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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六章玩具与账本

      初冬的寒风已带上了棱角,刮过福利院空旷的院子。周星曜裹着昂贵的羊绒毯,坐在轮椅上,由佣人推着,百无聊赖地参与着幼儿园的“送温暖”活动。孩子们穿着光鲜,像一群闯入灰色地带的孔雀。直到他的目光,像鹰隼般锁定了角落秋千架上的那个身影——高羽砚。

      他穿着福利院统一的、洗得发白的深蓝色棉服,小小的身子缩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像一尊被遗弃的、沾满灰尘的瓷娃娃。

      周星曜嘴角勾起一抹兴致盎然的弧度,示意佣人推他过去。轮椅碾过枯黄的草皮,发出沙沙的声响,停在高羽砚面前。

      “喂!”周星曜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那个……会算命的小孤儿,还认得我吗?”

      高羽砚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如今蒙着一层灰翳,只是淡淡地看了周星曜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又垂下了眼帘。这种彻底的忽视让周星曜感到一丝不悦。

      他提高了音量,话语像刀子一样甩出去:“这么说你爹妈都死了?现在真成没人要的小野种了?”

      高羽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攥着秋千链条的小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但他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接连的挑衅如同石沉大海,周星曜脸上的得意挂不住了。他习惯了别人的注目、奉承,或是恐惧,却从未被如此彻底地无视过。一股邪火开始在他心里拱动。

      “我渴了,”他改用一种施舍般的命令口吻,指了指不远处的捐赠物资桌,“去,给我拿瓶水过来。快点!”

      高羽砚沉默地站起身,慢慢地走过去,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回来,还用力拧开瓶盖,递给他。整个过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在这时,活动主持人幼儿园施老师宣布进行幼儿趣味数学比赛。周星曜瞥了一眼奖品——一个星空投影灯,撇撇嘴。但当他发现高羽砚对比赛毫无兴趣时,新的念头冒了出来。

      “喂,算命的,”他带着戏谑,“你不是很会算吗?帮我把奖品赢回来?听到了吗?”
      高羽砚还是没任何反应。坐在轮椅上的周星曜忍不住了,和他一起来的司机老杨怕少爷出事,也忍不住想说话。

      那边,在老师的鼓励和周围目光的注视下,高羽砚却慢慢走到了比赛区。题目对于幼儿园孩子来说颇有难度,但高羽砚只是沉默地看着,然后在其他孩子还在掰手指时,便精准地报出了答案。他速度不快,却精准得可怕。

      毫无悬念,他拿了第一。

      女老师高兴地把星空投影灯递给他。高羽砚拿着奖品,脸上没有任何喜悦。

      这时,一个戴着厚眼镜、有些怯懦的小男孩,羡慕地看着他手里的灯,小声说:“真好看……”

      高羽砚看了看他,毫无表情地随手就塞给了那个男孩。“给你。”

      而这一幕,恰好落在周星曜眼里——那个他刚刚嘲笑过的“四眼田鸡”,正抱着本该属于他“猎物”的战利品,笑得一脸灿烂!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随意处置的恼怒涌上心头。

      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他一直在意的、像洋娃娃般精致的林蕊儿,此刻竟蹦蹦跳跳地跑到高羽砚面前,递过一个手工做的小布偶。

      “高哥哥,你好厉害呀!这个送给你。”她有点害羞,“我妈妈说的,你没有了妈妈,这个可以陪你睡觉。”

      高羽砚愣住了,死寂的眼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微弱的波动。他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林蕊儿顿时笑开了花,突然伸出小手,抱了抱他:“你要开心一点呀!”

      这一个拥抱,像一根点燃的火柴,扔进了周星曜充满怒气的油桶里!

      “喂!”周星曜猛地一拍轮椅扶手,声音尖利得变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死死瞪着高羽砚手里那个刺眼的小布偶。

      “谁准你要别人的东西了?!谁准你碰她了?!”他气得小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一个没人要的野种!你装什么可怜!”

      高羽砚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抬起头,他看着状若疯狂的周星曜,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情绪——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深的无所谓和疲惫。他默默地走过去,把手里地木偶也送给了周星曜。

      这个细微的动作彻底点燃了周星曜。

      “你……你,我不要你的施舍,”周星曜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高羽砚脸上,所有的挫败感、嫉妒和蛮横的占有欲在这一刻彻底吞噬了他,“你给我等着!我要把你踩在脚底下!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神气!我要你……我要你所有的都是我的!

