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皇帝的西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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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真的出事了，我也会保护你。
展青在一天中最冷的清晨被点燃了一把柴火，浑身发热。
“……你示好也不用做到这个程度，有点过了，哥。”他以前还真没和钟明洲相处过太久，只知道他很会讲漂亮话，没想到能说得如此面不改色大言不惭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他肯定交过不少女朋友，把她们骗得不知道南北。
钟明洲怔了一下，然后嘻嘻一笑：“好吧，弟弟。”
“滚。你今天还不去上课？几天假了都。”
“嗯，不去。”钟明洲摇摇头。
展青立起眼睛警告。
钟明洲绷了半天，笑出声：“我放暑假了啊，哥。”
展青一愣。
啊，快八月份了，钟明洲来日本的第一个学期结束了。自己计划和钟明洲一年顶多见个一两面，这学期已经用完了。展青看着他春风满面的笑容，发自真心羡慕他还有暑假。
“忘了这码事了。”他搓了把脸，“没打算去哪玩？”
钟明洲又摇摇头：“联系了一个导师，过一阵去他们实验室学习。”
“？你不是才上大一吗？什么老师需要你做伟大的科研探索啊。”
钟明洲耸肩笑：“干杂活总缺人手嘛。”
展青不说话了，低头盯着钻进怀里的摩托沉思。钟明洲和他不一样，他只会本本分分上学，为了赚点生活费累死累活，得闲了只想睡睡觉打打游戏，画些没用的漫画。钟明洲就是条精力充沛好奇心过盛的狗，什么都得去闻两鼻子，整天在外边跑也不嫌累。
何况，钟明洲见识广，认知比他刚上大学那阵要成熟，所以更容易越跑越活，雪球滚大。
“嗯。”他淡淡哼了一声，“挺好。”
钟明洲从这一句“挺好”里揣摩出百分之一的赞赏和肯定，恨不能摇起尾巴，问：“哥你打算出去玩吗？我可以跟你一起……日本我真没怎么玩过，但我挺会做功课，体力也好，可以帮你提行李……”
越说声音越小，展青看小孩似的淡淡表情让他气势全无，最后自嘲地笑笑说：“你都来好几年了，肯定比我熟悉。”
展青的确看他像小孩，跟爸妈讲条件“考进前五名就去吃一顿汉堡薯条”的那种。可惜展青没有给他当爹的义务，没办法带他去吃汉堡薯条。
展青还是假装客套了一下：“我又没有暑假。过两周我要去大阪做学报发表，大概待个三四天，你想的话可以跟我一起……”
“好呀好呀！”
钟明洲没等他说完就抱着枕头跪坐在床上猛猛点头。
“……你真想去？你不是还要去实验室进组？之后该忙起来了吧？而且大阪坐新干线也要两个多小时，车票不便宜，只玩三天也太亏了。你可以等长假去玩一个礼拜，十月份樱花开了再顺路去京都玩玩……”
钟明洲听得出来他在推脱，展青看得出来他听得出来，钟明洲看得出来展青看得出来他听得出来。
“没关系，”钟明洲还是说，“我自己一个人去也无聊，待三天也够了，以后还未必有时间呢。”
“……”
祸从口出啊祸从口出，你怎么还没学会这个道理啊展青。
“具体哪天啊哥？”钟明洲显然对此非常关注。
他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没定呢，等我定好行程告诉你。”
最好是你直接忘掉这件事，等你再问我的时候我人已经在大阪，不行，已经从大阪回来了。
天色不知不觉中已然大亮，展青打了个哈欠，准备换衣服上班，瞥到自己叠好放在床脚的衣服，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哥？”
“没穿正装……”
昨天只想把猫送来，没打算过夜，所以只穿了一件优衣库的短袖和休闲裤。平日里就算没穿正装，念在他是实习生的份上大家也不会说什么，但今天有客户来访，领导上周就发过通知要严肃对待……
“要不我再请一天假吧。”顶多就是少一天工资，明天上班挨一顿训话，熬一熬就过去了。
