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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漕帮水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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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宗的刺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过后，水面重归平静，但那潜藏的暗流却愈发汹涌。缀锦轩外围，怀瑾郡主和镇北将军府都暗中加派了人手护卫，褚星微自己也重新布置了院落的防御阵法，嵌入了几个得自《幽冥录》的阴损陷阱，静候可能的不速之客。
然而，对方似乎暂时偃旗息鼓，并未立刻发动第二次袭击。褚星微乐得清静，正好借此机会，更加系统地教导两个徒弟。石磊在驭鬼与侦察方面展现出惊人天赋，已能初步御使几个弱小的游魂作为“耳目”，在特定区域内进行侦查。赵清荷的“破邪剑法”也进展迅速，将烈阳元气灌注于普通青钢剑上，舞动起来剑光霍霍，阳气逼人，对阴邪之物的克制力极强。
这日午后，褚星微正在指点赵清荷剑法中的一个衔接变化，知秋引着一位面色焦急、作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来人自称姓王，是京城漕帮的一个小头目。
“褚仙子，小的王老五，冒昧打扰，实在是有天大的难事，求仙子救命啊！”王老五一进来就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起来说话，何事？”褚星微示意他起身。
王老五爬起来，擦了把额头的汗，急声道：“是……是我们漕运上出大事了！这半个月来，京杭大运河通州到京城这段水路，接连出了七八起沉船事故！死的船工伙计已经超过二十人了！”
“沉船？可是天气水况原因？”褚星微问道。漕运事关京城粮食物资供给，非同小可。
“不是！绝对不是！”王老五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出事的时候，都是风平浪静，月朗星稀的好天气！而且……而且活着回来的伙计都说，船行到黑水湾那段河道时，水里会突然冒出无数惨白的人手，拼命把船往水下拖！还有……还有鬼哭狼嚎的声音！都说……是撞见‘水鬼拉替身’了！”
水鬼拉替身？褚星微眸光一凝。寻常水鬼冤魂，多为个体，滞留水域，寻找替身以求超脱。但如此频繁、有组织地袭击漕船，造成大规模死伤，这绝非寻常水鬼作祟所能解释。
“黑水湾？那地方有何特别？”
“黑水湾那段河道，水流湍急，底下多有暗礁沉船，本就不太平。”王老五解释道，“但往年也只是偶尔传闻，从没像现在这样……而且，据侥幸逃生的伙计模糊描述，那些水鬼……似乎穿着打扮，不像是近些年落水的人，倒像是……像是前朝兵卒的样式！”
前朝兵卒？褚星微心中一动，联想到之前凶宅李府的灭门案，也是前朝旧事。这其中，是否有关联？
“此事官府可知晓？”
“怎么不知！”王老五苦着脸，“漕运衙门、顺天府都派人查过，也请了和尚道士做法事，可一点用都没有！该沉的船还是沉！再这么下去，这段漕运就要断了！我们这些靠水吃饭的，都得饿死！小的也是听道上一位受过仙子恩惠的老板提及，这才斗胆前来，求仙子施展神通，救救我们啊！”
漕运中断，影响巨大。而且，若真是邪祟作乱，造成更多无辜死伤，也有违她的道心。
“此事我接了。”褚星微沉吟片刻，道，“你且回去，备一条快船，今夜子时，于黑水湾上游等候。记住，船上只需经验丰富、胆大心细的老舵工，其余人等，一概不留。”
“是！是！多谢仙子！多谢仙子！”王老五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地去了。
“师父，此事听起来颇为凶险，让我们随您一同前去吧！”赵清荷立刻请缨，石磊也目光坚定地看向褚星微。
褚星微看着两个徒弟，点了点头：“也好。磊儿你的通幽之眼在水下或许能派上用场，清荷你的烈阳元气对阴湿鬼物亦有克制。但切记，水下非我等主场，一切需听我指令，不可贸然行事。”
“是，师父！”两人齐声应道。
是夜，子时。月华清冷，洒在奔腾浑浊的运河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一条不起眼的乌篷快船，悄无声息地滑至黑水湾上游水域。船上除了一个面色紧张、紧握舵柄的老船工，便只有褚星微师徒三人。
越是靠近黑水湾，空气中的水腥气越发浓郁，更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和阴寒之气。河面上的月光仿佛都被吞噬，显得格外昏暗。水流在这里变得湍急紊乱，水下黑影幢幢，似是沉船残骸与水草纠缠。
