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她和她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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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余听钟步青在她身侧教她辨认狮子座：“你看，一个三角形，还有一个跟它共用一条边的五边形，然后前面探出个脑袋。”
她探着头看了半天，也没找到钟步青说的三角形跟五边形，她看着感觉随便哪三个星星都像是她要找的那个三角形。
钟步青决定换个定位方法，先定位一个临近的点。
“你看到那颗比较亮的星星了吗？稍微发点黄的那颗。”钟步青指向了大角星。
“...我感觉都挺亮的。”李余诚实地回答到。
“你沿着北斗七星把儿朝着的方向慢慢向左找，大概在这个这个方向...看到了没？”
李余头都快扭到另一边了，也没觉得自己有找到——天空太大了，从地面遥遥一指的方向，实则涵盖了很大的一部分。
钟步青：......我就不信了。
她蹿到李余身后，试图让自己看天空的角度和李余平行。
她挺直腰背，眼睛越过李余的头顶，找到了大角星。
李余看到钟步青伸手去够她的胳膊，握着自己的手腕，虎口钳着手腕侧面的骨头，朝天空举了起来。
她不自觉配合着伸出了食指。
“在这附近，看到了吗？”
钟步青贴近李余的视线的高度，试图提高定位的准确度。
李余这下真的看到了。
钟步青感觉成功了一大半：“现在你把它跟刚才的北斗七星连在一块看，从它俩中间往下延伸，就能看到狮子座了。”
说着，引着她的手往右下方滑动。
李余定了定神，在下方找到了软件上连在一起的三角形跟五边形，又顺着图案找到了狮子的脖子跟头。
“还真能找出来。”李余觉得有点惊喜。
钟步青松开了她的手腕，挪回了她身旁。
“是吧？慢慢找就能找到。找到一回，下次再找就轻松多了。”
李余侧过头，正好看到钟步青在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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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视觉错觉，在昏暗的环境下，身旁的一切都看不真切，但也不是完全看不到。
明明是同样暗度的眼睛，却仿佛闪着明明灭灭的光，在一瞬间像是有了灵魂，让人不自觉地看着，看不到其它任何事物。
李余和钟步青对视的一瞬，感觉世界在一帧帧地放映着。
她慢慢靠了过去，侧过身子，右手撑在钟步青身后。
她看见自己把左手覆上对方的手背，手指试探性地搭在钟步青凸起的掌指关节上。
钟步青的手指修长，关节也分明。
李余听她在教室讲东西时就觉得，这是一双从画里生出来的手。
她把拇指扣在钟步青的手腕上，其余手指横在关节间的凹陷处——钟步青的手半蜷着，使得她关节的高低起伏更加明显。
李余把手引向刚才指过的位置，“现在我也能很快找到了。”
两只手悬在夜空中。
李余松开拇指，指腹沿着手背往上滑去，抵在虎口的凹陷处。其余的手指无声地延伸，探入指缝间的空隙。
钟步青的骨节被垫在自己手掌下，李余弯曲手指，感觉指尖触到了对方的掌心。
钟步青手指血管传递的微弱心跳随着接触产生若有若无的热意。
李余转头去看她，看到身旁人失神而张大的双眼。
有这么惊讶吗？李余有点想笑。
刚才握自己手腕的时候不是表现得很自然吗？
李余觉得很奇妙，宇宙中比尘埃还渺小的地球上，站立着更渺小的自己。
而此刻她在跟一旁同样渺小的人一起，看同一颗星星，看它在她们诞生以前产生的光。
她松开手，岔开了话题：“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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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张思雨和周茗心满意足地拍完决定回去大修一番时，李余已经跟着钟步青辨认了好几个星座。
回去的路上，周茗兴奋地回头给她们讲自己的拍照小技巧。
李余一边听着，一边注意到钟步青没怎么搭腔。她斜靠着，手撑着头，眼睛半眯着，大概是困了——现在已经四点多了。
等车开回学校，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李余觉得这要是在夏天，估计天都亮了。
她下了车，刚想道别，钟步青也起身下了车。
“稍微等我一下下。”
钟步青讲话的尾音听着有点拖沓，显得比平时更懒散，“我送你到宿舍底下吧。”
一个人走夜路不太安全，尽管是在校园里。
李余刚想拒绝，就看到钟步青一转身迈步往学校走去，只得快步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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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你忘了我的能力吗？拿来自保忽悠下别人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学校里这时候根本没什么人。”
凌晨的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路边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踏在路上的脚步声。
钟步青愣了一下，没想到能力还能这么用，确实挺方便的。
“算了，来都来了，走到宿舍门口吧。”她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两个人又静静地走着，走过她们平时上课的教学楼，走过她们经常碰面的食堂，拐了几个弯，走到了李余所在的宿舍楼。
楼底留着几盏微弱的灯，暗黄色的光线映着门内供学生出入的闸机。
李余迈上了一个台阶，转过头：“太晚了，有点危险，我送你回去吧。”
“嗯？”
钟步青困得迷迷糊糊。
“好。”
她显得没什么主见地跟上了转身往回走的李余。
