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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黑金末日(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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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李焱和张龙的故事,那要从距离石家庄以北五十公里的一个村子说起,那是李焱的老家。而关于张龙,则要等到李焱和他相识后才能出现。
2011年的夏天,16岁的李焱从初中辍学了。辍学后,她整天窝在村里的黑网吧,沉迷打游戏、聊天。原本她在镇上读初中,可成绩太差,加上总和某些男生来往密切,惹得镇上几个女生不满。她是村里来的,在镇上没靠山,自然没话语权,隔三差五就被拉到角落挨揍。李焱哪受得了这种气?一怒之下,死活不肯再去学校。父母劝了几次都没用,最后只能由着她。
辍学后,她整天无所事事,大部分时间泡在网吧。上网的钱,是她偷偷从父母床底下的柜子里拿的,今天十块,明天二十,数额不大。父母在县城做小生意,很少回村,一直没发现。李焱本来就比同龄人早熟,说话做事都带着超出年龄的世故。就连父母都觉得她心思重、有主见,心想着既然劝不动她上学,干脆让她在家待一阵子,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要干嘛。
辍学后的李焱算是彻底自由了。最初那段日子,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耗在了村里的黑网吧。2011年那会儿网吧正火,农村更是遍地都是,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一两家黑网吧,李焱她们村也不例外。她家隔着两条胡同,就有个开在民房里的黑网吧。北方农村的房子都差不多,一个小院子,北边几间房,最大的那间客厅直接改成了网吧。房间里就摆了十几台电脑,来这儿上网的,十有八九是村里辍学的,要不就是逃课的学生,满满当当挤在里头打游戏、看视频。李焱在辍学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她每天就窝在网吧,戴着副油乎乎的耳机,手指在脏兮兮的键盘上乱按,按键都磨得发亮了。时而对着屏幕咧嘴傻笑,时而又皱眉噼里啪啦打字。整天不是在游戏里和人杀得昏天黑地,就是和网上认识的瞎聊,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混过去。她父母还以为她在家老实反思,琢磨以后的出路,其实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些。只要能上网撒欢,有人陪她聊天、夸她几句,时不时搞段网恋,这样没心没肺的日子,她当时觉得特别舒服。
那一天,"咳咳"两声深沉的提示音响起。在电脑前坐了一整夜的李焱眯着酸胀的眼睛,看到□□弹出一条好友申请。她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想都没想就点了通过。却不知道,在这个她人生中无聊的夏日午后,在破旧网吧的电脑屏幕上看似随意的点击,成了影响她一生重大事件的起点。她生命中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和回忆,全都开始于此刻这条小小的好友申请。
那天,李焱随手点了"同意",又习惯性的打开对方资料仔细打量:动漫头像里是个叼烟的银发少年,年龄显示19岁,是通过"劲舞团游戏XX群"加的她。还没等她多想,对话框就跳出一条消息,带着扑面而来的热情:
"你好啊!我在游戏里看到你连P二十多下,步子卡得超准,绝对是大神级别的!我玩了半年都没你一半厉害,想跟你取取经,才在群里翻了好久找到你!能认识一下吗?"
李焱往后一靠,网吧的塑料椅发出吱呀声响。房子中央那台摇头晃脑的落地扇正把裹着汗臭和泡面味的热风往她脸上吹。她的手在键盘上悬停了两秒,删掉打好的"谢谢",又重新敲下:"哦,你好。我就一般,闲着没事瞎玩了。"发完消息,李焱习惯性的点进男孩的□□空间,看到对方空间里满是转发的伤感语录和几张自拍,照片里的大男孩儿嘴角还挂着刻意的坏笑,穿着紧身黑T恤,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纹身贴……看到对方照片的李焱,内心深处不自觉的躁动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个夏天将会因为这张照片变得完全不同。
那天李焱先是跟男孩随便聊了几句,就一直在他□□空间翻着几张照片。对方的一张自拍直接把她看愣住了——照片里的男孩靠着破砖墙,身上紧绷绷的黑背心裹着精瘦的身子,裤子鞋子全是黑的,嘴里还叼着根烟,痞里痞气冲镜头笑。虽说算不上多帅,但浑身透着股男人劲儿,特别爷们儿,让这个十六岁花季少女的心里“咯噔”一下。李焱猛地凑近屏幕,之前爱答不理的劲儿早抛到九霄云外。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每条消息都带着三四个感叹号,恨不得从显示屏里爬过去跟人见面。
小网吧里吵吵嚷嚷的,键盘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混杂着网吧里音响发出的音乐声,李焱却只觉得耳边全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网络那头的张龙,也在翻着照片,看到李焱空间里戴着粉色发箍、倚在网吧电脑前的自拍,张龙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心里也早乐开了花。那天两人开始了热聊,俩人从劲舞团聊到周杰伦新歌,从村里小卖部的辣条聊到大城市夜市的烤串,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短短一上午,两人不但成了熟人,还向对方吐露了各自的一些心事。
那天中午,网吧里熬了一夜的少年们开始吃饭,空气里飘着浓浓的泡面味儿。李焱和张龙一起退出了游戏,约好开视频聊天。不一会儿,张龙就发来了视频邀请。李焱盯着张龙发来的视频邀请,心跳快得像擂鼓,连忙着整理了自己的头发,接受了视频邀请。画面一闪,张龙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的背后是贴满游戏海报的斑驳墙面,李焱可以看出来,张龙也是在一个不大的网吧里。
“哈喽啊,你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张龙咧嘴一笑,露出颗尖尖的虎牙,故意把打火机在指间转得哗哗响,“你到底在哪呢?真不上学啦?”