“我有，穿我的吧。”钟明洲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展青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短一截的睡裤，又看看钟明洲。
“呃，买大了，我还没穿过，你应该可以穿。”
钟明洲说着钻进衣柜，从最深处翻出一个硬质西装袋递给展青。
确实没穿过，吊牌还没剪呢。展青翻过吊牌看了看，日本买的，一家挺有名的定制店，他的目光又扫向钟明洲。
钟明洲赶紧摆手：“买的时候有优惠，没那么贵。”
“嗯。”展青看他惊弓之鸟的架势，忍不住想笑，“我没说什么啊，那么紧张。上大学是得有套西装，参加活动之类的。”
钟明洲挠头笑笑：“怕你骂我乱花钱……哥你试试，应该挺合身。”
事已至此，展青也不再推脱，利落地脱掉上衣，白花花的皮肤在自然光下镀着一层光晕似。展青不怎么健身，那点薄薄的肌肉都是工地搬砖搬出来的，但他骨架大，肩背都很宽阔，不至于太瘦弱——这也导致正装很难买，买大了太肥，买小了穿不进，大部分时候都要线下试很久才能挑到满意的，所以展青不爱买衣服。
“衬衫也得给我一件。”他把睡衣扔给钟明洲。
“哦，哦，好……”钟明洲手忙脚乱地拎出一件白t恤举到展青面前，眼睛仍然注视着衣柜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宇宙真理需要目不转睛地观察。
“怎么啦？”展青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他故意凑近了一步问话，果然发现钟明洲目光更飘忽着往里收，他嘴角一撇，乐了。
没皮没脸的钟明洲常见，腼腆的钟明洲他还真是第一次见，新鲜。
钟明洲这套西装他穿着意外的合适，无论腰身袖口还是裤腿都很服帖。展青去洗手间洗漱完，对着镜子前后照了照，决定等自己正式上班了也买一套贵点的西装。
“你有领带么？”他进屋问钟明洲。
“哦，对……”钟明洲还维持着那个对着衣柜思考人生哲学的姿势，闻言从衣柜侧边递给他一条跟西装配套的蓝黑色暗纹领带。
展青抬了抬眉毛，这小子别的方面都挺讨厌，审美倒不错。把这研究穿搭的劲头放在学习上，在国内也能考个清华北大什么的，就不用来东京“投奔”自己了。
“那等我下班送回来？还是我先给你送去洗一下……”展青一边系领带一边问，一抬头，发现钟明洲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领口。
“我系错了？”他垂头检查了一遍，没问题啊，“我靠。”
钟明洲没反应过来，只看到展青矫捷地去书桌薅了好几张纸巾递给自己，他没接，纸巾就被摁到鼻子上。
“你流鼻血了，没感觉？”
钟明洲大梦初醒般捂住鼻子。
“不用洗，不用洗……你下班回来如果我不在家你就放椅子上就好，门锁密码你知道。”
“……”展青看着他像巡逻犬一样低头检查地上有没有血迹，嗤了一声，“还是火气大啊，今天再去打一针吧。”
从钟明洲家到公司的确近，走路二十来分钟，展青也就没多花三百日元坐那一站电车。走路让人有时间思考，在他不得不投入工作之前，他希望有这么十几二十分钟属于自己的时间。
现在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东京的夏天好像没有尽头，穿梭在闷热的天气、行色匆匆的西装皮鞋和青春洋溢的校服们之中的展青像虚焦镜头里唯一清晰的像素点。
钟明洲毫不吝啬地把密码发给自己，他在自己家住了一个礼拜，自己都没给他留一把备用钥匙。
展青边走边掏出手机给钟明洲发消息：别随便把家里密码发给同学。
他不是不相信钟明洲身边的朋友，只是本能地防范所有人。日本虽说是法治社会，但真出了事，警察的处理速度也让人头疼。
钟明洲回复很快：放心吧，没别人。
“啊呀！抱歉，抱歉。”
他一心低头打字，不小心撞上什么东西。
“抱歉，抱歉。”和他相撞的那个女生也连连鞠躬，是个圆脸的日本女生，眼睛亮亮的，没化妆，梳着短短的马尾。
展青冲她礼貌地一笑，女生就小心翼翼地开口，说的是一口甜甜的日语：“那个……我正在看导航，没注意看路。请问您知道这个公寓是不是这附近呢？我没怎么来过，不太熟悉……”
展青心说在一众日本人里挑中一个中国人问路，你可真是问对人了，但他还是礼貌地凑过去看了看那个地址。一看，笑了，巧了么这不是。
