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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电话那端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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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深处,滑梯投下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蠕动着,散发出一种只有越前绫子才能感知到的、冰冷而污秽的气息。
那是一个由附近孩童偶尔的恐惧和抱怨情绪汇聚而成的低级咒灵,弱小得甚至无法主动伤人,只是本能地存在着,像角落里滋生的一小片霉斑。
她站在原地,方才放学时的轻松心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泛起的寒意。
“真是…扫兴啊。”她低声自语,墨绿色的猫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不能放任不管。即使再弱小,任由它吸收负面情绪,也有可能逐渐壮大,或者引来更麻烦的东西。这是身为咒术师无法推卸的责任,也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
她迅速扫视四周。公园很僻静,这个时间点几乎没有行人。很好。
她不动声色地走向公园更深处,假装系鞋带,单膝跪地,手指看似无意地触碰地面。
“[暗生?覆]”
极低沉的、几乎是气音的咒词从她唇间溢出。
刹那间,她脚下的影子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流动,分出一缕细若发丝的黑线,贴着地面,迅捷无声地滑向滑梯下的阴影。
那团低级的咒灵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像一滴墨水融入了更大的墨池,被那缕影线精准地缠绕、吞噬、分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周围那令人不适的冰冷气息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绫子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表情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动用咒力,尤其是调动与生俱来的、与影子相关的术式时,内心深处那份关于黑暗和疼痛的记忆总会泛起细微的涟漪。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小小的插曲现场。
然而,就在她抬头的瞬间,身体猛地僵住了。
公园的入口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茶褐色的短发,挺直的脊背,冰冷的无框眼镜。
是手冢国光。
他正看着她的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着,似乎有些疑惑。他大概是抄近路回家,正好路过这里。
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绫子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但脸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挂上了那副开朗自然的笑容:
“啊啦,手冢君?好巧啊,你也走这条路回家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朝他走去,试图用身体挡住刚才咒灵出现的位置,尽管那里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手冢的目光从她身后收回,落回到她脸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但更多的是不确定。他刚才似乎看到越前蹲在那里,嘴里好像念叨着什么,地上的影子…好像动了一下?但距离有点远,看得并不真切,也许只是光线错觉。
“嗯。”他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越前桑在这里是?”
“哦,我啊,”绫子脑筋飞快转动,笑容无懈可击,“刚刚觉得鞋带有点松,蹲下来重新系一下。然后看到一只很可爱的小野猫跑过去了,就多看了一会儿。”她指了指公园深处,谎话编得流畅自然。
手冢国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空空如也。
他推了推眼镜,并没有深究。对于不感兴趣或者无法理解的事情,他通常不会投入过多注意力。
“这样。”他淡淡地应了一声,“那么,告辞了。”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迈步继续向前走去,并没有等她的意思。他的思维显然已经转向了别处,或许是网球部的训练计划,或许是今天的功课。
看着手冢逐渐远去的挺拔背影,绫子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手心竟然微微有些汗湿。
好险…差点就被注意到了。
虽然普通人几乎不可能察觉到咒灵和咒力的存在,但手冢国光的观察力显然远超常人。那种敏锐的直觉,或许比绫子想象的还要麻烦。
“真是个…不得了的同桌啊。”她小声嘀咕着,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安静的公寓,窗外已是华灯初上。绫子放下书包,给自己简单做了晚餐。一个人吃饭时,房间里的寂静显得格外清晰,偶尔只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個熟悉的名字——家入硝子。
绫子脸上立刻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按下接听键:“莫西莫西~硝子大人今天怎么有空召见小女子我啊?”
电话那头传来硝子略带疲惫却又放松的声音,还伴随着打火机清脆的“咔哒”声:“少来。累死了,刚结束一场解剖…或者说,拼图游戏更合适点。那两个白痴又搞出了一堆烂摊子。”
即使隔着电话,绫子也能想象出硝子此刻一定是叼着烟,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她说的“两个白痴”,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
“诶——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又做了什么好事?”绫子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饶有兴致地问。虽然硝子才开学没多久,但通过硝子,她对那两位问题学长的事迹早已如雷贯耳。
“呵,”硝子冷笑一声。
“五条那家伙,非要试验什么‘苍’的新用法,结果差点把训练场整个拆了。夜蛾老师气得头发又掉了一把。夏油倒是没拆墙,但他新收服的那个咒灵长得实在太有伤风化,放出来的时候差点把辅助监督吓晕过去。”
硝子用她那独特的、平淡无波的语调吐槽着,明明是很离谱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莫名有种冷幽默的效果。
绫子忍不住笑出声:“不愧是前辈们…活力四射啊。”她顿了顿,语气稍微认真了点,“不过,硝子你听起来很累,没关系吗?”
