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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无奈返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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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山别院的宁静,在萧景玄带着萧景珩离去后,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
秋意愈发深浓,红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透着一种繁华落尽的萧索。
陆昭华的生活看似恢复了之前的规律——服药、散步、看书、辨识草药。
她甚至开始通过何老苍头,以“补贴用度”为名,尝试着与山下枫林镇的“百草堂”建立了初步联系,暗中收购一些品相好、价值高的山野药材,迈出了她“敛财自保”计划试探性的第一步。
然而,表面的平静下,是暗流汹涌的不安。
她知道,萧景珩身份暴露,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必将扩散至她这里。
她这方小小的别院,再也无法独善其身。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距离萧景玄离去不过半月,一队穿着宫中服饰、气质精干的内侍与护卫,便出现在了枫山别院门前。
为首的是一位面生的中年太监,手持黄绫懿旨,神色肃穆。
“皇后娘娘口谕,宣太子妃陆氏,即刻返京。”
没有预兆,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邻香听到消息,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抓紧了陆昭华的衣袖:“太子妃……”
陆昭华心中并无多少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漠然。
她平静地跪下接旨:“臣妾陆昭华,接旨。母后千岁千千岁。”
那太监宣完口谕,脸上挤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语气却带着疏离的告诫:“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甚是挂念您的凤体。如今京中诸事繁杂,尤其是……九殿下归来,皇室添丁,乃是天大的喜事。
娘娘身为太子正妃,理应在宫中操持,为皇后分忧,岂可长久避居山野?还请娘娘即刻收拾行装,随咱家回京。”
话说得冠冕堂皇,字里行间却透着急切与不容抗拒的压力。
“九殿下归来”几个字,更是被刻意加重,像是在提醒她,也像是在警告她。
陆昭华站起身,神色依旧平淡:“有劳公公,本宫知道了。请公公稍候片刻,容本宫整理行装。”
回到内室,邻香急得眼圈发红:“太子妃,我们……我们真的要回去吗?那东宫如今……柳良娣她……”她不敢想象,回去将要面对怎样的局面。
太子的冷眼,柳良娣的得意与算计,还有那刚刚归来、身份敏感、与太子妃有过牵扯的九皇子……
“不回去,又能如何?”陆昭华看着窗外凋零的景象,声音轻得像一阵风,“皇后懿旨,岂是能违抗的?况且,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从她决定救下萧景珩,从她确认他身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无法再置身事外。
皇权的漩涡,一旦被卷入,想要脱身,难如登天。
她吩咐邻香和几个心腹侍女,迅速整理行装。
与上次离开太子府时不同,这一次,她带走了更多实用的东西——药材、银钱、部分地契文书,以及一些她暗中搜集、可能有用处的信息记录。
枫山别院,她或许还会回来,但必须做好一去不返的准备。
别院上下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何老苍头夫妇忧心忡忡,他们虽不知具体内情,但也明白太子妃此次被急召返京,绝非好事。
收拾停当,陆昭华登上回京的马车。
车帘落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给予她短暂安宁的山间别院。
青石墙,枯树枝,寂寥的天空。
这一次,是真的要回到那座吃人的牢笼了。
马车颠簸,一路无话。
邻香坐在一旁,眉头紧锁,满是担忧。
陆昭华却闭目养神,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回京后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策。
……
重返太子府,气氛与离开时截然不同。
下人们行礼问安,眼神却更加复杂,带着窥探、同情,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府中似乎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陆昭华直接被引至长春宫向皇后谢氏请安。
皇后端坐凤位,依旧是那般雍容华贵,只是看向陆昭华的目光,少了往日的几分表面温和,多了几分审视与不易察觉的冷意。
“昭华回来了。”皇后语气平淡,“瞧着气色倒是比离府时好了不少,看来枫山确是养人的好地方。”
“劳母后挂心,山中清静,利于休养。”陆昭华垂眸应答。
“嗯,养好了身子便好。”皇后话锋一转,语气微沉,“如今景珩那孩子回来了,皇室血脉得以延续,乃是天大的喜事。只是他流落在外多年,性子难免……孤僻些,对宫中规矩也生疏。你身为长嫂,又是太子正妃,日后要多费心,帮着景玄,好生教导、看顾他才是。”
这番话,听着是委以重任,实则是将一块烫手山芋丢给了她,更是将她与九皇子萧景珩牢牢捆绑在一起,置于风口浪尖。
既是试探她与萧景珩的真实关系,也是将她推出来,承受各方因此事而带来的明枪暗箭。
陆昭华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应道:“臣妾遵旨。只是九殿下身份尊贵,臣妾才疏德薄,恐难当此重任,唯有竭尽全力,不负母后期望。”
“你明白就好。”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挥挥手让她退下。
回到阔别数月的蒹葭馆,一切陈设如旧,却物是人非。
空气中仿佛都残留着昔日压抑的气息。
邻香指挥着人安置行李,脸上愁云密布。
傍晚,萧景玄来了。
他穿着一身墨色常服,身形依旧挺拔,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与疲惫。
显然,九皇子归来带来的朝堂暗涌与各方势力的博弈,让他耗费了不少心神。
他踏入蒹葭馆,目光落在正在灯下看书的陆昭华身上,复杂难辨。
“殿下。”陆昭华放下书,起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却疏离如冰。
萧景玄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想到因她而揭开的惊天秘密,想到如今朝堂因萧景珩而起的暗流,想到母后对她的猜忌与安排,胸中那股憋闷了许久的郁气再次翻涌。
他本该质问她,斥责她,可看着她那双清冷得不见底的眼睛,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回来了。”他最终只干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
“是,奉母后懿旨回京。”陆昭华淡淡回应。
“九弟的事……”萧景玄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母后既已交代于你,你……当好自为之。”
“臣妾明白,定会谨守本分。”陆昭华的回应依旧滴水不漏。
萧景玄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莫名烦躁。
他总觉得,自从她从药王谷回来,就变得让他完全看不懂,抓不住。
她像一团迷雾,看似平静,内里却可能隐藏着颠覆一切的力量。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甚至连一句虚假的关怀都未曾留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陆昭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
好自为之?
她自然会“好自为之”。
只是,她的“好自为之”,与他们所期望的,恐怕截然不同。
夜色渐深,太子府华灯初上,却照不亮人心深处的暗礁。
陆昭华知道,她的战场,已经从枫山,转移回了这座更加危机四伏的朱墙深院。
而第一个按捺不住的人,很快就要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