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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毒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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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周三,塞巴斯蒂安被召往柏林进行为期两天的紧急汇报。确认他离开后,阿芙琳像一缕游魂,再次绕行至那家名为“风絮”的咖啡馆。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铃铛声依旧。对上暗号,老板沉默地引领她走下地下室。
“夜莺”和“铁匠”都在。看到阿芙琳苍白而平静的脸,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德·维利耶小姐?”
“夜莺”放下手中的工具。
“有新情况?”
阿芙琳摇了摇头,她站得笔直,目光扫过地下室里简陋的装备,最后定格在“夜莺”脸上。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需要毒药。”
地下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铁匠”猛地站起身。
“你说什么?”
“□□。”
阿芙琳重复了一遍,相当冷静。
“能迅速致命,难以追踪的那种。”
“夜莺”锐利的眼神审视着她。
“目的?”
“结束我的痛苦。”
阿芙琳的回答简单直接。
“也结束他。”
“这是自戕行为!”
“铁匠”喊道,语气带着不赞同。
“我们不是让你去送死的!而且这会打草惊蛇,破坏我们整个网络!”
“我不会牵连你们。”
阿芙琳的嘴角抽了抽。
“一个‘不堪受辱’的囚徒毒杀了她的看守,然后自尽。这个剧本很合理,不是吗?盖世太保只会认为这是我个人的绝望反抗,他们会调查,但不会深究到你们。”
她看向“夜莺”,眼神里是彻底万念俱灰后的清明。
“我知道你们有。给我。这是我唯一能彻底摆脱他,也给自己一个解脱的方式。”
“夜莺”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阿芙琳,仿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
“你确定吗?你这不是复仇,这是同归于尽。”
“我确定。”
阿芙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钢铁般的决绝。
“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炼狱。父母的死,弟弟的死,像鬼魂一样日夜啃噬我。我被他圈养,被所有人唾弃,连我自己……都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她顿了顿,脑海中闪过塞巴斯蒂安维护她时那瞬间的动摇,那让她感到无比羞耻的瞬间。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要么他死,要么我死,或者……一起。”
“夜莺”沉默了很久。地下室里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最终,她走到角落,打开伪装成砖块的暗格,取出一个极小的、用蜡密封的玻璃管,里面是几颗不起眼的白色晶体。
她将玻璃管放在桌上,推向阿芙琳。
“这是经过提纯的,毒性极烈。只需米粒大小,溶于液体,几秒内就能致命。无味。”
“夜莺”的声音干涩。
“一旦使用,没有挽回的余地。”
“谢谢。”
阿芙琳低声说,然后将玻璃管小心地藏进内衣最隐蔽的夹层。
“德·维利耶小姐,”
“铁匠”在她转身时,声音沉重地开口。
“也许还有别的路……”
阿芙琳没有回头。
“我的路,在家人被吊死的那天,就已经断了。”
她说完,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走上楼梯,离开了咖啡馆,重新融入巴黎灰暗的街道。
夜色温柔。
她要用这最后最极端的方式,给这一切画上句号,用施密特的死,祭奠她逝去的一切,也终结自己无尽的痛苦。
两天后,傍晚时分,塞巴斯蒂安风尘仆仆地从柏林归来。他身上带着旅途的疲惫和北方寒冷的余息,黑色大衣肩章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公寓里异常安静,只有壁炉里的柴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阿芙琳坐在壁炉旁的扶手椅上,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视而不见,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脱下大衣。她的心跳平稳得出奇,仿佛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已在那管毒药落入手中时耗尽。
“我回来了。”
他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走向酒柜,习惯性地拿起酒杯和水晶醒酒器,里面是他钟爱的勃艮第红酒。
就是现在。
阿芙琳站起身,走了过去。
“我来吧。”
她轻声说,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和醒酒器。她的动作自然,仿佛只是一个顺从的举动。
塞巴斯蒂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但没有阻止,看着她将暗红色的液体注入酒杯。
阿芙琳背对着他,用身体挡住酒杯的瞬间,指甲迅速弹开了藏在指缝间那个微小蜡丸的一半,将里面些许无味的白色晶体抖入酒中。晶体瞬间溶解在醇厚的酒液里,无踪无迹。
她转过身,将酒杯递给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塞巴斯蒂安接过酒杯,习惯性地轻轻晃动,让酒香释放。他举起杯子,目光却并未落在酒上,而是深深地看着阿芙琳的眼睛。就在杯沿即将触碰到嘴唇的刹那,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微微蹙眉,低头,凑近杯口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那不是酒香,那是属于苦杏仁的极其细微的气息,混杂在浓郁的葡萄果香之后。若非他受过最严格的识别训练,若非他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绝无可能发现。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缓缓放下酒杯,抬起眼,目光直刺阿芙琳。他没有暴怒,没有质问,脸上甚至浮现出赞叹的冷笑。
“不错的尝试,阿芙琳。”
他拿起旁边一个空杯,倒上清水,然后,将那只掺了毒的酒,缓缓倒入清水杯中,暗红的酒液在水中弥漫开来,像稀释的血。
然后,他将那杯混合了毒药的液体,推到了阿芙琳面前。
“喝掉它。”
他命令道。
阿芙琳的心脏在那一刻差不多已停止了跳动。
她看着那杯水,知道自己暴露了。恐惧如冰水浇头,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解脱。
也好。就这样吧。
她没有丝毫犹豫,伸手端起了那杯水。她的眼神空洞,带着奔赴死亡的决绝。去见爸爸妈妈,去见路易,也好过在这里继续忍受无尽的屈辱和内心的煎熬。
她将杯口凑向嘴唇。
就在下一秒,塞巴斯蒂安猛地挥手,狠狠打掉了她手中的杯子。玻璃杯撞在壁炉边沿,碎裂开来,混着毒液的液体四溅,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污渍。
同时,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力道之大让她瞬间窒息,将她猛地按倒在旁边的沙发上,他的身体随之压了下来,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暴怒、失望…
还有情欲。
他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低头,吻了她。阿芙琳挣扎着,推拒着,但缺氧和巨大的力量差距让她很快失去了力气,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瘫在他的禁锢之下,任由他粗暴地掠夺。
当他终于放开她时,两人都在剧烈地喘息。阿芙琳的嘴唇被咬破了,渗出血丝。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破碎不堪。
“让我…死。”
塞巴斯蒂安用手背擦去唇边沾染的她的血迹,俯视着她苍白绝望的脸,手指轻轻拂过她颈上被掐出的红痕。
“我喜欢你,阿芙琳。”
他低语,气息喷在她的脸颊。
“只要我还喜欢你,你就不可能死。”
他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抱起,像抱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死神也带不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