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岁宁》莲池沐客

33、反咬

　　楚辛珏一脸冷漠，侧过去冷声道：“崔少卿，你就跟大伙儿说说那日你的所见所闻吧。”

　　“……”崔歧顿了下，他也没提前说安排了这一场啊，他那属于是偷看偷听，就这么直白地讲出来，未免太伤颜面了。

　　宣岁宁立下明了，崔歧是楚辛珏的人，难怪那日是非不分地将自己扣下，还引楚景知来相见。看来楚辛珏这是要将那日楚景知入诏狱寻自己的事诏告于众了，他果然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她。

　　她沉默地跌坐在椅，自古以来，女子名节大于天，即便是攀诬，也会唾声如海，处处受人指点抬不起头来。

　　虽说她不是真正的太子妃，但眼下的困境都是她在担。若是毁掉名节能顺势和离最好，先前提及废黜太子妃位，冯皇后那般不赞同，怕是不会如此简单。

　　她此刻就像枝头掉落的叶，偶然间坠进汹涌波涛，无力阻止风浪，似乎只有随波逐流才能少些伤害，越挣扎反而陷得越深，落入无边深渊。

　　感受到迫压的眼神，崔歧只好起身正色道：“太子妃下诏狱那日，七殿下多番打点想见太子妃一面，微臣见七殿下似乎有要事，便同意七殿下单独会见太子妃了。”

　　“后来，据看守狱卒来报，说七殿下喝太子妃二人举止亲密，说话内容也是情意绵绵。微臣怕惹麻烦，便暗中将此事禀告给了太子殿下。”

　　“景知，可有此事？”冯皇后厉声问。

　　楚景知不自觉后退一步，面不改色地看了眼崔歧，他见薛凝月的第二日便撞破过他在太极殿会晤楚辛珏，难道是那时告知他的？

　　他早前就着人调查过，崔歧确实一介孤臣，清正不阿，与各位皇子都无紧密联系，他便放下紧惕之心去诏狱见薛凝月。没想到他今夜居然如此听楚辛珏的话，当众将这件事抖了出来。

　　冯颜面色变得难堪，愤怒地盯着楚景知，“七殿下，你说话啊？他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是，但是……”楚景知无法否认。

　　“呵，原以为七殿下人品贵重可为佳配，没想到和寻常男子一样多情似海，还是觊觎自己的皇嫂，当真是恶心至极！我冯颜就算老死家中，也不愿嫁你！”冯颜怒火中烧，若是旁人还好，偏偏那个人是薛凝月。

　　“够了，吵吵闹闹像什么话，你二人婚事暂且作罢。”冯皇后眉心紧锁，大喝一声。

　　“皇后娘娘，事已至此，凝月自请废位，望娘娘成全。”宣岁宁见机插话，神情无畏，言辞决绝，落在旁人眼中却成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跟七皇子在一起。

　　一旁的楚辛珏默在原处没表态，他的目的已达到，薛氏是走是留都无关紧要。

　　荣妃娘娘浅笑道：“天子御赐金婚，哪能说废就废？太子妃可莫要再提此事。”

　　“荣妃说得不错，不过太子妃德行有失，损害皇家颜面，念在永庆侯府昔日与大燕有功，本宫就罚你永生囚于东宫，无诏不得出。”冯皇后冷道。

　　宣岁宁瞬间如坠冰窟，即便如此，她都不能离开东宫，离开楚辛珏吗？

　　“皇后娘娘，我也有一事禀告。”宣岁宁缓缓站出来，纤骨铮铮，愤恨地看了眼楚辛珏。

　　“何事？”

　　“太子殿下贪恋女色，公然在宴上勾搭朝臣之女，暗下迷药欲行不轨之事。”宣岁宁声量高亢，一副风雨无惧的模样。

　　旁边的楚辛珏疑惑地看着她，随即眸光凝结，冰冷至极，她知不知晓自己在胡诌什么？

　　宣岁宁挑衅地回视他，眸光仿佛在告诉他，今夜谁都别想好过。

　　这下，看戏的人纷纷炸开了锅，不自觉地又满上了酒，边喝边期待下一幕好戏开场。

　　“真有此事？如实说来。”冯皇后勃然大怒，眸剑直指宣岁宁。

　　“当真。此前沈家小姐沈惜君给太子殿下敬酒，而后又娇怯地过来将殿下手中酒一饮而尽，殿下当下便命人送她去偏殿，我相信在座有不少人亲眼瞧见了，我说得对吗？崔大人！”宣岁宁言之凿凿。

　　崔歧蓦然被点名，有些反应不过来，太子妃这是在报复他先前的指证吗？他看了眼不动如山的楚辛珏，这可叫他如何回话？

　　坐席旁边的人似在回忆，不时的啧嘴点头。

　　“确是如此啊，不仅是喝酒，两人还说了好几句话。那沈家女儿长得妩媚多姿，太子看上她不足为奇。”