      他喘着粗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把他关起来,让他只能属于自己的视线之内,磨掉他所有不该有的光芒和关注,让他变成只属于自己的、不会再惹人生气的、听话的玩具!

      活动结束,回到周家那栋奢华却冰冷的别墅,周星曜因为被高羽砚拒绝而憋着的火气还没消。那个孤儿,竟然敢不听他的话!佣人推着他路过客厅时,他听到父亲书房虚掩的门里,传来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有些耳熟,是那个不经常来家里、老是穿一件皮夹克的蒋叔叔。

      他示意佣人停下,好奇地凑近。

      透过门缝,他看到父亲周鸿儒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色不豫。蒋通则站在对面,声音带着谄媚和惶恐:“周总,实在是抱歉,高家那笔账……恐怕是很难收回来了。高伟夫妻都死了,双方老家伙我们也‘接触’过了,榨不出油水。就剩下个小崽子,叫高羽砚,才五岁,现在被送到福利院了。这……这账真要收,起码得等十年以后,而且还不一定……”

      “福利院?那就白白损失七十万?“周鸿儒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结果极为不满。”这部分钱谁办的补回去!”

      蒋通哀叫一声,感觉自己很无辜,他不敢反抗,表示会想办法,又连声道歉了几句,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书房。

      福利院?姓高的?是不是那小子?

      周星翰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是公园里那个敢不给他捡球的家伙!那个让他吃了瘪的孤儿!他居然欠我家钱!

      一个纯粹属于孩童的、混合着报复和占有欲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他要让那个不听话的家伙知道厉害!他要把他放在身边,天天使唤他,天天让他捡球,看他再敢不敢说“不”!

      他立刻让佣人推着他,径直闯进了父亲的书房。

      周鸿儒正揉着眉心,看到儿子进来,皱了皱眉:“什么事?”

      “爸爸!”周星曜仰起脸,带着被惯坏的任性,语气急切,“我刚才听到蒋叔叔说的话了!是那个姓高的,我知道他在哪儿!他在福利院!”

      “那又怎么样?”周鸿儒没什么兴趣,只觉得孩子在胡闹。

      “把他接回来!接到我们家来!”周星曜挥舞着手臂,像是索要一个期盼已久的玩具,“我要他!我要他给我当跟班!让他给我捡球,给我拿书包!看他还敢不敢不听我的话!” 他想起了公园里的羞辱,小脸因为兴奋和报复的快意而微微发红,“我就要他!我就要嘛!爸爸,你把他弄回来!”

      周鸿儒看着儿子这副蛮横的样子,本想斥责他胡闹。但话到嘴边,他顿住了。商人的思维开始自动运转。

      一个无人依靠、在福利院的孤儿……接回来,名义上是收养,实则……成本极低。给他一口饭吃,一件旧衣穿,就能换来一个完全依附于周家、可以任意驱使的“仆人”。儿子想要个玩伴(或者说玩具),而这,或许能让那笔死账……活过来?就算那七十万暂时拿不回来,但用一个孩子的未来和自由来抵押,似乎……是一笔奇特的、长期的投资。这比白白损失七十万,听起来要好得多。

      周星曜见父亲沉默,立刻加重筹码,抱着父亲的胳膊摇晃,用上了他最擅长的、混合着撒娇和狠劲的语气:“爸爸,你就答应我嘛!我就要他!我就要把他踩在脚下!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吃饭了!”

      周鸿儒的目光落在儿子那执拗又残忍的脸上,又似乎穿透了他,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他沉吟了片刻,这是他第一次有这么不理智的想法。

      “好了,别闹了。”周鸿儒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权衡后的考量,“这件事,我会考虑。”

      他没有立刻答应,但这句话,对于周星曜来说,已经等于胜利。他欢呼一声,得意洋洋,仿佛已经看到了高羽砚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

      而周鸿儒,则已经开始在心里勾勒如何将这件“胡闹”的事情,操作成一笔看似慈善、实则一本万利的“买卖”。他叫来了秘书,低声吩咐:“去查一下那个孩子的情况,还有,联系一下福利院,以……慈善捐助或者领养的名义。”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丝毫温暖不了这房间里正在酝酿的、冰冷的交易。孩子的恶意是纯粹的,而成年人的算计,则将其包装并付诸实践。周星曜得到了他想要的“玩具”,而周鸿儒,则看到了一个可能挽回损失,甚至未来能创造更多价值的“活资产”。

      那个名叫高羽砚的孩子,其命运的轨迹,就在这混合着孩童任性与成人冷酷的对话中,被彻底改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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