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塔》息无

1、第 1 章

　　半空中灯塔交错闪着，偶尔会有破旧电车从空中驶过，留下一串火花。

　　最下方道路尽头立着一截招牌，半掩着后面的入口，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的金属噪音。

　　一团黑影沿着道路的阴影靠近这边，环顾无人之后松了口气，然后放轻动作，垫着脚绕过阻碍，沿走廊往里面走去。

　　还没等她摸索到货箱后放备用钥匙的地方，有些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回来了？”

　　悄悄摸进来的身形抖了一抖，做了会儿心理建设之后才从货箱后面探出头，脸上带着讨饶的笑容：

　　“哎嘿。”

　　昏暗的灯光下，女孩顶着乱糟糟头发，不知道今天又去做了些什么，搞成这个样子。

　　阴影处的人转过身来，线条流畅的双腿搭在台面上，整个人有些散漫地倚靠在椅子上，手上转着钥匙环。

　　“这个时候过来是要拿什么？”这般鬼祟的样子，瞧着像是要做什么坏事。

　　女孩瞧见那钥匙环眼睛一亮，从后面绕过来，将下巴搭在台面上，眨了眨棕色的眼睛：

　　“这不是今天去废料区，发现些好东西……”但是没有防护设备，她们几个也不敢直接进核心区，于是想来这边顺点小玩意儿，只是没想到这人这么早就回来了。

　　每年也只有在风息日的时候，地面上的人才有机会去上面逛逛，大多人都会趁机去做些生意或是采购些平常买不到的东西，平素被严密看管的地方也松散了些。

　　机会实在难得。

　　瞧着小姑娘眼睛忽闪忽闪的，原本想说的话被这人咽了下去，右手拿起基因调制液，将最后一点倒入口中，晃了晃空罐，叹了口气：

　　“去拿吧。”人影将手中的钥匙串丢到了台面上，“记得把自个儿完整的带回来。”

　　“好的！”

　　女孩摸过钥匙，背着包蹦蹦跳跳往地向着通往储藏室的楼梯走去，临了却又探出头来，飞快的补充了一句：

　　“对了小谢，为了健康还是少喝……”

　　说罢便像是早有预料般缩回了头，正巧避过掷过来的空罐，补上了后半句话：“少喝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说罢闪身进去，生怕这人过来将她揪住。

　　空罐子咕噜噜滚了两圈，旁边的清洁机器人闪了闪红光，用机械爪将罐子抓了起来。

　　“请勿乱丢垃圾！请勿乱丢垃圾！”

　　一旁忙着给机械上润滑的黑衣女子嘿嘿了两声，得到了来自老板的凝视，连忙低下头去继续忙碌。这几天这边的活计不多，手头只有几个器械的涂装。

　　“人小鬼大。”

　　嘀咕了一句，重新躺回了椅子上。

　　小谢同学全名谢渊回，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捧着本旧字典给记上的，免得每次都要从百十个“小夏”或者“约翰”中找到需要的那个。

　　在还是黑户的时候，小谢就是他的全称。

　　原本他也不打算这么早就回来，正如女孩说的那样，实在是个暗通款曲的好时候。

　　上次偷偷过去的时候还搭上了条线，但不知为何这次忽然联系不上了。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半天不见踪影，又接到手下的其他消息，干脆暂且放弃。

　　最近能量风暴有些严重，各家对于资源来往查的严了些，那些原本睁只眼闭只眼的材料这次他亲自走一趟才带回来。

　　比起他们这些在地面上苟延残喘的家伙，生活在上面的人似乎更加追求生活质量——这是必然的，除去最上层的港口，如同金字塔一般的结构将资源层层筛选。只有那些看起来没什么用、占地方的杂物被丢到了下面，美其名曰援助分配。

　　女孩和她的姐姐便是被当成“杂物”丢下来的，更准确的说是借助屏蔽器逃了下来。

　　至今小谢同学都不知道那时候扫描器究竟是抽了什么风，才能将这么一大一小两个人归类为“可利用金属物”丢到他周围的垃圾处理中心。

　　不过也幸亏这位能人，不然他也没办法经营起现在的家当，活到现在。

　　他身上的改装也是这位简女士的手笔，谢渊回很能理解为什么上面的人不肯放弃寻找她的原因，能够凭借最简陋条件搞出杀伤性武器的人，哪怕摧毁也不能被敌对势力得到。他也从这位女士这里学到了了不少以前没有接触过的知识。

