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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黑金末日(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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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夏天,在一个燥热的午后,天气热得像个大蒸笼,蝉在树上狂叫,让人心烦,乡村路两边的麦田已经金黄。那天,16岁的李焱拿出自己上学时用的帆布书包,随手塞了两件T恤和短裤,又蹲在爸妈床底下,从一个小盒子拿走了四五百块钱。
李焱那天攥着有点皱巴巴的钞票,甚至都没给在县城做小生意的父母打声招呼,就直接一个人去了村口。那时正好一辆已经老旧的掉漆的乡村大巴“突突……”开过来,她三步并两步跳上车——这一路,就这么朝着石家庄火车站去了,去见来到石家庄找她的张龙。
张龙并没有属于自己的轿车,因此当他从山西动身前往石家庄寻找李焱时,只能选择坐那趟慢悠悠的绿皮火车。火车车厢在铁轨上晃晃荡荡,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就这样经过将近八个小时的车程,才终于到了石家庄。
那一天,李焱得知张龙快要到了,她也早早从村里出发。先是坐着摇摇晃晃的乡村大巴,一路颠簸着进入石家庄市区,下车后又匆匆忙忙转乘其他车辆,终于到了石家庄火车站。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石家庄站,两人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现实中的见面。
石家庄站的电子屏不断闪烁着车次信息,人潮裹挟着行李箱的滚轮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李焱攥着手机的手心一直冒出薄汗,那天她特意换上了新买的粉色短袖,站在大厅的她,头发被大厅穿堂风吹的随风飘舞。两人通过电话后,李焱等了半个小时,就走到了出站口。
那天,李焱远远望见那个穿着破洞牛仔裤、胳膊上露着纹身的身影时,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却又被张龙嘴角勾起的坏笑钉在原地。
“哈喽啊,可算是见到真人了!"张龙歪着头打量她,脖子上的银色项链随着动作晃了晃,“你本人比照片还好看啊!”张龙伸手要接李焱肩上的包,却在手刚碰到衣服的瞬间被对方躲了过去。
李焱咬着下唇往后退半步,帆布鞋碾过地面的烟头:“你...你怎么穿得像个古惑仔?”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紧张地双手绞着牛仔裤的腰带。
张龙突然凑近,身上混着烟味和廉价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妹妹,古惑仔可不会坐几个小时火车来见人。"他故意拖长尾音,眼底闪过促狭的光,"肚子饿不饿?哥带你去吃你们石家庄正宗的安徽板面,哈哈……”
李焱虽是个16岁就辍学的女孩,却比同龄人早熟得多。她性格大大咧咧,骨子里透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当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网恋对象——张龙,痞帅的张龙早已经让她内心沉沦。李焱听着他说话时,表面上还能插科打诨,实际上心里早就乱了套,整个人都陷进去了。这会儿张龙说什么,提议吃什么,她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机械地应着:“好啊好啊。”候车厅的广播突然响起,淹没了李焱慌乱的应答。李焱低头盯着对方磨破边的黑布鞋,觉得眼前这个大男孩儿是那么的个性和活泼。
张龙看着李焱仍然紧张地用手绞着衣角,连她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顿时笑得前俯后仰,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哎哟我的小祖宗,别跟见了大灰狼似的!我这吊儿郎当的样儿是唬人的,大老远从山西跑过来,就是想和你好好谈场恋爱!”他伸手弹了弹李焱发红的耳尖,调侃道:“你看看你,害怕得像我们村儿里那只炸毛的猫!”
李焱被张龙戳破心思了,脸瞬间红的像两团火烧云,梗着脖子强装镇定:“谁、谁紧张了!不过是头回见网友,一时不知道说啥……”李焱话还没说完。张龙突然凑近,身上混着烟味的热气扑面而来。“记住了,”他故意压低声音,耳钉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银光,“从现在起,我可不是什么网友——是你正儿八经的男朋友!以后得叫我龙哥!哈哈……”
这话就好像颗石子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搅得李焱心尖发颤。她偷偷瞥了眼张龙痞气的笑脸,明明才相见不到一小时,心跳却好像擂鼓一样震得胸腔发麻。李焱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她脚尖在地上蹭出个小圈,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许多:“知道啦——龙哥!”
