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糖度》南上北淮

3、还会炸毛

　　第二天一整天，夏祈安都过得浑浑噩噩。
　　签了合同的实感像一层粘腻的薄膜裹着他，甩不脱，又无法忽视。李姐的电话一大早就轰炸过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热情洋溢，仿佛他已经一步登天。絮絮叨叨地说着张导那边已经接到了通知，剧组筹备组很快就会联系他，几个之前对他爱答不理的时尚杂志也突然抛来了橄榄枝，甚至还有一个轻奢品牌的代言在接洽。
　　“祈安啊，你真是走了大运了！萧老师一句话，比你努力三年都有用！”李姐在电话那头感慨，语气里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你可得好好把握住，把萧老师伺候舒坦了，以后什么没有？”
　　“伺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夏祈安耳朵里，他猛地掐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到沙发角落，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他环顾着这间狭小却熟悉的出租屋，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从他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就彻底改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默默努力、偶尔挣扎温饱的三四线小演员夏祈安。他现在是……萧烬“包养”的Omega。
　　这个认知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焦躁和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情绪在胸腔里发酵。他坐立难安，看什么都不顺眼。最后干脆找出健身服，把自己投入到高强度的训练里，直到肌肉酸软，汗水浸透衣背，累得几乎无法思考，才暂时将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去。
　　冲完澡，天色已经渐晚。看着镜子里那个眼角泛红、带着水汽的自己，夏祈安深吸一口气。
　　不行，不能这样。
　　就算……就算是那种关系，他也不能每次都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被那个男人牵着鼻子走。那也太丢份了！
　　他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当是去上班，面对一个难缠的、性格恶劣的老板。工作需要，职业素养。他演了那么多角色，还演不好一个温顺乖巧的金丝雀吗？
　　对，演戏而已。
　　他拿出十二分的精力给自己搭配衣服，既不能太刻意，又不能太随意。最终选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毛衣和浅色牛仔裤，看起来清新又无害，符合他对外的那层人设，也……不至于太引人犯罪。他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温柔浅笑的表情，确保无懈可击。
　　至于抑制剂……
　　想到萧烬昨天电话里那句，夏祈安耳根又开始发热。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换上了一张新的、但阻隔效果稍弱一些的抑制贴。算是……一种消极的妥协？他绝不承认那是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只是……只是不想再因为信息素波动而失态！对，就是这样。
　　七点整，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了他公寓楼下。穿着制服的司机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全程目不斜视，专业得仿佛只是接送一位普通客人。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中心最顶级的地段，最终停在一栋高耸入云的豪华公寓楼下。门童躬身问候，管家模样的男人早已等候在专属电梯口，微笑着为他刷卡，按下顶层的按钮。
　　“萧先生已经在等您了。”管家语气恭敬，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电梯无声且迅捷地上升，数字不断跳动。夏祈安看着光可鉴人的电梯壁映出的自己，那张努力维持平静温和的脸，手心却微微沁出薄汗。
　　“叮——”
　　顶层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比上次在酒店套房更加浓郁、也更加……自然的冷冽雪松木气息。这里仿佛是那股气息的源头，无处不在，已经彻底浸染了这里的每一寸空气，昭示着Alpha绝对的领地所有权。
　　夏祈安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本能升起的战栗感，抬脚走了出去。
　　公寓内部是极简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昂贵却显得有些冷清，缺乏生活气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打翻的星河，繁华却遥远。
　　萧烬就站在客厅那片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家居长裤和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勾勒出宽肩窄腰的优越身形。手里端着一杯酒，似乎正欣赏着窗外的景致。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落在夏祈安身上，从头到脚，缓慢地扫过，像是在审视一件如期而至的、属于他的物品。
　　夏祈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建设摇摇欲坠。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温顺的、略带羞涩的笑容，声音放得轻软：“萧先生，晚上好。”
　　萧烬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迈步朝他走来。他步伐沉稳，带着一种天生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那股雪松木的气息也愈发具有侵略性。
