的温和男人,此刻却眉头紧锁,手指焦躁地敲打着桌面。
      “蒂瑟朗小姐。”
      杜邦先生清了清嗓子,语气艰难,目光躲闪着,不敢直视阿芙琳的眼睛。
      “请你理解,我不得不……呃,代表学校,和你谈一谈。”
      阿芙琳安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已经预感到这场谈话的内容。
      “是关于……关于施密特少校。”
      杜邦先生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仿佛这个词本身就带着毒性。
      “现在学校里有些…呃…不太好的传言。”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带尴尬地问道。
      “有人说,你是他的情人。这是真的吗?”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阳光照在阿芙琳脸上,映出她眼底淡淡的青黑。
      她没有立刻回答。她知道,任何否认在“监护人”这个身份和那身制服面前都苍白无力。任何解释都可能给潜在的抵抗组织带来危险。
      杜邦先生见她沉默,语气变得更加急促,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蒂瑟朗小姐,索邦大学是知识的殿堂,我们致力于在黑暗中维护法兰西学术最后的尊严和体面!如果这种……这种关系被证实,对学校的声誉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其他学生的家长会怎么想?占领当局会怎么看我们?我们必须……”
      “杜邦先生。”
      阿芙琳终于开口,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声誉论”。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眼神里装满了无力和虚无。
      “我的‘监护人’,塞巴斯蒂安·施密特少校,是盖世太保军官。”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陈述着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他决定我的住所,决定我能否在这里读书,甚至决定我是否能呼吸到明天的空气。”
      “您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是否有权力,或者说有资格,去拒绝他强加给我的任何‘身份’——无论是‘被监护人’,还是您口中那个更不堪的词?”
      杜邦先生张了张嘴,脸涨红了。他被这直白而残酷的反问噎住了。他当然知道权力的不对等,但他更关心的是学校的“体面”。
      “但是……但是这影响太坏了……”
      “那么。”
      阿芙琳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您是否建议我,为了维护学校的‘声誉’,去激怒一位盖世太保少校,然后像我之前的某些同学一样,‘被消失’掉?这样对学校的声誉是否会更好一些?”
      杜邦先生彻底哑口无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早已被卷入他无法想象的漩涡中心。所谓的“声誉”在生存和死亡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阿芙琳不再看他,微微颔首。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关于学校声誉的问题,我想您更应该去和我的‘监护人’直接沟通。恕我告退。”
      她转过身,挺直脊背,走出了办公室门。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将班主任的窘迫和整个学校虚伪的“体面”都关在了里面。
      阿芙琳本以为与杜邦先生的谈话就此结束,却在下课后被一名校工告知,施密特少校正在校长办公室,希望她过去一趟。
      她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在这座城市里,很少有事情能瞒过他的耳朵。她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要来安抚,还是认为她的存在带来了麻烦而要进一步施压?
      她走到校长办公室外,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里面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
      塞巴斯蒂安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高傲的怒意。
      “杜邦先生,以及校长先生,我想我表达得够清楚了。”
      “蒂瑟朗小姐的身份和行为全部由我负责,她在这里求学,是遵守秩序的表现,而不是为了学校声誉而读书。”
      透过门缝,阿芙琳看到杜邦先生和校长脸色煞白,额头冒汗,在塞巴斯蒂安面前显得异常矮小。塞巴斯蒂安背对着门口,那身制服本身就是最强的威慑。
      “我理解贵校维护学术环境的初衷。”
      他继续道。
      “但如果这种‘维护’是建立在对我被监护人的无端揣测和孤立之上,那么我认为,有必要重新评估索邦大学是否还需要目前所享有的……有限自治权。”
      校长差不多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少校先生,请您息怒!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我们绝对没有质疑您的意思,也绝不会允许学生之间传播不实流言!我们会立刻处理,确保蒂瑟朗小姐不再受到任何打扰!”
      塞巴斯蒂安微微侧头。
      “最好如此。”
      他淡淡地说。
      “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让她不愉快的消息。她的安宁,就是我的意志。明白吗?”
      “明白!完全明白!”
      校长和杜邦忙不迭地点头。
      那一刻,站在门外阴影里的阿芙琳,感到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攫住了她。看到那两个之前还在用“声誉”指责她的人,此刻在塞巴斯蒂安的权势面前如此卑躬屈膝、惶恐不安,扭曲的快意和……一些难以言喻的悸动,悄然滋生。他正在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为她清除障碍,维护她。这种被强大力量庇护的感觉,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热流,猝不及防地穿透了她冰封的心防。那一瞬间,盘踞在她心头的浓烈恨意,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丝。
      但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塞巴斯蒂安放在身侧的手——那只骨节分明、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曾签署过多少逮捕令?下达过多少行刑命令?
      就是这双手,或许就是它们,签署了她父母的死刑判决。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暖意瞬间被更冰冷、更残酷的记忆彻底冻结、碾碎。
      协和广场上摇晃的尸体,母亲最后望向她的眼神,父亲挺直的脊梁,弟弟尚未褪去稚气的脸庞……一幕幕画面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她怎么会……哪怕只有一瞬间……对这个刽子手产生一丝软化的情绪?这简直是背叛!是对她死去的家人最不可饶恕的背叛!
      爱的火苗尚未真正燃起,便已在滔天恨意的狂风中彻底熄灭,只剩下更深的绝望和自我厌恶。她紧紧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用疼痛提醒自己记住这份耻辱。
      塞巴斯蒂安结束了谈话,转身走了出来。看到门外的阿芙琳,他冰冷的眼神似乎柔和了细微的一丁点。
      “解决了。”
      他言简意赅,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以后不会有人再打扰你。”
      “谢谢。”
      她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没有任何温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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