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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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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驯化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将规则刻进骨子里。
周星尘已经习惯了在清晨自动醒来,像一只警觉的小兽,在昏暗的下房里穿好衣服,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到主宅通往后院的门口,垂手站着,等待“工作”。他不能在家里随意走动,活动的范围被严格限定在下房、通往花园的佣人通道,以及花园里周星曜指定的那片区域。
早餐的香气从餐厅飘来,但他知道那与他无关。他的饭点总是晚于周家人。当周家人在长长的餐桌上享用丰盛早餐时,他要么在花园里进行他的“早课”——捡球,要么就在厨房角落的小凳上安静地等着。张姨会默默地把一份简单的饭菜——通常是隔夜的馒头、一点剩菜和稀饭,放在一个特定的碗里,递给他。他不能上桌,只能蹲在厨房门口或者就在花园的石阶上,快速地吃完。
在花园里“陪玩”,是周星曜赋予他的主要职责。但这“玩”,对他而言是另一种形式的劳作和戏弄。周星曜会故意把球扔进灌木丛,让他小小的身子钻进去,被枝条刮得生疼才能捡出来;会把水枪对准他,看着他被淋得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样子哈哈大笑;会命令他学狗叫,或者趴在地上当马骑。周星尘起初会僵硬、会下意识地躲闪,但在周星曜“不听话就没饭吃”的威胁和呵斥下,他渐渐不再反抗。他只是麻木地执行着命令,像一具被抽去了情绪的木偶。
他学会了在周星曜玩累了、靠在椅子上打游戏时,安静地站在几步之外,像一尊雕像。学会了在周星曜心情不好、随手拿起小石子扔他时,不跑不叫,只是用手臂护住头脸,默默承受。他甚至学会了在周星翰把吃了一半、沾满口水的零食扔给他,说“赏你的”时,走过去,捡起来,默默地吃掉。
张姨是这栋冰冷大宅里唯一一丝微弱的热源。她依旧话少,表情刻板,但会在周星尘被水淋湿后,扔给他一块干毛巾;会在他蹲在厨房外吃饭时,偶尔偷偷在他的稀饭里埋一小勺白糖;会在他因为周星曜的恶作剧而磕碰出淤青时,默不作声地拿来药膏。她的善意是沉默的、谨慎的,如同在严寒冻土下艰难挣扎的草芽,微弱,却真实存在。
这天,周星曜丢给他一个拼装复杂的模型,命令他拼好。周星尘看着那堆陌生的零件,茫然无措,小声说:“……不会。”
周星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他,对旁边修剪花枝的园丁夸张地笑道:“看啊!这个笨蛋!连玩具都不会玩!真是个没用的傻子!”
周星尘低着头,看着地上爬过的蚂蚁。他没有感到屈辱,只是觉得饿,盼望着中午能早点吃到那个缺口碗里的饭菜。嘲笑和戏弄,如同刮过耳边的风,已经无法在他麻木的心湖里激起太多涟漪。
他只是一粒尘埃,一粒被规定好了活动轨迹、被剥夺了上桌资格、被当作取乐工具的尘埃。名为“周星尘”的躯壳,正日渐适应这囚笼般的生存。而那个名为高羽砚的灵魂,被深深地掩埋起来,连同对亲生父母模糊的记忆和对“喜欢”与“不喜欢”的感知,一起沉入了不见光的寂静深处。驯化,磨灭了他的个性,只留下了最原始的生存本能——听话,干活,吃饭。
一个月后,全家都开始适应他的新名字——”周星尘“,星星的星,灰尘的尘、。技术的阿姨也开始叫他”尘少爷“户口本多了一页,单独的一页——与户主关系写着冰冷的两个前缀“养子”周星尘,2008年从江城幸福孤儿院迁来,出生年月2023年1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