　　因此在那位女士离开、嘱托他平日略微照拂一下自家妹妹的时候，谢渊回很痛快便答应了——平常也不需要做什么，女孩有的是主意，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捞一把便是了。

　　度过了最开始的戒备期，这小家伙便学了简女士的称呼，整日没大没小喊他“小谢”。这处机械修理的铺子也成了女孩的后花园之一，有事没事就过来溜达。拿的也不是什么稀缺的东西，谢渊回也就默许了，甚至留了备用钥匙在这里。

　　在储藏室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女孩将几个保存还算完好的能量核也装进了背包里。若是出了什么事，还能引爆这个来转移注意力。

　　出来的时候瞧见谢渊回在闭目小憩，女孩放轻脚步，原本想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调制液收起来，看到谢渊回眼底的青黑后叹了口气，将钥匙放回台子上便走出了修理铺。

　　简女士临走之前的话她记得清楚，但比起一直在痛苦中挣扎，偶尔麻痹一下自己也无不可。

　　女孩离开没多久，街道另一侧阴影中传出嘀嘀咕咕的声音。

　　“老段，你确定是这儿？”头顶棕色乱毛的人询问，觉得有些不对。

　　这地方和预料中的差别有些大。很难相信那个洁癖会来这一片街区，还要专门派他们送东西过来。

　　“错不了。”另一人推了推眼镜，左侧镜片上浮现出半透明的地图，上面正有个红点在他们周围闪着，“老大特意留了个信号发射源，这不正在这里闪着。”

　　有些奇怪的是按照上面的显示，信号源应该就在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但却没瞧见任何人或是可疑的物件。

　　棕毛在周围转了一圈，拿着手中的探测器对着街道各处嘀了一下，都是正常的能量波动，并无异常。他有些疑惑，转回视线的时候却瞧见同伴面露惊恐之色，耳侧响起低低的话语声：

　　“让我瞧瞧，是谁找上门来了？”

　　棕毛抖了一下，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沿着脊背攀附而上——这并不是错觉。

　　精神力不能直接对实体进行伤害，但以特殊物质为媒介，原本无形的力量能够化为接触到的东西，最常见的便是混杂了特殊金属粉末的柔性材料。灌注精神力之后便能将其塑造为硬度极高、符合自己心意的形状。

　　被扼住喉咙的一瞬间，棕毛的呼吸变得急促。来人力道极大，以他的身体素质居然挣脱不开。

　　眼瞧着出师未捷、同伴就要没一个，戴着眼镜的老段忽然想起自家老大的话，眼前这人的手呈现不正常的苍白，身形有些瘦削……某些细节忽然就对上了。

　　“我……我们是过来送东西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渊回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手上逐渐加大的力道暂时停下。眼镜人反应迅速，连忙将手臂上的盒子解了递了过来。

　　谢渊回伸出右手拎起那只小盒子。

　　一道红光闪过，盒子内传来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忠实地记录下谢渊回的信息，发出提示声：“嘀嘀——校验中——校验成功，解锁中——解锁成功。”

　　伴随着咔嚓声，原本密封起来的盒子从中间裂开，当中的储存器落入掌中。瞧见上面的图案，谢渊回大概明白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呵。

　　那个放了他鸽子的家伙。

　　小谢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但眼前这两人很明显只是过来跑腿的，若是想报复也要见到本人才行。

　　谢渊回将棕毛松开，将头发上粘着的微型信号发射器撕下来，连带着空盒子丢还给眼镜人，“东西送到了，走吧。”

　　说罢便转身，沿着女孩先前消失的方向离开。

　　储存器被他放进口袋中，这东西不着急看。

　　浑浊的空气涌入鼻腔，思维凝滞的棕毛跌坐在地上，大脑开始重新运转。出发前自家老大的话回响在二人脑海中：

　　“不用，你们看到他便认出来了。”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家伙温和笑着，任凭谁都觉得这人是个和善的研究人员，“就算给错了人也不要紧，东西总归能到他手上。”

　　“不过……他可能会有点生气。”那人推了推眼镜，用棕色镜片掩饰掉眼底的愉悦，“你们……小心点。”

　　两人原以为是因为先前失约这人会有些不悦，做足了被刁难的准备，没想到差点交代在这里。

　　“咳咳，那我们……”原本想着难得有机会公费玩乐，这才抢了差事过来，棕毛有些不甘心。

　　“呵。”

　　有些熟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他吓得一激灵，警惕注视了一圈，没了逗留的心思，同老段对视一眼，便迅速沿着来时的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