褚星微立于船头，通幽之眼全力运转，望向漆黑如墨的河面。只见水下深处，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灰黑色阴煞死气，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翻滚！无数模糊的、身着破烂前朝号褂的兵卒形态的水鬼，在其中载沉载浮，它们眼神空洞，面容扭曲，周身缠绕着浓郁的水草与怨念，数量之多，远超想象！它们并非散兵游勇，而是隐隐排列成某种阵势，如同水底的一支沉默军队！
而在这些水鬼大军的最深处，褚星微隐约感受到一股更加强大、更加阴冷的意识在主导着一切！那意识充满了暴戾、杀戮与对生者的刻骨仇恨！
“果然不是自然形成的水鬼。”褚星微声音凝重，“它们被人操控了，组成了水鬼军队。水下有大家伙。”
话音刚落，船身猛地一震！仿佛有无数双手从水下伸出，死死抓住了船底，拼命往下拖拽！整条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倾斜，河水咕嘟咕嘟地往船舱里灌！
“来了！”赵清荷娇叱一声，烈阳诀运转，周身赤红光芒绽放，如同黑暗中的火炬！她拔出青钢剑，剑身瞬间变得滚烫灼热，一剑斩向船沿水下！
“嗤——！”
剑光过处，几只抓住船帮的惨白鬼手如同被烙铁烫到，瞬间冒出黑烟，缩回水中。但更多的鬼手前仆后继地抓挠上来！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石磊则双手按在船板上，通幽之眼穿透船体，直视水下。他看到密密麻麻的水鬼如同蚁群般附在船底，更有一些试图攀附而上。“师父，数量太多！它们在试图掀翻船只！”
老船工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把住船舵，才勉强维持住船身没有立刻倾覆。
“稳住！”褚星微临危不乱，双手迅速掐诀，数张“辟水符”激射而出，贴在船身四周，暂时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了河水的疯狂涌入，也使得那些鬼手抓附变得困难了一些。但辟水符在如此多水鬼的冲击下，光芒迅速黯淡。
“清荷，你以剑气清扫船周水鬼！磊儿，找出操控它们的核心所在！”褚星微快速下令，同时，她取出一叠特制的、以雷击木粉末绘制的“阳雷符”。此符至刚至阳，对水鬼这类阴湿邪物有奇效，但制作不易，她存货也不多。
赵清荷得令，剑光舞动，如同赤练翻飞，道道灼热的剑气纵横切割，将不断试图攀爬上船的水鬼斩落、逼退。她的烈阳元气对这些水鬼伤害显著，凡被剑气扫中，无不黑烟直冒，惨叫着跌落水中。
石磊则闭上双眼，全力催动通幽之眼，无视那些密密麻麻的普通水鬼，将灵识如同触手般，向着水下阴气最浓郁、那股强大意识所在的核心区域探去。
“师父！在水下……大概十丈深处，有一艘巨大的沉船残骸！那股意识……就在沉船里面！它……它好像被锁链锁着！”石磊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地说道。
沉船？锁链？
褚星微心中念头急转。是了！这些水鬼，恐怕并非自然溺亡，而是当年那场前朝覆灭战争中，被刻意溺毙、囚禁于此的兵卒怨魂！有人以那沉船为基，以锁链禁锢了其中最强大的一个怨魂作为“鬼将”，再由它来统御这支水鬼大军，在此地为祸！
“擒贼先擒王！”褚星微眼中厉色一闪，“清荷，你守住船只！磊儿，随我下水！”
“师父！”赵清荷一惊，水下是对方主场，太过凶险。
“无妨，我自有手段。”褚星微说着，取出两张“避水符”拍在自己和石磊身上，又给两人加持了“金光护身符”。她看向石磊，“磊儿，你指引方向，我们直捣黄龙！”
“是！”石磊用力点头。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纵身跃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避水符在身周形成了一层无形的气罩，将河水排开。但水下的阴寒之气和浓郁的怨念，依旧如同无数细针，不断侵蚀着护身金光。无数水鬼感受到生人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张牙舞爪地扑来！
“滚开！”褚星微冷哼一声，手中阳雷符如同不要钱般撒出！
“轰！咔嚓！”
水下雷光爆闪！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在水中传导，对那些阴湿水鬼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靠近的水鬼在雷光中成片地哀嚎、溃散！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水鬼群中，炸开了一条通道！
石磊指引着方向，两人如同两条游鱼，迅速下潜。越往深处，光线越暗，水压越大，阴气也越重。周围的水鬼似乎也变得更加“精锐”，它们不再盲目扑击，而是开始组成小队，试图围堵、缠绕。
终于，在潜下约十丈后，一艘巨大的、覆盖着厚厚淤泥与水草的木质沉船轮廓，出现在两人眼前。那沉船如同一个蛰伏在水底的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怨念。而在沉船断裂的主桅杆处，无数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链，缠绕着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穿着前朝将军铠甲、双眼燃烧着幽蓝色鬼火的恐怖身影！