十六岁正是少女内心悸动,懵懂的年纪,李焱听着这带着霸道劲儿的话语,就像被人当胸撞了一下,心跳瞬间乱了节拍。眼前这个相识不过短短一小时的男孩,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闯进了她心里,让她彻底陷了进去。
第一次见面,张龙当然不会真带李焱去吃便宜板面。两人一路溜达,走到火车站附近的民族路步行街,挑了家还算体面的馆子,点了几个菜,吃了他们人生中第一顿一起吃的饭。
那一天,两人吃完午饭,街上的阳光晒得人发蔫,民族路步行街上的灯箱招牌在阳光下反射出各色的光,照的人刺眼。
张龙提议和李焱一起在石家庄好好逛一逛,玩儿两天,要找个酒店。
在酒店里,张龙的手牵着李焱走到了前台开房。李焱站在边上,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后颈新纹的图案,紧张得直咽口水,脚底下的帆布鞋在地板上蹭来蹭去,沙沙响。李焱早已经陷入了爱河,加之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扭捏的女孩儿,自然时不管不顾的爽快答应了。
在那个燥热的夏季午后,两人进了房间,李焱也把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张龙。
那天事后,两人走出了酒店,去民族路商业街逛街。那天他们在商场里买了衣服鞋子以及很多东西,拎着大包小包又走去了附近的公园。在公园的长椅上张龙搂着李焱,说了些肉麻话,一定会负责到底、要和她结婚,爱她一辈子之类的话。张龙说这些话的时候,李焱看着张龙,张龙头发凌乱地翘着,身上三三两两的纹身,怎么看都是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当他开口说话,带着山西口音的尾调里满是认真,那双眼睛亮堂堂地盯着自己,像是要把人看穿。她咬着嘴唇,心里头竟然也美滋滋,泛起丝丝甜意——这人看着吊儿郎当,说起话来倒是实打实的真诚。李焱内心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李焱和张龙像是两团扑进烈火的干柴,一头栽进滚烫的热恋里,深深不能自拔,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个是十九岁混黑矿的少年,一个是十六岁早早辍学的姑娘,在人潮汹涌的世界里,就这么死死攥住了对方,成了彼此唯一的慰藉与支撑。
那时,两人在石家庄的酒店腻歪了两天后,李焱眼皮都没眨一下,挎着塞满张龙给她买的衣服、鞋子、化妆品的帆布包,跟着张龙挤进了开往山西县城的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的车轮声里,载着两个年轻人不管不顾的未来。
绿皮火车慢悠悠地朝着山西开,车厢里摇摇晃晃的。张龙胳膊随意地搭在李焱肩上,捏着她的手晃了晃,问:“跟家里说好了?叔叔阿姨不会不同意吧?”与李焱熟络之后,张龙不再刻意表现的那么痞气,反倒是有些温顺了,言行举止变得正派温柔,拥有了爱情的他,对待比自己小三岁的李焱字里行间都流露出浓浓的爱意。
李焱也是开始变的小鸟依人,往张龙身边蹭了蹭,小声说:“今早给我爸打电话了,就说有个不上学的同学在石家庄饭店干活,我也想去。他们也没多问,反正平时也不咋管我。自从奶奶走了,我一直在农村老家自己住着。”
张龙用空着的手挠了挠头,咧嘴笑道:“别怕,到山西我肯定护着你,我是真的爱你。”
李焱仰起头:“嗯,龙哥,我相信你,对了,那我们到了那边住哪儿呀?”
“我之前跟几个兄弟住一起,不过咱俩到了先住酒店。”张龙拍了下大腿,“我手脚麻利,最多两三天就租到新房,以后就是咱俩的小窝!”
李焱眼睛一亮:“嗯龙哥,那我能养条小狗吗?嘿嘿……”
张龙咧嘴一笑,伸手揉了揉她头发:“必须能!我也喜欢小狗。等安顿好,我陪你去挑,买只最可爱的!”
