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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雪松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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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在身后合拢,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响,仿佛切断了某种令人心悸的链接。夏祈安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冲进电梯,直到金属门完全关闭,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自己和镜面中那个面色绯红、眼神慌乱的人影时,他才猛地靠上冰凉的轿厢壁,大口喘着气。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狂跳,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后颈的腺体还在突突地发热,那冷冽的雪松木气息仿佛已经渗透进了他的皮肤,霸道地萦绕不去,勾得他自己那点焦糖味信息素蠢蠢欲动,甜腻得让他自己都心烦。
“混蛋……雪松怪……自大狂……”他咬着牙,低声咒骂,把能想到的贬义词全都安在了萧烬头上。可骂完了,心底却是一片更深的茫然和无措。
他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为了一个角色,为了那些他急需的、能让他喘口气的钱。
电梯下行数字不断跳动,失重感一阵阵传来,让他有些腿软。刚才在套房里那股不管不顾的炸毛勇气彻底泄了个干净,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滚烫的羞耻交织在一起,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想起萧烬那双深邃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语气,还有那该死的、无处不在的雪松味!那人明明什么都知道了,把他查了个底掉,然后像评估一件商品一样,给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格。
最可气的是,自己居然真的没能拒绝。不仅没拒绝,还在那股信息素的压迫和那混蛋的刻意撩拨下,露出了那么丢人的一面!
什么“味道很好”……
夏祈安猛地抬手捂住还在发烫的脸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的温和安静人设,在萧烬面前不到半小时就崩得稀碎!那人现在肯定在背后嘲笑他吧?嘲笑他外强中干,嘲笑他轻易就被信息素影响,嘲笑他为了资源……
“叮——”电梯到达酒店地下停车场。门一开,冷空气夹杂着汽油味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激灵,勉强拉回思绪。
李姐果然焦急地等在他的那辆破旧代步车旁,一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眼睛发光地压低声音:“怎么样?谈得怎么样?萧老师说什么了?”
夏祈安看着经纪人那充满期待和算计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劫后余般的虚脱:“……谈成了。”
“真的?!太好了!”李姐瞬间喜形于色,也跟着坐进副驾,兴奋地规划起来,“我就说!这可是萧烬啊!祈安,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张导那电影只是开始,以后……”
“李姐,”夏祈安打断她,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有点累,想先回去休息。”
李姐这才注意到他异常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圈,愣了一下,随即自以为明白了什么,语气变得暧昧又体贴:“哦哦,好好,是该休息。萧老师他……没为难你吧?这些顶级Alpha有时候是有点特殊癖好,你忍一忍,为了前途……”
“没有!”夏祈安猛地提高声音,像是被踩到了痛脚,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又勉强压了下去,重复道,“他没有。只是谈了合同。明天会送过来。”
他说完,不再给李姐追问的机会,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乏力的轰鸣,驶离了这栋金碧辉煌、却让他感到无比屈辱的酒店。
回到那个租来的、只有几十平米的小公寓,夏祈安甩掉鞋子,把自己重重摔进沙发里,用抱枕埋住了脸。
空气里没有了那恼人的雪松味,只有他自己熟悉的、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和一丝无法完全隔绝的、来自窗外街道的喧嚣。可他却觉得那雪松的气息好像烙印在了嗅觉记忆里,时不时就要窜出来刷一下存在感。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陈旧的水渍。
包养。
这个词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他知道这个圈子里这种事情司空见惯,甚至比他处境更艰难、选择更无奈的人比比皆是。可当这一切真的落在自己头上,那种清晰的、明码标价的耻辱感,还是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尤其,对方是萧烬。
那个站在云端、被无数人仰望的萧烬。他们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在各种场合远远见过他几次,镜头前的萧烬完美、矜贵、疏离,是教科书级别的顶级Alpha和超级巨星。谁能想到私下里……居然是那种恶劣又闷骚的性格!
故意用信息素压他,看他失控,看他炸毛,还说什么“味道很好”……
夏祈安又把脸埋进抱枕,发出一声压抑的哀鸣。以后怎么办?真的要每周去那个充斥着雪松木味道的套房“报到”吗?真的要忍受那个男人的靠近和触碰吗?
