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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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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冰冷的、撕裂一切的剧痛从背部蔓延开来，几乎要将她幼小的身体对折。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烂的恶臭。她趴在地上，视线模糊，只能看到粗糙的沥青路面和从自己身下蜿蜒流出、温热粘稠的液体——那是她的血。
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玻璃碴，带着血沫的呜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求救的声音。
阴影笼罩下来，那不是普通的阴影，而是扭曲的、充满恶意的一团东西。
它没有固定的形状，像是由无数痛苦的哀嚎和纯粹的负面情绪凝聚而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寒意。它缓缓地、戏弄般地再次抬起那不成形的“肢体”。
要死了吗？
就像爸爸妈妈说的那样，留在日本一个人生活，果然还是太任性了吗？
可是…好不甘心…
就在那恐怖的“肢体”即将再次落下，将她彻底碾碎之际——
“绫子？越前绫子！”
一个清冷而略带急促的声音穿透了噩梦的迷雾，像一道光刺破了沉重的黑暗。
越前绫子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瞬间睁开了眼睛。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背部那早已愈合的旧伤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她花了足足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日本东京的公寓房间里，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窗外天光微亮，清晨的鸟鸣声依稀可闻。
不是冰冷的巷道。
没有咒灵。
也没有…濒死的绝望。
“呼……”她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低声自语，“又来了…这个梦。”
自从那年之后，这个噩梦就时不时地来纠缠她，尤其是在她情绪波动或者面临新环境的时候。今天，是她国中开学的日子。
她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下床走向浴室。镜子里的少女，有一张和越前龙马颇为相似的精致脸蛋，墨绿色的短发有些凌乱，一双猫眼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惊悸，但很快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换上了一种惯常的、略带慵懒的明亮神色。
“没事的，”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都过去了。今天是新的开始，越前绫子。”
她快速洗漱，换上青春学园国中部的崭新制服——绿色的水手服。看着镜中一身整齐校服的自己，那份开学的新鲜感和期待感终于冲淡了噩梦带来的阴霾。
父母和龙马早已去了美国，这间公寓是父亲南次郎老朋友的空置房，暂时借给她住。
早餐是自己烤的吐司和牛奶，简单吃完后，她拎起书包，锁好门，融入了清晨上班上学的人流中。
四月的东京，樱花已经开始飘落，街道上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新生的气息。走在前往青学的路上，看着身边同样穿着崭新校服、脸上带着憧憬和忐忑的新生们，绫子的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
她喜欢这种“普通”的感觉。平凡的上学路，平凡的校园生活，这才是她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日常。
抵达青春学园，找到一年级的布告栏，那里已经围了不少新生在查看分班名单。绫子稍微踮起脚尖，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寻找自己的班级。
“一年一班…找到了，越前绫子。”她小声念出自己的名字，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同班同学的名字。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就在自己名字下面的、格外引人注目的名字——手冢国光。
“手冢国光？”她歪了歪头，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没多想，她记下教室位置，便朝着教学楼走去。
找到一年一组的教室，里面已经来了不少同学。她挑了个靠窗倒数第二排的空位坐下，放下书包，支着下巴看向窗外，欣赏着校园里的樱花树，静静等待着开学典礼和班会的开始。
同学们陆续进来，教室里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充满了新环境带来的兴奋和细碎的交谈声。
忽然，教室门口的声音似乎安静了一瞬。
绫子若有所感地转过头。
一个身材挺拔、戴着无框眼镜的少年出现在门口。他有着茶褐色的短发，表情严肃，眼神冷静得不像一个国一生，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峻气场。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莫名地让周围的喧闹降温了几分。
绫子眨了眨眼。她认出他了——手冢国光。那个名字就在她下面的同桌。而且，她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小学时的网球杂志上，被称为“天才网球少年”的家伙。