已经陷入热恋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火车的哐当哐当地摇晃声里,美滋滋地畅想着以后的日子。
那天李焱跟着张龙到了山西某市的火车站,下了火车,又挤上一辆大巴车。大巴晃晃悠悠开了三四个小时,终于停在一个小县城。那地方四周全是矿区,到处都是黑乎乎的煤渣,街上走着的不是满脸煤灰的矿工,就是早早辍学来讨生活的年轻人,他们的一辈子,好像就要拴在这矿井上了。
那个县城的汽车站偏得很,孤零零立在县城边儿上。说是汽车站,其实就是栋破楼,墙皮掉得东一块西一块,看着跟老古董似的,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月。可就这么个老楼,每天还热热闹闹地接着南来北往的车,照常运转着。
张龙拉着李焱从汽车站出来,一抬脚就爬上路边一个小土堆。这汽车站位置刚好在县城地势最高的地方。李焱随着张龙的也跟着上去,两人在土堆上踮着脚往远处瞅。随着张龙手指的方向,向下望去,露天矿区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李焱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场景,她看到矿区里机器轰隆隆地响,黑烟一股接着一股往上冒,跟烧开了锅似的。数不清的大卡车来回跑得欢,车轮子碾过扬起漫天黑色的尘土。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太阳毒得很,晒得人睁不开眼,矿工们还在里头忙活,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远远看去,他们身上沾的煤灰和矿区的颜色都快融为一体了,根本分不清哪儿是矿,哪儿是人,全是为了讨生活拼命的模样。
那时,张龙拉着李焱站在小土堆上,满脸兴奋,意气风发地用手指着远处的露天矿区画了个圈,用力的搂着李焱说:“李焱,看见没?这就是我的家乡,我家就在离矿区不远的村子。你别看这儿环境不咋样,可这些全是黑色的金子啊!露天矿里挖出来的宝贝,是我们这儿人讨生活、挣大钱的家伙!你放心,我肯定能带着你在这儿闯出一片天,让你以后过上好日子!”
李焱看着张龙那副兴致勃勃、斗志昂扬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激动起来。虽然她不太懂张龙说的那些“黑金子”到底咋回事,但她就认准了一件事:只要能和张龙在一起,自己就是幸福的,至于以后有钱没钱,根本没那么重要。
那时候李焱让张龙那股兴奋劲儿感染了,整个人也跟着激动起来,顺势就靠进他怀里,仰着头问:“龙哥,这么说这些黑乎乎的矿真能当‘黑金’使?那以后咱们就指着这个吃饭啦?”
张龙重重地点头,眼神发亮:“那必须的!不过咱可不是像那些矿工似的卖苦力,咱得靠这‘黑金’发大财!”十六岁未经世事的李焱听得似懂非懂,也没再追问,只是把张龙搂得更紧了,好像这样就能把俩人的以后都攥在手里。
李焱后来的记忆里,那个县城给她的印象就是小得可怜,看着还没李焱老家的镇子大,两条街就能逛个遍。可就是这么个小地方,却热闹得很。街道两边,夜总会、KTV的霓虹灯闪个不停,酒店、足疗店一家挨着一家。街边各种菜系的饭店里飘出炒菜的香味,还夹杂着划拳喝酒的喧闹声。每天矿上一停工,矿工们就像潮水一样涌来,有的回出租屋,有一些工头,管理者则是住酒店。经常是能看见开着豪车的大老板,时不时还有些衣服穿着体面的人有人陪同的情况下走在街上,出入高端场所,他们和灰头土脸的矿工们走在一起,看着给人特别奇怪的感觉。
那时候,李焱跟着张龙到了矿区所在的县城,先在旅店住了两天。张龙则是很快就通过朋友租到一套小区房,是县城老小区里常见的一室一厅,每月租金不过几百块。那套房子位于县城中心,从小区步行到张龙干活儿的矿上,只需十几分钟。小区旁,还有一家装修豪华的KTV……
在爱情的蜜罐子里,时间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月。李焱记得那时盛夏季节,天气燥热的让人无法呼吸。她刚跟着张龙在县城安顿下来后,两个人累得腰酸背痛,满头大汗的收拾出租屋的模样,结果再一看,时间已经进入初秋。
李焱刚到后一个多月的日子里,除了两人惊天动地的甜蜜,其他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两人每天都是起床、吃饭聊天,然后张龙时不时的接到电话就往矿山上跑去。李焱觉得那段时间虽然是平淡的日子,但是两人心里就是觉得特别踏实、温暖。大概是因为,她们俩都泡在浓浓的爱意里,连空气都变得黏糊糊、甜丝丝的。对李焱来说,那是人生头一回谈恋爱,也是第一次和对象同居,紧张又新鲜。每天早上一睁眼,看见身边的张龙,都觉得跟做梦似的。更让李焱意外的是,看似痞气,风流的张龙也曾红着脸跟她说,那也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谈对象,第一次和女孩子一起生活。两个人就这样在那段感情里,一边摸索一边成长,笨拙又真诚,都期待着未来能一直在一起。