“习惯了。只是需要听听正常人的声音来洗洗耳朵和脑子。”硝子吐出一口烟圈。
“你呢?国中第一天怎么样?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事…或者人?”最后几个字,她带上了一点调侃的意味。
绫子靠在窗框上,开始絮絮叨叨地跟硝子分享今天的经历。跳过了公园惊魂和手冢的偶遇,她重点描述了开学典礼的无聊,新班级的同学,还有——
“——哦对了,我那个同桌,手冢国光,果然是个超级厉害的人物哦!网球部的学长们简直把他当救世主一样供着,但是他们网球部的阶级分化还挺严重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去…”
她详细描述了午休时网球部学长们热情邀约的场面,以及手冢那冷静得不像新生的反应。
“…而且超——级严肃!一整天都没怎么见他笑过,说话也简洁得要命。不过人好像还不错,挺细心的…”她补充了笔记本的事。
电话那头的硝子安静地听着,偶尔发出一点表示在听的气音。
接着,绫子说到了社团招新,语气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我今天,看到了‘那个’。”
硝子立刻明白了:“低级的?”
“嗯,在超自然研究社的招新摊上,照片背景里有一点点残秽。后来放学…又在公园里碰到一个刚成型的。”绫子的声音低了一些,“虽然很弱,随手就处理掉了…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每一盏灯光背后,都是一个对黑暗一无所知的普通家庭。
“硝子,”她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我决定加入超自然研究社了。”
“哦?”硝子似乎有点意外,“你对那些东西感兴趣?”她指的是UFO、幽灵之类的“普通”超自然。
“不是。”绫子摇了摇头,尽管硝子看不见,“那个社团很冷清,几乎没人去。我觉得…那里或许更容易‘察觉’到一些东西。如果还有类似今天这样的低级咒灵出现在校园附近,通过那个社团的活动作为掩护,我去调查和祓除也会更方便一些。”
她的目光变得柔和却执着:“我想尽我所能,保护这所学校和周围的人。让他们能继续这样普通地、快乐地生活下去,不用担心阴影里藏着什么…这不是很棒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硝子轻轻“啧”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像是感慨,又像是调侃:“保护非术师吗?你这想法,跟我这边某个刚认识的混蛋简直一模一样。”
绫子立刻反应过来:“诶?是夏油前辈吗?”
“啊。”硝子肯定道,“那家伙也是,把‘保护弱者’挂在嘴边,一副正论拥护者的样子。虽然没你这么…嗯…行动派到要去占领奇怪社团的地步。”
硝子的描述里,此时的夏油杰充满了理想主义的责任感,是个铁血正论拥护者。
绫子笑了笑:“是吗?那说明夏油前辈是个很温柔的人啊。”她想起硝子偶尔提到的,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却意外固执的黑发少年。
“温柔?”硝子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谁知道呢。反正现在看起来还算个正常人,比另一个眼罩白痴正常多了。”
她又开始吐槽五条悟今天是如何把她新买的烟藏起来,美其名曰“戒烟有益健康”。
绫子笑着聆听,时不时附和几句。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但电话那头好友的声音,以及分享着彼此或日常或离谱的生活,驱散了她独处的孤寂和刚刚处理咒灵后的紧绷感。
这就是她和硝子的日常。一个在咒术高专面对着光怪陆离和两个问题儿童,一个在普通国中试图守护平凡的日常并和一个严肃同桌打交道。她们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却通过一根电话线,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又聊了一会儿,硝子那边似乎有人叫她。
“好了,苦命的医疗兵又要去干活了。”硝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疲惫,“你自己在那边小心点,别太勉强。遇到麻烦记得……”
“——立刻打电话给你或者跑路。知道啦,硝子妈妈~”绫子笑嘻嘻地接话。
“挂了。”硝子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手机里传来忙音,绫子脸上的笑容却久久没有散去。和硝子的通话总是能让她感到安心和温暖。
她放下手机,重新看向窗外。
城市依旧喧嚣繁华,充满了生机。那些灯火之下,有像手冢那样专注于梦想和社团的少年,有像超自然研究社学长那样沉迷于无害爱好的普通人,也有像硝子、五条、夏油那样在暗处战斗的同伴。
而她,越前绫子,恰好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
她拿出青学的学生手册,翻到社团申请那一页,在“超自然现象研究会”那一栏后面,认真地画上了一个勾。
“保护普通人吗…”她轻声重复着硝子的话,嘴角微微扬起。
这个理由,听起来还不赖。
至少,比单纯因为“有趣”或者“方便祓除咒灵”听起来要伟大那么一点点。
“那明天就去提交入部申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