李焱下意识拢了拢乱糟糟的刘海,往椅背缩了缩,身下的塑料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就...就我们村,上不进去,干脆不念了。”她偷瞄着屏幕里张龙棱角分明的脸庞,耳朵尖烫得厉害。
“那挺好。”张龙突然坏笑了一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你没交过对象吧?现在也没对象?”
李焱脸颊发烫,头顶的老旧风扇吱呀转着,吹得她耳边碎发乱飘,赶忙摇头:“当然没有!我刚不上学,上哪找对象去?”
“巧了!我也单身狗!”张龙突然把脸凑近摄像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屏幕,"我比你大三岁,你刚说十六,对吧?"
李焱用手捏着衣角,心快跳到嗓子眼,脱口而出:“嗯!那...那你觉得我咋样?”李焱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却见张龙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笑得露出两排白牙:“还用问?你长得这么漂亮——”他故意拖长声调,“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李焱顿时浑身发软,网吧里嘈杂的键盘声、旁边人的吆喝声全都远去了。屏幕里张龙的声音像裹了蜜,甜得她脚趾都在鞋里蜷缩起来。
十六岁的李焱早熟得恰到好处。李焱是个外向的女孩儿,平日跟谁都能聊上两句。刚才那句试探,原本带着几分玩笑的成分——隔着屏幕,她向来敢说敢问。包括她之前几次网恋,她都能游刃有余,李焱之前一直觉得反正隔着屏幕,也不会尴尬。可眼前屏幕里这个叼着烟的男孩,却莫名让她心头颤了颤。并且,热爱网络交友的李焱,发现这个大男孩儿和别人不一样,竟然很快走进了自己的内心里。
不一会儿,视频那边的张龙突然坐直身子,摄像头跟着晃了晃:“哎,对了,你到底在哪啊?我看你资料写的河北石家庄?”
李焱把快要滑到鼻尖的刘海别到耳后,她感到网吧里闷热的空气裹着二手烟往鼻子里钻,虽然她偶尔也会抽烟,但是网吧里的空气却是太憋闷。
李焱对着电脑屏幕呼了口气说道:“对,我家是石家庄周边的,但离市区还挺远,得四五十公里呢。坐大巴进城,差不多得走一个小时。”
张龙立马点头,手腕上的银色手链晃荡着反光:“巧了!我在山西XX县!你知道山西不?”
李焱盯着他背后贴歪的《穿越火线》海报,摇摇头:“听说过,就是从来没去过。我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咋出过,更别说旅游了。”
“嗨!石家庄我熟!”张龙故意拍了下大腿,震得画面抖了抖,“之前跟着老板儿子开车过去办事,没多远!也就一脚油门的事儿!”他边说边摸出根烟叼上,打火机“咔嗒”一声,火苗映得他眼睛发亮,“说不定这两天我还要去呢?对了李焱,我去了石家庄你会见我吗?哈哈……”
听到张龙说“要见面”,李焱握着鼠标的手心瞬间沁出汗。网吧的风扇在一旁吱呀乱转,可她此刻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屏幕里张龙故意撸起胳膊袖子秀纹身的模样,让李焱觉得比游戏里任何一场劲舞团的炫技都晃眼,又看到张龙痞笑的样子,李焱觉得就像一只小鹿似的撞进她心里。
李焱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挤不出一个字,有些慌了的她打翻了手边的冰红茶饮料瓶子。红色液体在键盘和电脑桌上流淌着,随后又低落在地板上。李焱憋了半天才憋出句:“那......那你可别骗人啊。”话一出口就后悔,脚趾在塑料拖鞋里蜷成一团,又怕说错话显得自己太随便,赶紧补了句:“我不一定会有空……”
那天李焱和张龙一直从早上聊到了中午,两人很快在□□上交换了手机号码。李焱拿起父亲前不久花600多元买的CECT手机,认真存下号码。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多。视频里,张龙突然把烟往烟灰缸一按,金属打火机在指间转了个花:“行了,该去忙活了。”
李焱下意识往前探身,屏幕映得她眼睛发亮:“你要去工作了?做什么的啊?”
张龙扯了扯皱巴巴的黑T恤,露出半截若隐若现的纹身:“在县城矿上讨生活,这里头门道多,跟你说也说不清。”
等李焱再一次刷新页面,张龙的头像已经变成了灰色。网吧里依旧充斥着键盘敲击声和游戏音效,她却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变得空落落的,盯着手机屏保上的卡通小熊,半天回不过神。视频挂断后,整个世界仿佛突然被按下静音键。
李焱前一晚在网吧熬了通宵,又和张龙聊到了中午,直到双眼布满血丝、手指敲键盘都发颤,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黑网吧离她家不过几百米,走过村里的一条小路,穿过两排高大的杨树就能到她家里。
那天中午,李焱走在乡间小路上,天气燥热的让人抓狂。不远处的麦田翻涌着淡黄的麦浪,再过个把月就要熟透。杨树上的知了扯着嗓子嘶鸣,阳光穿过枝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可这份夏日的喧闹反而让她心里觉得愈发孤单。她攥着兜里的手机,期待着张龙能尽快忙完,给她联系。仅仅一个上午的视频聊天,张龙就好像成了填满她内心空洞生活的唯一希望。
张龙和李焱,一个是混迹社会,成熟油滑的十九岁少年,三言两语间句句戳心;一个是十六岁情窦初开,渴望霸气爱情的少女,把网恋当作生活的光亮。这两个人碰到一起,注定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夏日热恋。
李焱和张龙两人认识的那天下午,随着张龙再次给李焱发来第一条短信,打来第一个电话后,李焱和张龙也彻底袒露心声。随后两人便确定了恋爱关系,开始陷入热恋。从那天开始,李焱和张龙更是疯狂的盼望着能早日跨越网络,在现实中相见。
两人在不分日夜的狂热聊天中度过了几天,并约好了几天后在石家庄见面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