那时候,李焱和张龙租好房子后又过了一段安稳日子,时间转眼就进入到了秋天。悄然过去的日子里,张龙也不再像从前自己一个人的时侯。之前的张龙没事做的时候,就是跟几个兄弟打牌,泡网吧,晚上去歌厅、足疗店潇洒。李焱到来后,他的生活也变得特别规律,每天接到老板的电话,他就坐上来接他和几个兄弟的面包车,往矿上跑,在那儿一待就是一天或者一个晚上。最开始的时候李焱也问过张龙,问他每次接到电话后火急火燎的去矿上忙些啥,他总是笑嘻嘻地说:“都是些杂事儿,你别管了,挣钱就行,我要攥钱和你结婚呢。”
李焱当然知道,张龙和他几个兄弟这样的性格和生活,自然是不可能下矿干活儿的。但是李焱见没出过什么意外,也就没多追问。而李焱在那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则是每天变着花样做些简单的饭菜,每天把出租屋收拾得利利索索。她最大的幸福就是看着张龙狼吞虎咽吃她做的饭,把屋子弄得干干净净,她心里就特有成就感。张龙出门的时候,她自己在家无聊就会去楼下的网吧玩玩游戏,做做头发,美甲……
那时候,十九岁的张龙和十六岁的李焱俨然就是一对新婚小夫妻,让张龙身边几个
要好的兄弟十分羡慕。
2011年中秋节的时候,这天两人在出租房里,张龙胳膊搭在沙发背上,笑眯眯地凑到李焱跟前:“宝贝儿,你都不知道我那几个兄弟有多眼馋我!整天说我走大运,找着个死心塌地爱我的对象。就上次带你见的那几个,都是我铁哥们儿!”张龙一拍大腿,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说起来,你都来两三个月了,还没正儿八经和他们聚过。正好今天中秋节,要不今晚我做东,叫上那四个最铁的兄弟,咱去饭店搓一顿?也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家宝贝!”
李焱听了也是很开心,怀里的小狗也被她搂得更紧了,尾巴摇得扑棱棱响:“当然好啊!龙哥,我早就想认识认识他们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熟悉熟悉才有话说。我啥都听你的,正好最近闲着也是闲着,你知道吗。我来这么久了都没朋友,自己都快无聊死了……”
“好的宝贝,我兄弟里有两个也带着对象呢,今晚叫他们都带来,给你介绍认识认识,往后你们没事就能约着一起玩。前段时间矿上的事儿太多了,忙得晕头转向。最近老板又碰上大麻烦,具体怎么解决还没个头绪,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好处理。先不想这些糟心事了,今晚咱们就好好聚一顿。”说着,张龙将李焱搂进怀里。
“宝贝,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你平常在屋里不觉得冻得慌吧?别担心,秋天过完了再过一阵儿就供暖了。咱这儿供暖可比别的地儿早,而且暖气烧得很热,有时候摸上去都烫手!嘿嘿……咱这儿煤价又便宜,到时候屋里保准热乎的穿短袖都没事儿!”张龙搂着李焱念叨。李焱往他怀里蹭了蹭,轻声说:“还行,现在还不算太冷,有你在我就不怕冷,嘿嘿……”
深秋时分的山西地界,天要凉的比其他地方快一些。此时窗外的秋风早已经带了些许的凉意,夹杂着煤灰渣。吹的窗台上也都是黑色的灰尘。风经常大的在屋内都能听到呼呼的声响。张龙把李焱搂在怀里,两个人围着一个小被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跟小狗逗着。
中秋节那天晚上,张龙带着李焱去了一家饭店的包间里,约来了四个好兄弟。大家围坐在桌子旁,有说有笑的聊着。
那天晚上张龙端起酒杯,脸上笑开了花,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李焱,提高嗓门说道:“哥几个可都听好了!这就是我跟你们念叨八百回的李焱,我认准的媳妇儿!你们有的人都已经见过了,有的还没见。记住喽,以后再看见了就叫嫂子!”说着他伸手揽住李焱的肩膀,得意地冲兄弟们挑眉。
坐在对面的男孩儿赵天率先起哄,举起酒杯就往桌上重重一放:“哎哟,可算见着真人了!前段时间龙哥天天给我吹,说自己找的小对象又漂亮又贤惠的,今天一看,果然比照片还水灵!”