手冢国光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绫子旁边的空位上。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安静地坐下，拿出书本摆放整齐，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姿态一丝不苟。
哇哦，真是个严肃的人。绫子在心里默默评价。
班主任很快走了进来，是一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中年女老师。简单的开学致辞后，便是例行的自我介绍环节。
轮到绫子时，她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个开朗又不会过分热情的微笑：“大家好，我是越前绫子。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最近才回到日本。喜欢…嗯，看书和散步。希望能和大家友好相处，请多指教。”
简洁明了，符合她想要塑造的“普通归国子女”形象。她坐下时，余光瞥见旁边的同桌依旧坐得笔直，似乎对她的介绍毫无兴趣。
接着，轮到手冢国光。他站起身，声音清冷平稳，没有任何起伏：“手冢国光。请多指教。”
说完，立刻坐下。全程不到三秒。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似乎大家都被他这种极致的简洁和冷感给镇住了。
绫子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果然很有意思。
开学典礼在礼堂举行，校长和新生代表的讲话对于绫子来说有些冗长。她保持着端正的坐姿，思绪却偶尔会飘远。周围的同学们都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普通少年少女，他们烦恼的是学业、社团、友情，或许还有朦胧的初恋。
而她…她的世界里，还存在着他们无法想象的、阴影中的怪物。那种巨大的差异感，让她偶尔会感到一丝孤独。
她下意识地轻轻碰了碰自己腹部的位置，那里有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是硝子用反转术式治疗后留下的最后痕迹，也是连接两个世界的烙印。
典礼结束后是班会，分配了一些临时的班级工作，并强调了注意事项。整个过程，她的手冢同桌都保持着绝对的专注和认真，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
终于，上午的日程结束，到了午休时间。同学们纷纷拿出便当，或者结伴前往小卖部和食堂。
绫子也拿出了自己准备的便当盒。她正犹豫着是自己在教室吃，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越前桑。”
绫子一愣，转过头，发现手冢国光正看着她。这是他今天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你的笔记本，刚才掉地上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印有网球图案的笔记本，递了过来。那确实是她的，大概是刚才拿便当的时候不小心带掉的。
“啊，谢谢，手冢…君？”绫子连忙接过，有点意外于他的细心。她注意到他递本子时，手指修长而有力，虎口处有隐约的茧子，显然是长期进行某项运动留下的。
“不客气。”手冢点了点头，随即也拿出了自己的便当盒。他的便当看起来营养均衡，摆放得十分整齐。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各自开始吃饭。
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绫子并不是怕生的人，但面对这样一个气场强大又惜字如金的同桌，她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几个高年级的学长探头进来，目光直接锁定了手冢国光。
“哇，真的在这里！” “手冢国光！那个网球天才！” “果然是我们青学的新生啊！太好了！网球部有希望了！”
学长们兴奋地议论着，直接涌了进来，围在手冢的桌边。
“手冢君，我们是网球部的！欢迎加入青学！” “一定要加入网球部啊！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新人！” “以你的实力，肯定很快就能成为正选的！”
面对学长们热情甚至有些急切的邀请，手冢国光放下了筷子，表情依旧冷静，只是微微蹙了下眉。
“感谢各位学长的邀请。”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我会认真考虑社团的选择。但目前刚入学，我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和决定。”
他的回答礼貌但疏离，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学长们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劝说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则投来了好奇和羡慕的目光，低声议论着“原来他就是那个手冢国光”“好厉害啊”之类的话。
等学长们离开，绫子才略带调侃地开口，试图打破刚才的沉默：“手冢君果然很出名呢。网球天才？”
手冢看了她一眼，推了推眼镜：“只是以前打过一些比赛而已。算不上天才。”
“诶——很谦虚嘛。”绫子笑了笑，“不过被学长们这样寄予厚望，压力会不会很大？”
手冢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压力是动力。网球是需要全力以赴的运动。”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带着一种远超同龄人的责任感和坚定。
绫子看着他镜片后那双锐利而专注的眼睛，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学长会如此看重他了。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天生领导者和强者的气质。