“是的，”他往身后不远处那栋高楼指了指，“标识不太清晰，就是那栋楼。”
女生腮边凹陷下去两个深深的酒窝，又冲他鞠了一躬：“好的，好的！谢谢你！”
展青看着她明显雀跃的远去的脚步，想到抱着果实跑掉的松鼠。今天这段路真是走对了，比闻电车里的尿骚味好不知道多少倍！
展青今天没加班，早早和同事道了别，想着顺路买个小蛋糕给钟明洲做答谢，万一钟明洲不要（大概率他不要，发炎怎么吃甜食呢）还能带回去自己吃。
门锁“滴滴”两声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玄关处一双女式小皮鞋。
“我回来了。”
展青盯着那双鞋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先站在门口给屋里递个信号，让钟明洲做个能见人的心理准备。他可不想撞见钟明洲尴尬的场面，虽然有一瞬间他也想冲进卧室拍一些狗仔照发给展风华，让她了解了解钟明洲在国外是个什么德行。
“你回来啦。”钟明洲穿个宽松的运动背心和短裤跑出来，说完中文，还故作高深地重复了一句日语版本。
展青半睁着眼皮端详他。朝气蓬勃，像高中篮球场上刚下来的，不像失态的样子。他故意把自己的鞋放在那双女士皮鞋旁边，淡淡说道：“这话你出去可别乱说，闹笑话。”
钟明洲不解释，他也懒得问，想着把衣服换回来就走。
没想到那双鞋的主人不在卧室而是在客厅，正坐在茶几边的地板上呼噜着猫看笔记本电脑。见到展青，女生忙站起来打招呼。
展青愣了一下。
“啊，是你啊。”
钟明洲也有点懵，嚼口香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你认识？”
“不算认识。”展青看着那女生人畜无害的灿烂笑脸，把手里的蛋糕盒放到茶几上，“这个送你吧。”
“诶？真的？太感谢了！”
“你们认识？”钟明洲又问了一遍，展青不理，他就转头问那个女生。
女生回答，是她早上问路的那个人。
“哦，这样啊……这是我在学校的朋友，日文名字叫鹿野诗奈。”
“嗯。”展青象征性地点了个头，见钟明洲没有跟她介绍自己的意思，便往卧室走，“你们忙吧。摩托，进屋。”
展青今天本来心情不错，钟明洲一整天都没发消息打扰他，但刚刚又见到那个日本小姑娘，心情一下子没那么欢快了。他反思了一下，大概因为她摸了摩托。谁都能摸的猫可不是好猫。
打开卧室门，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烟味儿。不刺鼻，甚至混着股水果清香……回头得查查喜欢闻二手烟是缺什么维生素。
“哥。”钟明洲也欠身跟了进来。
“忌烟忌酒别吃辛辣，医生怎么说的？还抽。”展青回头看他。
“嘿嘿，这个没劲，就过个嘴瘾。”钟明洲迈步过来把阳台门关上，“没在屋里抽，从阳台飘进来的。”
展青轻哼了一声。和他有什么关系。
钟明洲又掀开被子，从被窝里端出四四方方的衣服，看得展青目瞪口呆。
“这样没烟味。”钟明洲笑嘻嘻地说。
“……”展青接过衣服，“你那被子已经都腌入味了。大烟囱。”
他开始松领带，随口一问：“今天去打针了么？”
“去了。”
“嗯。”
“鹿野陪我去的。”钟明洲又补充一句。
“哦，挺好。”展青剥落西装，开始解衬衫扣子。
“她在我这待了一天，她做的午饭。”
“嗯。”
“你说我要不要留她在家过夜啊？哥。”
展青手在裤腰上顿了一下，掀起眼皮看他。
钟明洲就满眼放光地等他开口。
展青：“你要看着我脱裤子啊？”
钟明洲：“……”
也行吧，衣服这么贵，钟明洲估计怕他脱的时候刮坏了。
展青二话不说就要动作，解扣子的手被钟明洲一把拦住：“等会儿！”
“嗯？”
“你就不关心一下吗？哥。”
展青简直想笑。
“我关心你什么啊？”我一句话没说你都讲半天，我再搭话咱俩不得聊到明天早上，“过夜然后呢，我还得关心一下你是不是功能正常？”
钟明洲耳尖唰地红了，却呲着两颗大牙笑：“放心，中等偏上。”
“……神经病啊。”
展青开始脱裤子。
“你换吧哥，我先去看下鹿野。”
钟明洲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皇帝的西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