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而不负》淮谨gpg

2、第 2 章：未送出的礼物

　　第2章：未送出的礼物

　　宋玉是被渴醒的。

　　凌晨三点，卧室里一片漆黑，他摸过床头的手机摁亮，屏幕光刺得他眯起眼。喉咙干得发疼，是昨晚应酬时灌下去的威士忌在作祟。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挪向客厅。

　　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漏进来一点，隐约能看见沙发的轮廓。他刚要去厨房找水，脚腕却踢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件灰色的围裙。

　　围裙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宋”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宋玉的动作顿了顿。这是去年简棠生日时，他随手在商场买的。当时导购说“情侣款很受欢迎”，他看都没看，付了钱就塞给了简棠，至于简棠后来穿没穿，他没在意过。

　　现在，它被揉在沙发脚边，像是被人丢弃的垃圾。

　　他皱了皱眉，弯腰捡起围裙，指尖触到布料上还残留的微温——应该是简棠刚穿过不久。脑子里莫名闪过刚才回来时，简棠伸手要接他外套的样子，指尖纤细，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宋玉甩开那点莫名的情绪，把围裙扔回沙发，径直走进厨房。水龙头的水流哗哗作响，他接了杯冷水灌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稍微缓解了灼烧感。

　　转身要走时，他瞥见了料理台上的砂锅。

　　砂锅是温的，盖子边缘还凝着一圈水珠。他鬼使神差地掀开，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锅底一点残留的鸡汤渍，混着竹荪和香菇的碎末。

　　宋玉的眉峰拧得更紧。他想起简棠说“留了汤，热一下就能喝”，当时他只觉得麻烦，现在看着空砂锅，心里却莫名堵得慌。

　　他走出厨房，目光扫过客厅，最终落在了画室虚掩的门上。

　　那间画室是他特意留出来的，原本想当储藏室，简棠搬进来时怯生生问“能不能改造成画室”，他随口应了句“随便”。后来简棠把这里布置得满满当当，墙上贴满了草图，画架旁堆着颜料管，连空气里都飘着松节油的味道。

　　以前他从不去画室，总觉得那里太“乱”，不符合他极简的生活习惯。可现在，他站在门口，竟生出了推门进去的念头。

　　手指刚碰到门板，手机突然响了，是助理打来的。他按了接听，语气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硬：“什么事？”

　　“宋总，城西项目的合作方临时变卦，说要重新谈条款，您看……”

　　“明天九点开项目会，让法务部准备好合同细则。”宋玉打断对方，“这点事还要半夜打电话？”

　　助理连忙道歉：“对不起宋总，我怕耽误事……”

　　“挂了。”

　　宋玉挂了电话，再看画室的门时，那点莫名的兴致已经散了。他转身回了卧室，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眼前反复闪过空砂锅的样子，还有简棠刚才僵在半空的手。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拿出手机刷起工作邮件，试图用密密麻麻的文字压下那点不对劲的情绪。

　　简棠是在天亮时睡着的。

　　他趴在画架上，脸颊贴着未干的画布，梦里全是宋玉冷漠的背影。直到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他才迷迷糊糊睁开眼，脖子酸得发僵。

　　画室的地板上落了层薄灰，他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难得的好天气，湛蓝的天空没有一朵云，楼下的香樟树叶子绿得发亮。

　　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已经上午十点了。解锁屏幕时，恰好弹出日历提醒——明天是宋玉的生日。

　　昨晚没送出去的插画集还放在书桌抽屉里，硬壳封面是他特意选的深棕色，摸着很有质感。他拉开抽屉，指尖划过封面，犹豫了几秒，还是把画册拿了出来。

　　或许……明天还有机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想起昨晚宋玉躲开他的动作，想起那句“没胃口”，简棠自嘲地笑了笑。他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一个从不把他放在心上的人，突然对他的礼物露出笑容吗？

　　他把画册塞回抽屉，刚要关上，手机却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棠棠，你上次说的那个插画比赛，报名截止到今天下午，你材料准备好了吗？”母亲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和，“我跟你爸都觉得你画得特别好，去试试呗。”

