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煞》穆妤

11、鸣刃（一）

　　赤堇在沉棠的茶馆里扎下了根，像一株带着尖刺的、过于鲜艳的异域植物，蛮横地生长在这片素雅宁静的庭院中，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顽强。

　　她的伤在忘川水与回魂茶的双重作用下，好得飞快。破军坐命带来的不仅是破坏力，还有远超常人的恢复力。一旦恢复了精力，她那无处安放的躁动便变本加厉地倾泻出来。

　　廊桥的日子，对赤堇而言，新鲜又憋闷。

　　新鲜在于此地光怪陆离，每日都有三界各族过往，带来无穷无尽的奇闻异事。憋闷在于，沉棠这个人，以及这座茶馆的氛围，实在太“静”了，静得让她骨子里那团火无处燃烧，憋得她浑身难受。

　　她开始变着法子的折腾。

　　沉棠煮茶，讲究水火相济，静心凝神。赤堇偏要凑过去，指尖弹出一缕紫色星焰，试图给炉火“加把劲”，结果差点把整个陶壶炸裂，喷了两人一脸滚烫的忘川水汽。沉棠默默擦去脸上的水渍，看了一眼焦黑的炉壁和惊魂未定的赤堇，什么都没说，只是换了个新壶，重新注入冷水。那沉默的包容，比责备更让赤堇感到一阵无名的焦躁。

　　沉棠擦拭桌椅，动作轻柔有序。赤堇会故意在她刚擦好的桌面上，“啪”地放下自己那只狰狞的泥杯，或者用沾着泥灰的手印按在光洁的木质表面。沉棠的目光会在那手印上停留一瞬，然后走过去，用抹布轻轻擦掉，依旧不发一言。赤堇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郁闷得想拆房子。
　　她越来越频繁地招惹往来的客人。看哪个魔兵不顺眼，就故意用擎羊煞气去刺对方的感知；觉得哪个仙修假清高，就引动破军星力扰乱对方周身平稳的灵压。小摩擦不断，廊桥上时常因她而鸡飞狗跳。

　　每一次，都是沉棠出面化解。她的话语永远那么温和得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总能平息争端，抚平躁动。她给被赤堇惊扰的客人送上额外的茶点或免费的茶水，微微颔首致意，那姿态自然流畅，仿佛这一切本就是茶馆日常的一部分。

　　赤堇冷眼旁观着。她发现，沉棠处理这些麻烦时，眼神始终是平静的，甚至带着一种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的疏离。她真的不生气？还是说，她根本没有任何情绪？

　　这个念头让赤堇更加烦躁。她不信世上真有如此泥塑木雕般的人。

　　她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沉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