　　“我看那沈卫尉还朝太子跪下了，难道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太子殿下素来风流，没想到在大宴上也耐不住地拈花惹草，他们夫妇二人可谓是绝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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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辛珏蹙眉，眼刀扫过去示意他们闭嘴，他盯着宣岁宁低声威胁道：“休要胡言，不然——”

　　宣岁宁瞥过眼，置若罔闻。

　　冯皇后指着崔歧，“你来说，太子妃所言是否属实？”

　　“……”崔歧躬身行礼，如芒刺背，“微臣刚刚与潘大人闲聊，并未注意到太子殿下那边动静。只是微臣觉得太子殿下貌比潘安又身居高位，有女子仰慕再正常不过。”

　　“沈小姐并没有太多机会近距离接触太子殿下，一时情难自禁在所难免。或许是酒洒到衣裙上，殿下心生体恤，便差人将沈小姐送去偏殿更衣。不知太子妃口中所谓的暗下迷药欲行不轨之事从何说起？”崔歧言辞缜密，他真的尽力了。

　　“崔大人不愧是大理寺少卿，费这些口舌为太子殿下辩驳，只是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可曾瞧见沈小姐换身新衣裳出来？”

　　楚辛珏见她这般巧言令色，像极了大婚前，果然前段时间是故作乖顺，刻意讨好。

　　“吴内侍，去传沈家女过来。”

　　荣妃抬手制止，“皇后娘娘，沈小姐一介闺阁女子，不如我去替您探探究竟吧。”

　　“也好，那就你去，你可要瞧仔细了。”

　　“这是自然。”荣妃带着侍女缓步出去，路过楚辛珏之时，眼中似有一丝敌意。

　　片刻后，荣妃面色不佳的返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冯皇后问：“如何？”

　　她吞吞吐吐道：“沈小姐衣衫凌乱，媚眼如丝，是中了媚药之状。”

　　满堂倒吸抽气声，无一不暗叹太子实在行径孟浪，荒淫可耻。

　　“荒唐！”冯皇后扫空案桌，一时间杯盘狼藉，摔得噼里啪啦响。

　　楚辛珏冷哼，阴森地看着宣岁宁，“这就是你的手段？于孤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

　　“殿下声名狼藉，自是无所谓，可即便是螳臂当车，我也要奋力一试。”宣岁宁神色倔强，清亮水眸里闪着不甘。

　　冯颜趁机道：“皇后娘娘，太子公然戕害官家女子，伤了皇室颜面不说，更是在挑衅大燕律法。请娘娘严惩太子，给沈家一个交代，同时还律法清明。”

　　随后，御史台和左右相等朝中要臣不约而同的斥责起楚辛珏，连带旧账一起翻出，言辞犀利，口诛笔伐。

　　崔歧暗叹一口气，楚辛珏如今当真是孤家寡人，满朝文武无一人站在他身后。

　　沈卫尉见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几番权衡后，赶紧跪到殿中求情：“皇后娘娘明鉴，是小女误食毒物，实在与太子殿下无关啊。”

　　冯皇后怒斥：“证据皆在，还能冤了他不成？”

　　荣妃轻声道：“娘娘，太子殿下自幼娇惯，难免任性，不如小惩大诫即可？”

　　冯皇后见楚辛珏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不认罪也不认错，不由勾唇冷笑，“太子楚辛珏行为放荡，藐视律法，同太子妃一起幽禁东宫，期间一切从简，期限视后效而定。”

　　听冯皇后这般说，底下人乐见其成，甚至还觉得罚得太轻了，直接将储君之位废了才好。

　　宣岁宁心情复杂，虽盼着他受罚，但不是想他和自己一起囚死东宫啊……

　　楚辛珏睨着她，眼尾轻挑，“这下，你满意了？”

　　宣岁宁轻哼，不愿搭理他。

　　“另外，为了沈氏声誉，就将她纳入东宫做太子侧妃吧，同太子和太子妃一同幽禁东宫，不得随意外出。”冯皇后寒笑凛然，有些期待地看着楚辛珏。

　　楚辛珏掀起眼眸，不再掩藏怒气，定定地回视着冯皇后，她在侮辱他，沈家女门户高低不说，在宴会上这般丑态百出，却还要她入东宫为侧妃。

　　他本就厌恶此女打量他的目光，才借机将她打发去了偏殿，这才给了薛氏信口胡诌反击的机会。

　　“我若不同意呢？”楚辛珏清冷的声音掷在大殿上，令人心惊。

　　“太子殿下，你不是喜欢这位沈姑娘吗？娶进东宫相伴左右岂不是美事一桩？”荣妃笑着说。

　　“父皇沉疴已久，荣妃娘娘是不是快忘了谁才是这大燕正经主子了？孤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你——”荣妃难得在人前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

　　“本宫瞧太子魔怔了，速速将他夫妇二人送回东宫，将沈氏也一并抬了去。”冯皇后递给身后吴内侍一个眼神，惊得吴内侍一颤。

　　“很好。”楚辛珏阴森道：“今夜，若是将那沈氏抬进了东宫，明日，孤定叫她再被抬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