光是想到那个场景,他的腺体就开始隐隐发热,身体记忆先于意志复苏了那被强大Alpha信息素包裹的战栗感。一半是排斥,另一半……却是该死的、无法言说的生理性悸动。
这让他更加厌恶自己。
他就这样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着,昏昏沉沉地睡去,睡得极不安稳,梦里都是冰冷的雪松木和滚烫的焦糖交织缠绕,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他吞没。
第二天上午,门铃尖锐地响起。
夏祈安被惊醒,顶着一头乱毛和宿醉般的头痛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着干练西装、表情一丝不苟的Beta女性,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夏先生您好,我是萧先生的私人律师,姓陈。”女人递上名片,语气公事公办,“这是萧先生让我给您送来的合同,请您过目。如果没有任何问题,请在最后一页签名。相关资源会在一周内陆续到位,首笔款项也会在签约后二十四小时内打入您指定的账户。”
夏祈安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纸袋,指尖冰凉。
送走律师,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打开了纸袋,抽出里面那叠厚厚的合同。
条款清晰,报酬丰厚得超乎想象,远远超出了那个男三号角色本身的价值。里面甚至详细列出了对他家人的债务清偿和未来生活保障的方案,考虑得“周到”得令人发指。而他的义务则被笼统地概括为“在合约期间,乙方需配合甲方的合理要求,保持良好互动关系”,用词暧昧却又留下无限解读空间。
翻到最后一页,甲方签名处,“萧烬”两个字已经签好,笔锋凌厉,力透纸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就像他那个人一样。
夏祈安盯着那签名看了很久很久,然后认命般地拿起笔。
笔尖落在乙方签名处时,他犹豫了一瞬。眼前闪过母亲病弱的愁容,父亲追债电话里的咆哮,弟弟学费通知单上的数字……还有萧烬那双深不见底、带着玩味探究的眼睛。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终于用力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夏祈安。
三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被牢牢锁在了那个冷冰冰的甲方名字旁边,仿佛签下了一份卖身契。
几乎就在他放下笔的瞬间,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夏祈安的心跳却莫名漏跳了一拍,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接起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随即,一个低沉熟悉的、经过电流处理也依旧极具辨识度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仿佛刚睡醒的沙哑:
“合同签了?”
是萧烬。
夏祈安握紧手机,指尖用力到发白。那股莫名其妙的火气又蹭地一下冒了上来,冲散了刚才签合同时的沉重和屈辱。这人打电话来就为了问这个?监视他吗?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用上了那种私下里才有的、呛人的语气,没好气地回怼:“签了!不然呢?雪松怪先生,您是不是还要我拍照发您邮箱确认一下啊?”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通过听筒传来,震得夏祈安耳根发麻。
“呵。”萧烬似乎心情不错,完全无视了他的炸毛,自顾自地下了指令,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明晚七点,云顶公寓顶楼。司机到时候会去接你。”
那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和掌控感,瞬间点燃了夏祈安的逆反心理。
“喂!你……”他气得差点跳起来,“明天晚上我有事!”
“推掉。”萧烬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需要我提醒你合同第……”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夏祈安烦躁地打断他,不想再听那些冷冰冰的条款,“七点是吧?知道了!没事我挂了!”
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对着电话骂街。
“……嗯。”萧烬应了一声,却没立刻挂断。安静的电波里,只能听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就在夏祈安忍不住要率先掐断通话时,那头忽然又传来一句,声音比刚才似乎低沉了几分:
“抑制剂,明天不用贴那么牢。”
说完,电话便□□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夏祈安举着手机,愣在原地,好几秒没反应过来。
等……等等?
他刚才说什么?
抑制剂……不用贴那么牢???
“轰——”地一下,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头顶,脸颊、耳朵、脖子瞬间红透,烫得能煎鸡蛋。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席卷而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被Alpha言语直接针对Omega本能而产生的战栗。
“萧烬——!!!”
一声怒吼终于冲破了喉咙,响彻在整个小小的公寓里。
夏祈安气得把手机狠狠摔进沙发里(没舍得砸),胸膛剧烈起伏着,焦糖的甜味因为情绪激动而失控地弥漫开来,甜腻中带着炸毛的焦躁。
这个混蛋!变态!雪松怪!
他到底想干什么?!
而电话那头,云顶公寓顶层的奢华套房里。
萧烬放下手机,目光落在窗外明净的天空。鼻尖似乎还能隐约捕捉到一丝残留的、甜滋滋的焦糖气息,透过电波,从那个炸毛的Omega那边传来。
他想象着对方此刻一定又气得跳脚,脸涨得通红,像只被惹恼的猫咪,恨不得挠人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
嘴角那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再一次缓缓扬起。
嗯,果然比那些一味顺从的,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