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番外】咔嚓咔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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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二年级的桃城跟邻居借了一部数码相机用来录学长们的网球实况，借机学习。这相机银灰色的外壳微微显旧，像一块巨型的压手的巧克力。课间凌乱的桌椅，黑板上的字迹，草坪上的鸟儿，林间的花，也被录下来了。这相机有点毛病，画面的边角呈现一种暗色的景深，如同镶上一圈黑边。倒也不是他不想买更高级的，只是这钱如果花在puma的运动鞋或者鲍里斯的周边上不是更加划算么？拿来吃汉堡也是很好的。故他也一直未买新货，就这么凑合用了。
春假前，樱林如绯雪。
美术社的部长组织了同学写生，小惠和理莎也在其列。
粉樱后头就是网球社的球场了。
桃城将镜头对准了不二学长的动作，想再试一试，能不能捕捉到球被拍子接触后变形的那一瞬间。第一次，不行。第二次，不行。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哎哎哎？后面是谁？将镜头拉近，拉近，是小惠在画画……他忘了目的，从方寸之间将她窥看，镜头中，水手服的青色领子，浅栗色的过肩的头发将脸遮了1/3，鼻子异常俊秀，且小巧，因太远，实看不清睫毛，但眉毛也是秀致的，面颊如苹果，只是少了苹果的红与润，微微如纸……还能再近么？能有多近？能不能看见她脖子后面的那颗痣？桃城记得是有的，有一回他弯腰捡橡皮，的的确确是看见，她脖颈后有一粒小痣，只是平素任头发遮着而已……不能再近了……
“阿桃，录下来了吗？”
“啊——”他慌慌张张，“这个，不二学长，可能……要不然你再试试呢？”
“果然太快了嘛。”不二笑起来，“普通相机录不到吧。”
放课后，桃城去照相店冲印照片，老板问他：“这一张拍模糊了，也要冲印吗？”桃城说：“哪一张呢？我看看吧？”老板指着电脑屏幕，画面的2/3是一块模糊的水粉色的画布，另外的1/3是小惠的2/3张脸。未看镜头。也未笑。视线落在画布上。一只手捏着画笔，笔尖是樱花粉……
“而且它有黑边呢。”
“要的！这一张我也要！”
“需要冲印多大的尺寸呢？”
“普通的就好，能放进相框的那种——所以——”他摸了摸自己的头，“你这里有相框卖吗？”
“是女朋友吗？”
“啊？”
“是女朋友吧。”
“她……她她她……”
“好的，我知道了。”老板说，“我马上去冲印你女朋友的照片啦。”
桃城一个人站在柜台处，怅然，又有一种迷迷茫茫的欢喜。
在等待的间隙里，他开始打量四下的陈设，的确有挂一些客人的照片，有的还是结婚照，和式和西式都有。桃城心想，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要拍结婚照？？？和谁结婚比较好？？？是不是现在想这个问题有点太遥远了……但是——如果是小惠的话，他的的确确没有见过她穿婚纱的样子，上回搞学园祭，她倒是穿过浴衣。衣摆上开着粉红色的百合花……粉红色，果然又是粉红色吗？她是不是好像特别喜欢粉红色啊？那块橡皮擦的包装也是粉红色的……正胡思乱想时，他又挑中一个粉红色的相框……
——不行不行。
——这样会不会太隆重了呢？
——摆在家里会不会惹人怀疑呢？
——会不会让人怀疑我……
桃城背着包，一回家就躺平在床上。那张鲍里斯的海报上，鲍里斯本人正在击出一个漂亮的回旋球……他把小惠的相片夹在夏目漱石的著作中，不管不顾了。第二天，他把相机还给了邻居，当然是把内存卡都删除干净了。国中毕业后，桃城的弟弟想赚零花钱，问他可不可以把不要的旧书本给他卖去二手店，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答应后，他躺床上看漫画，突然一拍脑袋——夏！目！漱！石！桃城急急忙忙把弟弟也从床上拎起来，问他把旧书卖去哪里了。弟弟给他指了一个方向。他骑上单车马上赶过去，店老板正在卸货呢。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但是这些旧书都堆在这里，恐怕要找很久呢。”
“没有关系，我一个人慢慢找吧。”
炎夏的眼光下，桃城一个人蹲在地上一本一本地翻着……
发霉的书页，潮热的汗水……
蝉鸣……
这一本不是，那一本也不是……
“同学，来喝点汽水吧。”
一瓶橘子汽水被递了过来。
“这本书很重要吗？”
“倒也不是……”
“不会是书里夹了零花钱吧？”
“其实……”桃城站起来，面对店老板，忽然笑道，“是因为夹了我女朋友的照片呀。”
“再拍一张不就好了么？”
“她走了……”
“哎呀真是抱歉。”
桃城又蹲下去，一本一本地在书海中翻着……
有一只蝉叫得特别响，是一种特殊的长调，高亢的音色与众不同……
桃城听说，蝉要在地下生活七年，七年不见阳光，然后在夏天羽化，触碰到第一缕阳光时便放出歌声——“小惠，你在哪里？”
也不是没有偷偷再去过你家——
只是邻居们说，你搬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多冲印一张照片呢——
店老板从书堆中夹出一本：“是这个么？夏目漱石？”
“是这个！太感谢了！”
桃城翻动书页，内里却空空……
“为什么……”
“恐怕是卸货时遗失了吧。”
桃城不免有些丧气，于是又把它递回去：“我回去了，谢谢您。”
他实在是太伤心了，推着单车回去时，竟然没有注意到，在那家照相店的橱窗上，贴出了一张小尺寸的小惠的照片，是经过剪切和美化的，裁去了黑边，提高了明度和饱和度，那模糊的水粉色画布旁，如果他再细心一点就可以发现，她的睫毛细密如抖动……老板的意思是，因为莫名觉得这张照片拍得很有艺术感，所以才贴上去作为展示的。夏日的蝉鸣，一点一点消逝……他经过这片橱窗，因低了头，始终未见……溽暑的阳光刺得人要流眼泪……
——这是我女朋友的照片。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番外】咔嚓咔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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