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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之五·追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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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他不是死了吗?被你陷害,以叛国罪处死。”帕比抚摸着自己高高凸起的小腹,面无表情的面对塞巴斯蒂安的讯问。
这是莱恩的尸体被回收的第二天,帕比·斯维丁被塞巴斯蒂安请到了黑牢里进行询问。帕比盘起了妇人的发髻,莱恩事发后,她就离开了调查兵团结婚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生活没柔软这个子娇小的小妇人,她对周围的环境毫无惧色,依旧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护马魔女。
塞巴斯蒂安早就预料到帕比的强硬,但他要调查,他不信莱恩死了。
哪怕他的尸体碎的毫无人形,被野狗啃食,面部全非,只剩下衣服将他的肢体保持着一个模糊的完整。
但没有人找到他的立体机动装置,塞巴斯蒂安更不信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是莱恩了。只是现在布莱克急于交差,马沃罗立了新功,每个人都愿意相信某个偷了立体机动装置的小贼被新任统领射杀,人类的未来在少年有为的人手里。
没人愿意相信那个曾经的人类希望还活着。
“老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只有王雷耶斯支持塞巴斯蒂安继续追查。
菲戈教官死了,说是睡梦中过世,但塞巴斯蒂安看得出这孤寡老头是自杀,为的就是绝了任何调查的路子。
但塞巴斯蒂安还有别的线索,这些年他借用埃弗雷特在调查兵团的地位搜了不少讯息。但他不信任埃弗雷特,如果莱恩能跑,埃弗雷特一定在背后做了什么。只是这次埃弗雷特远在玛利亚之墙准备新的壁外调查,倒是莱恩另外的副手,帕比却在距离王城不远的城镇出现,塞巴斯蒂安不相信巧合,就把人请了过来。
快要做人母的帕比并没有反抗,她的配合加剧了塞巴斯蒂安的怀疑,帕比一定知道什么。
“你不在冈特大总统的继任典礼上惹人讨厌,把我抓过来做什么?”帕比继续咄咄逼人,隔壁传来的惨叫声没让她皱一下眉头。
“你丈夫的马场生意在希干希纳区外,你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大儿子,我想不到任何情况会让你这样大着肚子远离家庭来王都。”塞巴斯蒂安没有在意帕比那些夹枪带棒的话,若无其事的问道。
“探亲不行吗?我的祖母病了,她就住在艾米哈区,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要能动就会来。”
塞巴斯蒂安看了眼手中的情报,帕比说的属实,他将情报揉成团丢到一边,对身后的下属丢个眼色,那人立马行礼退了出去。
帕比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冷笑说:“尊敬的团长大人,问完了吗?”
“问完了,亲爱的斯维丁小姐,我送您出去,”塞巴斯蒂安依旧用她的旧姓称呼她,他站起身毕恭毕敬的伸手想要扶起身体不便的帕比。
“别叫我小姐,怪恶心的。”帕比没跟他客气,甩开了他的手,自己扶着椅子站起来,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外套,好像是要甩掉上面的霉气,昂首挺胸的走出审问室。
一出门,浓烈的血腥味让她胃酸上涌,她连忙捂住嘴,眼角一扫,就见两名宪兵夹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往这边走来。
帕比惊住了。
那个人被折磨的几乎没了形状,一条的胳膊没了,断口被胡乱的包扎,纱布缝隙露出来的部分是用烙铁烫过的烫伤。为了止血,他们用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剩下的那只手也没好到哪里去,每根指甲都被剥掉了,赤裸的脚展示着这帮黑心人连脚指甲都没放过。可怜的人脸被打的肿胀了一圈,看不出原本的五官,唯一还能辨认身份的是那独特的黑色皮肤,
全身被鲜血浸泡,女保镖娜娜和黑牢中其他被折磨的人毫无区别,他们全身同样颜色的血浸湿。在这里大约是墙内最平等的地方了,进来的,无论老少妇孺,无论肤色种族,无论高低贵贱,一视同仁。
娜娜似乎晕死过去了,任由那两个军人了拖拽,双腿在地面上留下长长的血道,没完全拔下的指甲在拽的过程中脱落,她无意识的哼了一声。
“唔!”帕比忍不住了,侧头大吐起来。
“真抱歉啊,让孕妇看到这种情景是我没安排好,你们还不快点把人带走。”塞巴斯蒂安仿佛是处理食客汤里有只苍蝇的服务员,礼貌的笑着,指挥着那俩赶紧把人拖下去,不让苍蝇在客人面前碍眼。
“等等!”帕比叫住他们,“她犯什么错了?你们要这样对待她!”
“这里是黑牢,来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原因,包括您,斯维汀小姐,我劝你还是管好自己吧。”塞巴斯蒂安冷酷的说道。
“可是——”
“呸!谁要你可怜!”娜娜醒了,她啐出了一口连带牙齿的血水,打住了帕比的话。“这卖沟子的小人就会公报私仇!有本事给我个痛快!”
娜娜毫不顾忌的把塞巴斯蒂安曾经那点不堪往事说出来了,她一只眼睛被打肿了,只剩一条缝,但她另外一只眼睛圆瞪,血染红的眼白让黑色的瞳更加可怖,她迸发着面对野兽抛下一切与其搏命的豪气。
“呵呵……”塞巴斯蒂安不怒反笑,他走过去,摘下手套,对着那张肿胀畸形的脸狠狠甩了一记耳光。
娜娜脸早就被打麻了,她并不感到疼,可耳朵却被打的一阵耳鸣与剧痛,鲜血从耳内流出,她的耳朵听不清了,但她还是捕捉了帕比的尖叫。
“住手!”帕比拉住了塞巴斯蒂安要扇的第二记耳光。
“斯维汀小姐,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执行公务?”塞巴斯蒂安悠然把手腕从她的手中抽出来。“难不成……你和这位认识?”