　　简棠愣了愣，才想起上周和母亲提过的全国插画大赛。他原本没打算参加，总觉得自己的画还不够成熟，可现在看着空荡荡的画室，突然生出了点冲动。

　　“妈，我知道了，我下午就报名。”

　　挂了电话，简棠走到画架前，看着那幅没完成的宋玉侧影。他拿起画笔，蘸了点白色颜料，轻轻覆盖掉画布上的轮廓。

　　既然等不到想要的回应，不如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他花了一上午整理参赛作品，选了三组最满意的插画——一组是关于小城旧时光的，一组是猫咪的日常，还有一组是去年帮绘本画的插画节选。每一张都倾注了他的心血，却唯独没有宋玉。

　　下午两点，他把材料提交到大赛官网，刚关掉电脑，门铃就响了。

　　他以为是快递，走过去开门，门外却站着个陌生女人，穿着精致的连衣裙，妆容得体，手里还提着个礼品袋。

　　“请问是简棠先生吗？”女人笑着问，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

　　“我是，请问您是？”简棠疑惑地看着她。

　　“我是宋玉的朋友，叫林薇。”女人晃了晃手里的礼品袋，“宋玉昨天应酬喝多了，让我把这个给你带过来，说是给你的赔罪礼。”

　　简棠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看向礼品袋。

　　林薇却没直接递给他，反而侧身挤了进来，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沙发上那件灰色围裙上，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宋总还真是贴心，知道您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简棠皱了皱眉，不太喜欢她随意闯入的态度：“林小姐，东西给我就好，您还有事吗？”

　　“别急啊。”林薇走到画室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听说简先生是插画师？真是巧，我认识好多出版界的人，说不定能帮到您呢。”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优越感，眼神里的打量让简棠很不舒服。他刚要开口送客，林薇却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简先生，说句实话，你跟宋玉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身边需要的是能帮他谈成合作、打理人脉的伴侣，不是只会待在家里画画的人。”

　　简棠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林小姐，我和宋玉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林薇直起身，把礼品袋扔在茶几上，“这是最新款的颜料，听说你们画画的都喜欢这个。不过话说回来，宋总连你用什么牌子的颜料都记得，也算是上心了。”

　　她说完，没等简棠回应，就踩着高跟鞋走了，关门时还特意顿了顿，像是在炫耀什么。

　　简棠站在原地，盯着茶几上的礼品袋，手指微微发颤。

　　他认得这个牌子的颜料，确实是他常用的那款，但不是宋玉记得，是去年他生日时，自己随口跟宋玉提过一句。当时宋玉嗯了一声，他还以为对方没往心里去。

　　可现在，这份“上心”从林薇嘴里说出来，却像根刺，扎得他生疼。

　　他走过去打开礼品袋，里面是一套全新的颜料，包装精致。可他看着那些熟悉的颜色，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讽刺。

　　宋玉总是这样，用最敷衍的方式，做着最“贴心”的事。他从不会问他想要什么，只会用物质来填补一切，仿佛这样就能抵消所有的冷漠和忽视。

　　简棠把颜料扔回礼品袋，随手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再也没看一眼。

　　傍晚的时候，宋玉回来了。

　　他进门时，简棠正在厨房做饭，听见动静，动作顿了顿，却没像往常一样出去迎接。

　　宋玉换了鞋，目光扫过客厅，最终落在了玄关的礼品袋上。他皱了皱眉，走到厨房门口，看见简棠背对着他切菜，肩膀绷得很紧。

　　“颜料收到了？”他开口问，语气还是淡淡的。

　　简棠没回头：“收到了，谢谢。”

　　“喜欢吗？”

　　“挺好的。”

　　对话戛然而止。宋玉站在门口，看着简棠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以前简棠看见他回来，总会笑着转过身，眼里像盛着星光，可现在，他的背影里全是疏离。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昨天对不起”，或者“汤我没喝，很可惜”，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明天我生日，晚上有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简棠切菜的手猛地一顿，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的一声响。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宋玉，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不去了，明天我要去看我妈。”