那鬼将感受到威胁，猛地抬起头，幽蓝的鬼火穿透浑浊的河水，死死盯住了褚星微和石磊！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整个黑水湾的水流都为之剧烈震荡！周围所有的水鬼，如同接到了命令，变得更加疯狂，不顾一切地涌来！
“就是它！”石磊以灵识传音。
“你在此策应，清理杂兵！”褚星微对石磊吩咐一句，身形如电，直扑那被铁链禁锢的鬼将！
那鬼将虽被禁锢，但凶威滔天！它挥动由阴煞之气凝聚的巨爪，带起一道道凌厉的水刃，劈向褚星微！同时，它口中喷出浓稠如墨的怨毒黑气，试图污染褚星微的护身金光。
褚星微在水下身形依旧灵活，避开水刃，手中已多了一柄以桃木为基、镶嵌着破邪宝石的短剑——这是她近日参照《幽冥录》炼制的法器“斩邪”。她将纯阳灵力灌注其中，短剑绽放出耀眼的金红色光芒，如同水下升起的太阳！
“斩！”
剑光匹练般斩出，与那怨毒黑气撞在一起！
“嗤——！”
黑气如同遇到克星，迅速消融！剑光去势不减，斩在鬼将挥来的巨爪上！
“嗷！”鬼将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巨爪被斩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阴气四溢！
它彻底被激怒了！疯狂挣扎起来，身上的铁链哗啦作响，仿佛随时可能崩断！它张开巨口，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产生，竟要将褚星微连同周围的河水一起吞入腹中！
“师父小心！”石磊在外面看得心惊，连忙催动几个被他暂时御使的水鬼游魂，前去干扰那鬼将，同时不断打出安魂定神的法诀，试图削弱其凶性。
褚星微临危不乱，足尖在沉船残骸上一点，稳住身形。她知道，这鬼将乃是此地水鬼大军的核心，必须速战速决！她不再保留，将体内大半灵力疯狂注入斩邪短剑之中，同时咬破舌尖，一口本源精血喷在剑身！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以我精血，引动纯阳！斩邪破魔，诛灭不详！敕令——斩！”
斩邪短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仿佛化作了一轮真正的太阳！整个黑水湾底部都被照亮！那鬼将感受到这毁灭性的力量，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之色，挣扎得更剧烈了！
然而，为时已晚！
煌煌剑光，如同九天裁决，无视水流的阻隔，无视阴气的侵蚀，精准无比地斩过了那鬼将的脖颈！
没有声音，只有一道极致的光华闪过。
鬼将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幽蓝的鬼火瞬间熄灭。它那庞大的身躯，从被斩断的脖颈开始，迅速变得透明、崩解，最终化作最精纯的阴气能量，消散于河水之中。
随着鬼将的湮灭，那些缠绕在沉船上的锈蚀铁链，也仿佛失去了力量支撑，寸寸断裂、脱落。周围那些疯狂攻击的水鬼，如同被抽走了主心骨，动作瞬间停滞下来，眼中的疯狂与怨毒渐渐被茫然取代。它们不再攻击，只是静静地漂浮在水中，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目标。
笼罩在黑水湾上空的浓郁阴煞死气，开始缓缓消散。河面上的月光，似乎也明亮了许多。
褚星微收回短剑，脸色微微苍白。刚才那一击，消耗巨大。她看向石磊，石磊会意，立刻以通幽之眼沟通那些茫然的水鬼，传递超度往生的意念。
没有了鬼将的操控和束缚，这些本就是可怜冤魂的水鬼，执念大减，在石磊的引导和褚星微随后诵念的度人经文中，纷纷化作道道微弱的白光，脱离了这一方困锁它们多年的水域，前往它们该去的地方。
当师徒二人浮出水面，回到船上时，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河面风平浪静，再无之前的诡异阴森。老船工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叩拜。
漕帮水鬼之祸，至此平息。
回程的路上，赵清荷看着疲惫却目光沉静的师父和师弟，心中充满了敬佩。而褚星微则望着逐渐苏醒的运河，心中思忖：前朝兵卒的怨魂，被禁锢炼化为害……这与之前的煞镜、可能存在的宫中怨灵，手法如出一辙。幽冥宗，你们究竟想利用这些前朝的怨念，掀起怎样的风浪？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地指向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邪宗。而玄微阁与它的正面碰撞，恐怕也为时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