　　夏祈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指尖蜷缩起来。
　　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萧烬停下脚步。他的目光落在夏祈安的后颈，那里贴着阻隔效果稍弱的抑制贴，一丝极淡极甜的焦糖味道，正怯生生地、无法控制地逸散出来，试图融入这片冰冷的雪松林里，却被更强大的气息轻易地包裹、缠绕。
　　“味道，”萧烬忽然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低沉，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比昨天明显。”
　　夏祈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就知道！这个变态对信息素到底有多执着！
　　他强忍着怼回去的冲动，垂下眼睫，努力维持着人设，声音细弱：“可能……是来的路上有点热。”
　　“是么。”萧烬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他抬起手，似乎想要碰碰那抑制贴。
　　夏祈安吓得猛地往后缩了一下，警惕地瞪大眼睛看他，像只受惊的兔子，那强装出来的温顺瞬间破功，露出底下炸毛的本质。
　　萧烬的手顿在半空，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自然地转向旁边的酒柜：“喝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夏祈安惊魂未定，暗自懊恼自己的反应过度，赶紧重新挂上乖巧面具。
　　萧烬给自己倒了点酒，然后走到沙发旁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命令式的口吻，理所当然。
　　夏祈安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刻意挑了一个离他稍远的位置坐下，身体绷得笔直。
　　萧烬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将茶几上的一个平板电脑推到他面前。
　　夏祈安疑惑地看去，屏幕上是一个文档，标题是《浮生若梦》演员初步合同——正是张导那部电影，男三号的角色，片酬数额看得他心惊肉跳。
　　“看看条款，没问题就电子签了。”萧烬晃着酒杯，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夏祈安手指颤抖地划着屏幕，一条条看下去。这不仅仅是一份合同，更像是一份赤裸裸的“馈赠”，一份用他自己换来的战利品。喜悦吗？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屈辱。
　　“为什么……”他忍不住低声问，声音有些发哽，“为什么是我？”
　　他自认演技尚可，但绝不到能让萧烬这种级别的人青眼有加到直接砸资源的地步。这张脸在美人云集的娱乐圈也算不上顶级。所以他一直想不通。
　　萧烬侧过头看他，目光深邃。窗外的霓虹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因为，”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你的焦糖味，很特别。”
　　夏祈安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就……因为信息素？
　　这个答案比他预想的任何原因都要更直接，也更……羞辱人。仿佛他所有的价值，就只在于此。
　　一股怒火夹杂着委屈猛地冲上头顶，瞬间烧断了他那根名为“理智”和“职业素养”的弦。温顺乖巧的面具彻底碎裂，他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气得声音都在发颤：
　　“萧烬！你混蛋！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移动的糖罐子吗？！就因为我信息素是焦糖味，你就要包养我？！你是不是有病！雪松味了不起啊？冷冰冰的呛死人！谁稀罕！”
　　他气得口不择言，脸颊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那点焦糖味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浓郁起来，甜滋滋地在空气中炸开，试图对抗那无处不在的雪松，却反而更像是一种投诚，一种欲拒还迎的勾引。
　　萧烬看着他突然的爆发，看着他气得发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角，非但没有动怒，眼底那抹玩味和兴趣反而更深了。他甚至微微勾了下嘴角，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放下酒杯，站起身。
　　高大的阴影再次笼罩住夏祈安，那股强大的雪松木信息素也随之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
　　“是不是只因为信息素，”萧烬一步步逼近，将他困在自己和沙发之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某种危险的蛊惑，“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他伸出手，指尖这次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按上了夏祈安后颈那枚抑制贴的边缘。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敏感的皮肤。
　　夏祈安猛地一颤，所有骂人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腺体在那触碰下疯狂跳动，焦糖的甜味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被更加浓烈的雪松木气息彻底包裹、浸透。
　　Alpha充满侵略性的信息素透过稍稍薄弱的抑制贴，霸道地冲击着他的感官。
　　腿开始发软，呼吸变得急促，体温不受控制地升高。一种源自Omega本能的、对强大Alpha的畏惧和渴求交织着涌上来，迅速淹没了他那点可怜的愤怒和挣扎。
　　他眼睁睁看着萧烬低下头，越靠越近，冷冽的雪松味几乎将他完全淹没。
　　那双向来深邃平静的眼眸里，此刻仿佛燃着暗火，牢牢锁住他。
　　“看来，”萧烬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抑制贴的边缘，感受着底下皮肤惊人的热度，声音哑得厉害，“不止是信息素。”
　　“还会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