走到半路她才忽然清醒：“不是，我本来要送你的，怎么你又把我送回来了？”
李余正努力往下压自己的嘴角：“你都困成这样了，谁知道走路上会不会撞路灯上。”
困得快睁不开眼的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在车里待着等到家。
“哪有那么夸张。”
身边人嘟囔出来的话发音越来越含糊。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渐渐能看到学校的大门。
钟步青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半休眠状态：“但你一个人回去是不是危险啊？我送你到楼底下吧。”
......永动机是吧。
李余几乎是推着她朝学校外走：“您可快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好说歹说把她赶到了大门口，看着她上了车，李余转身就走，生怕她再下车。
“你不是说要去送人家吗，怎么她又回来了？”周茗朝校门口张望。
钟步青一上车，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样瘫在车后排：“她说怕我危险，要送我回来。”
“......”
“所以你让我俩在这儿等半天就是为了等你们搁校园兜两圈是吧？”
周茗：拳头硬了。
“我那不是怕她一个人走危险吗？我本来还想再把她送回去的，结果她连拉带拽把我赶走了。”
“合着我们是你们play的一环。”
钟步青听着吐槽，傻乐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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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回了家，迷迷糊糊地等到了李余报平安的消息，又迷迷糊糊地倒头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看着周茗拉着张思雨发消息打趣她昨晚做往返运动的行径，她的脚趾又开始动工了。
“下周请你俩吃饭。”画完了饼，钟步青才点开李余的消息。
【李余：昨天（或者说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
【李余：我回去后才发现还披着你的外套，等我洗完还给你吧】
她觉得李余有点太客气了。
【钟有一天平步青云：没事，不着急不着急，你哪天顺便还我就行】
【我昨晚也很kai'xin】
钟步青看着在编辑中的文字，不自觉地抓了抓左手。
她犹豫了一下，删删改改：【你觉得开心就好】
...感觉这话出自吵架摆烂语录。
改了几次，她祈祷李余这时候不要打开手机，看到反反复复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最后自暴自弃地点了发送。
【钟有一天平步青云：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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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余在担忧自己的笑点是否有点低了。
但看到钟步青打字打了半天就憋出来两个字，她想想就觉得有点好笑。
还没等她挑起新的话题，钟步青仿佛在试图找补，又发来了消息。
【钟有一天平步青云：今晚要一起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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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步青发出消息后有点淡淡的异样感。
她想说点什么，却没想到蹦出来的是临时起意的邀请。
钟步青很少连续约朋友出去，甚至也很少接受连续的邀约。
尽管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回去后还是会有种过分社交的饱和感，想要自己独处充电的时间。
相应的，她也怕连续邀请对方会给对方压力。
钟步青是个在乎平衡的人，她对关系的界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方对两人关系的定位。
所以与其说是怕自己主动的行为会给对方压力，不如说是自己会有压力——怕越过对方关系的界线，怕在对方无意做更亲近朋友时传递出过分热情的信号。
但很显然，她已经被自己的好奇心搞得越了很多次界。
李余也一次次接纳了她试探着伸过来的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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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步青回忆着昨天李余向她揭露的能力，她曾以为那是自己对李余所产生的好奇的全部。
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这份能力，甚至盘问了对方一下午的细节，她的好奇反而变得更多了。
钟步青忍不住去想。
她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她的家人是怎么回事？
她是怎么发现能力的？她后来又经历了什么？
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烦恼什么？追求什么？
她的理想是什么？
......
钟步青觉得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问题有点太多了。
她想了想，试图找出自己好奇的根源——
李余是个什么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