　　宋玉的眉头瞬间皱紧：“推掉不行吗？饭局上都是重要的客户，你……”

　　“宋玉，”简棠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那是你的客户，你的饭局，跟我没关系。”

　　宋玉愣住了。

　　他第一次听见简棠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没有讨好，没有委屈，只有纯粹的疏离。就好像……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的饭局，不在乎他这个人。

　　客厅里的落地灯亮着，暖黄的光落在简棠脸上，却照不进他的眼睛里。宋玉突然发现，简棠的眼底好像空了，以前那些藏不住的爱意，全都不见了。

　　他心里莫名一慌，想说“那我不去饭局了”，可多年的骄傲让他说不出口。他只是盯着简棠，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命令：“必须去。”

　　简棠看着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浓浓的自嘲。

　　“宋玉，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他问，“你的附属品？还是用来装点门面的摆设？”

　　宋玉被问得一噎，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简棠转过身，继续切菜，声音轻得像风，“饭局我不会去的。还有，祝你生日快乐。”

　　说完，他再也没看宋玉一眼，只是专注地切着砧板上的青菜，动作平稳，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宋玉站在厨房门口，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冒出来。他觉得简棠在闹脾气，觉得他不可理喻，可看着简棠单薄的背影，那点火气又莫名变成了心慌。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厨房。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厨房传来的切菜声，规律而单调。宋玉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胡乱按着，屏幕上的画面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的目光落在玄关的礼品袋上，又落在沙发脚边的围裙上，最后定格在画室虚掩的门上。

　　那个总是对他笑、对他好、把他放在心尖上的简棠，好像真的要不见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会的，简棠那么爱他，怎么可能真的离开？他只是在生气，等气消了，就会像以前一样，笑着对他说“宋玉，我错了”。

　　宋玉这样告诉自己，可心里的慌乱，却越来越强烈。

　　厨房里的切菜声停了，简棠端着两盘菜走出来，放在餐桌上。一碟清炒时蔬，一碟番茄炒蛋，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

　　“吃饭吧。”他说，语气平淡。

　　宋玉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他看着对面的简棠，对方正低头吃饭，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咀嚼，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

　　“简棠，”宋玉忍不住开口，“你真的不去饭局？”

　　简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去。”

　　“为什么？”

　　“我妈最近身体不好，我想多陪陪她。”简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且，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没必要一起参加饭局。”

　　“我们哪样？”宋玉的语气沉了下来。

　　简棠放下筷子，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宋玉的眼睛：“宋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并不适合在一起？”

　　“你说什么？”宋玉猛地攥紧了筷子，指节泛白。

　　简棠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可他的手在微微发抖，眼眶也悄悄红了。

　　他不是真的想分开，他只是累了。累得再也撑不起这份只有他一个人在维系的感情，累得再也等不到宋玉的回头。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两个人各怀心事，没有一句交流。

　　吃完饭后，简棠收拾了碗筷，走进厨房洗碗。水流哗哗作响，掩盖了他压抑的哽咽声。

　　宋玉坐在客厅里，看着厨房的方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简棠的沉默，比争吵更让他难受。

　　他拿出手机，翻到简棠的聊天框，输入了“对不起”三个字，却迟迟没有发送。

　　他从来没有跟人道歉过，更何况是向简棠。在他眼里，简棠就该无条件地包容他，原谅他。

　　可一想到刚才简棠红着眼眶的样子，他的手指就忍不住颤抖。

　　最终，他还是删掉了那三个字，退出了聊天框。

　　或许，等过了明天，一切就会好起来。

　　他这样安慰自己，却没意识到，有些东西，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厨房的水流停了，简棠走出来，擦了擦手，径直走向画室。

　　“我今晚睡画室。”他留下这句话，关上了画室的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宋玉坐在沙发上，听着画室门关上的“咔嗒”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满室的寂静和冰冷。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住了三年的家，原来这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