旁边戴眼镜的周帅帅也跟着打趣:“可不是嘛,嫂子你可得把龙哥看紧了,我们龙哥也是风流帅气,可别哪天让别的女孩儿盯上了,哈哈……!”
李焱被逗得脸颊发烫,往张龙怀里缩了缩。张龙见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转向兄弟们:“都别贫了!宝贝,这是赵天,本县城里的;周帅帅,平常开面包车都是他开;这俩双胞胎,大虎二虎,出了名的活宝,以后谁欺负你,尽管跟哥几个说!”大虎二虎立刻挺直腰板,一个拍胸脯一个比拳头,逗得满屋子人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包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热闹。张龙的兄弟们轮番给李焱夹菜,说着他们那些街头、矿区的各种有趣的事儿。李焱也感觉渐渐放松下来,跟着大伙一起笑闹,时不时偷偷看一眼身边的张龙——他正一边给她剥虾,一边和兄弟们斗嘴,眉眼间全是藏不住的幸福。
李焱打量着张龙的这几个兄弟,平日里他们总跟张龙一起去矿上忙活。四人看着也就十九、二十出头的年纪,彼此差不了一两岁,正是血气方刚的青春小伙儿。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偏爱一身黑色行头,利落的短发下,脸上透着股混不吝的劲儿。说话时摇头晃脑,一口一个“哥”“姐”叫得热乎,可话里话外全是玩笑,前言不搭后语,没个正形儿,乍一看活脱脱一群痞里痞气的街头小子。
赵天率先开了口:“龙哥,前段时间老板不是说要去北京长待一段时间吗?说是年纪大了,打算让他儿子接手。”另一个兄弟也跟着搭腔:“是啊龙哥,你平时能直接跟老板儿子联系,他有没有透露点什么消息?”其余两个兄弟纷纷点头附和。
张龙喝了一小口酒,说道:“哎,老板去北京准备常住,以后让他二十五六岁的儿子接手。问题他儿子做事太激进,和老板在时差别挺大,最近麻烦事一桩接一桩。就说老板同村一个人手里的小矿,原本和咱们没什么矛盾,老板儿子一上来,非要多占人家的、捞点好处。结果闹得不行,连运矿的卡车都牵扯进来了,关键是人家也不是好惹的主儿,手下也好多人……咱们这些底下做事的,只能听上头安排,见机行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还能有什么办法?”说完,他看了眼身旁的李焱,笑道:“行了,我媳妇在这儿呢,咱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赶紧吃饭喝酒!”
周帅帅听后也跟着摇头叹气:“谁说不是呢?老板非要这么早就把摊子交给儿子,就比咱们大几岁,才二十五六岁,风风火火的比咱们还激进。我看啊,早晚得出大事儿,到时候还不是得咱们底下人累死累活擦屁股,还是咱们去拼命。”说着夹了一筷子菜,“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吃饭吃饭!”
另外两个兄弟也随声附和着:“对对对,先不想了!其实咱们年轻人办事就要这股冲劲,咱们干好自己的活儿就行。说不定老板儿子年轻好说话,给的钱也多呢!来,动筷子!”酒杯碰撞声再次在饭店包间里响起,包间里又热闹起来,只是这话头里,还带着几分他们兄弟几人对未来不确定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