午休结束后，下午是各个社团的招新宣传活动。校园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各个社团的摊位前都挤满了新生。
绫子随着人流慢慢走着，看着那些充满活力的学长学姐们卖力地宣传，心里也有些好奇。参加一个社团，体验普通的国中生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路过网球部的摊位时，那里围了最多的人。她看到手冢国光也被几个学长围着，似乎在详细地了解情况。他听得很认真，不时地点头或提出一些问题。
“同学！对网球部感兴趣吗？”一个热情的学长也向她递来了传单。
绫子笑着摆摆手：“谢谢学长，我先看看别的。”她对网球太熟悉了，反而没那么大兴趣加入社团。父亲南次郎的影子对她来说有点太过巨大了。
她继续逛着，文学社、美术社、音乐社……种类繁多。走着走着，她在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看到了一个摊位——“超自然现象研究会”。
摊位上放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灵异照片”和几本关于UFO、心灵感应的书籍。负责招新的学长看起来有点宅，推着眼镜努力想吸引路过的新生，但效果寥寥。
绫子的脚步顿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所谓的“灵异照片”上，瞳孔微微收缩。其中一张照片的背景角落里，有一团极其模糊、扭曲的阴影。普通人只会以为是照片拍糊了或者镜头脏了。
但她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低级咒灵，甚至不能称之为“灵”，只是一小团凝聚的、无害的负面情绪残渣，甚至无法形成完整的形态，很快就会自行消散。
可是…它确实存在。存在于这个看似普通的校园里，存在于这些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同学们身边。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是警惕？是无奈？还是那种熟悉的、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同学？你对超自然现象感兴趣吗？”那位学长看到她停下，立刻热情地招呼道，“我们研究会致力于探究世间一切未解之谜！加入我们吧！”
绫子回过神，对着学长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抱歉学长，我…可能胆子比较小，还是算了。”
她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跳动。
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下意识地想要调动咒力去确认那团阴影。幸好忍住了。
她深呼吸，告诉自己放松。那只是最低级的东西，甚至算不上威胁，没必要紧张。
她不再闲逛，决定回教室收拾东西放学。
回到教室，人还不多。她的手冢同桌已经回来了，正坐在位置上看书，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认真模样。他的桌上放着一张网球部的入部申请书，似乎已经填好了。
绫子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也开始整理书包。
“决定加入网球部了？”她随口问了一句。
“啊。”手冢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合上书，看向她，“越前桑决定好社团了吗？”
“还没呢，”绫子拉上书包拉链，耸耸肩，“好像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
手冢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选择适合自己的就好。”
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欢呼着涌出教室。
绫子和手冢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学楼。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么，明天见，手冢君。”在校门口，绫子礼貌地告别。
“明天见，越前桑。”手冢微微颔首。
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很舒服。绫子慢慢走着，回味着这充实又有些微妙的一天。新的学校，新的同学，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看起来超级严肃的同桌。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她期待的“普通”国中生活发展。
然而，就在她路过一个僻静的小公园时，那种熟悉的、冰冷粘腻的感觉再次毫无征兆地袭来。
比午休时在照片上感受到的要清晰得多，强烈得多。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瞳孔缩紧，豁然转头看向公园深处。
在那里！
一个模糊的、由孩童恐惧情绪凝聚而成的低级咒灵，正在滑梯的阴影里缓缓蠕动，散发着微弱但令人不适的气息。
虽然极其弱小，但它确实存在着，并且正在无意识地吸收着周围细微的负面情绪，有稍微壮大的趋势。
绫子的手无声地握紧了书包带子。
噩梦的余悸，开学第一天的新奇，对普通生活的期待……所有情绪在这一刻都被眼前这不该出现的景象瞬间冲散。
阳光下看似平静的日常，再次被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露出了其下隐藏的、阴影世界的冰冷真相。
它无处不在。
而她，越前绫子，注定无法真正置身事外。
她站在原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与她所感知到的那团阴影无声地对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