“去你的公务!我不能看着你残害他人!”帕比护在了娜娜身前,小小的身躯爆发了无比的能量,她大声指责塞巴斯蒂安,“这个人我认识与否不重要!她犯了什么事我更不关心!但是我不能看着她被折磨成这样!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生在一个漠视且滥用暴力的世界里!”
“啪啪啪!”塞巴斯蒂安为了帕比的话鼓了鼓掌,脸上笑意更浓,“说得好啊,帕比。”他向前走了一步,帕比娇小的身躯将将顶到他的胸口,他如山一般的阴影笼罩在帕比身上。帕比紧张地抓紧了胸襟,但一步不退,坚毅的正视塞巴斯蒂安。
“帕比,你还真不是那么爱人的人,从前就是,你当初参军不就是因为放走被你父母虐待的马匹?你明明知道你父母会因此得罪了那帮流氓,你还是放了那些马任由你父母惨死,你对亲生父母都如此,我可不相信一点母爱就能引起你对人类的关心,可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永远是一个看动物大于人命的魔女。”
塞巴斯蒂安的话让帕比作呕,她刚想反驳,塞巴斯蒂安下一句话让她血液冻结。
“但有一种可能让你更关心人类,你认识这个女人,准确的说,通过莱恩,认识了这个女人。”
“才不是……
帕比还没说完身后宪兵一拳就打在娜娜的腹部,娜娜口中喷出的血正好溅到了帕比的后颈,那带着体温粘稠的液体顺着脖子划入了帕比的衣领之内,帕比弯身干呕,只是这次胃内再无容物可吐。
“坦白吧,我没空和你们演戏。”塞巴斯蒂安拽起帕比,帕比此刻的眼神中充满了对他的憎恶。
“谁认识你们这些白皮猪!”娜娜大吼,“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放走了莱恩!是我!咳咳!”
一口血呛在娜娜的喉管,她大声咳嗽,旁边的宪兵用枪托砸在了她的腮帮上,娜娜被打的眼冒金星摔在地上,伴随着气喘,更多的血水混合着碎牙被吐出,看她还有意识,这些宪兵开始踢打她,靴子击打在□□上的声音沉闷,伴随着闷响,娜娜渐渐没了声息。
“住手!我不认识她!但如果她是莱恩的朋友,塞巴斯蒂安·萨鲁,你忘了你起的誓言吗?”
“什么誓言?”塞巴斯蒂安制止了宪兵的暴行,较为有兴趣的看向帕比。
“你不会把莱恩的罪名延伸到任何一位他在意的人身上!包括他的朋友!”帕比像是颗小子弹一样冲开了那俩持械壮汉,跪下检查着奄奄一息的可怜女保镖。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塞巴斯蒂安笑容不减,他走到了帕比的身后,周边的火光让他的身影拉的更长,完全遮住了帕比,帕比打了一个寒战。
“他还活着,对吧?帕比。”帕比能听到塞巴斯蒂安的呼吸,她能听到那一呼一吸中压抑的兴奋,“我是在这里起誓的,你除非最近见过他,不然没可能知道这件事……”
帕比感觉那阴影缠上了脖子,她难以呼吸,她怎么这么冲动,莱恩在昏迷前告诉了她这件事,让她只有关键的时候用于自保……她怎么那么笨,忘了说出这个就暴露了她和莱恩见面是最近的事。莱恩还没有来得及出城,怎么办?怎么办?她无助的捂住嘴。塞巴斯蒂安的手就放到了她的肩膀上,她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他在哪里?”恶魔一般的声音湿滑的灌入帕比耳中,她牙齿打颤,她不能开口,面前的女人已经是她的前车之鉴了,她之前还在同情这位只见过几面的女人,现在她也将面对相同的命运。她为自己和尚未出生的孩子担忧……
但,她不能背弃朋友,她放下了手。
“用你的手段吧,萨鲁团长。”她坚定了她的决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塞巴斯蒂安把那俩宪兵招来,让他们把帕比带去拷问室。
“你对你妹妹的墓起誓了。”躺在地上的娜娜翻了一个身,她每说一个字都牵动全身的伤口,但她开口了,“沟子男,莱恩让我告诉你,安妮·萨鲁的亡魂在看着你呢。”
塞巴斯蒂安的脸埋在阴暗之中,表情难测,但听到妹妹的名字时,他明显停顿了一下。
塞巴斯蒂安新兵时是个风云人物,但他很少提及他的家事。帕比也是从莱恩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塞巴斯蒂安有个双胞胎妹妹,也是因为这个妹妹,他违背自己叔叔的意愿参军了。但她从未关心过详情,就如赛巴斯蒂安所说的,她关心的人太少,她的心思更多在马身上。
“把她们关入那间有窗户的牢房,找个大夫治疗下这个女人,当他们是客人,礼貌点,别弄伤弄死。”安妮的名字对塞巴斯蒂安还是有效力的,他轻轻放下了审问帕比和娜娜。
“加雷斯和兰德尔从希干希纳区到王都了,突然那么多老同学回来,莱恩的面子还真大呢。”
就在帕比偷偷松了一口气时,塞巴斯蒂安这一句话又让她心提了起来。她稳住自己的心神,她不能再露破绽了,她扶起娜娜,低头不去理会塞巴斯蒂安,两个人踉跄的在宪兵的督促下一起走向了监牢。
帕比将石板床让给了更需要的娜娜,她对周边的糟烂无知无觉,她望着监牢上方小窗露出的一点夕阳残留的血色,内心忐忑不安。
“莱恩啊,你一定要顺利离开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