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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故露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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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仙尊自收到求救信号弹,就一路追踪到了一处荒山野镇,这一路上师缨缨被他寸不离身地盯着,似真把她当成自己道侣般,怕她随时跑路,然师缨缨对他如此严防死守的监视行为,很是不满。
......这些名门高派有没有人权?哪有这样子对道侣的,知道的人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犯了天条的死刑犯呢。
不过想到这原主搞出事情,的确和死刑犯没啥区别。
她手里拿着根棍子,一路小心谨慎地跟在季司离的身后,心中暗暗吐槽着。然对于她的身份,季司离并没有过多的盘问,她心下认为,对方应当是把她当成玉凃灵了。
先不管把她当成谁,眼下这催命毒咒未解,必须得尽快找到下咒之人才行......
烈日灼灼,不远处山林间搭着一个凉棚,凉棚不大伙计简单,背靠大树荫凉清爽,茶香四溢,有一老者正忙着给过路行人煮茶。
众清虚道弟子也行得累了,各自找桌落座,师缨缨也随便搬了张凳子坐下,一行人坐下来,不大的凉棚已经坐满了大半了。
见季司离落在旁侧,师缨缨轻轻挪了挪身子,刻意与他保持一点距离,茶刚端上,忽见远处走来几名修仙道士,不是名门弟子是乡间的山野散修,个个灰头土脸头上冒着大汗,脸晒得通红。神情有的严肃,有的着急,有的愤怒,唯独没有喜悦,浑身上下狼狈不堪,透露着几丝古怪之气。
这灰头土脸的情形,比落魄的师缨缨强不到哪去。
见众多仙门弟子出现,师缨缨怕暴露身份,心有顾忌地侧了侧身,乖张地埋下头饮茶。
据她这一路所见所闻得知,如今几人所在之处,是浮屠派的边境之地,浮屠派隶属于伏魔度苦界之内。
而恶骨血傀十年前,在沐墟宫大战时就已死,如今却再次现世,她怀疑铸造恶骨血傀的魔君谢武,有可能也起死回生了,不然恶骨血傀不会无缘无故去抢那块黑令牌,必定是听从了谁的指令,更何况还往此处逃来。
......她想着下咒之人,也很有可能就是这魔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魔君就太不是东西了!
据她从原主记忆所知,这魔君谢武正是师缨缨的生父,她生母乃是原乡会的妖后,因父母感情时年不相和睦,自生母逝世后,她便被谢武给驱逐出宗门,后幸得仙霞宗收养。
想到这里,师缨缨忍不住吐槽,她这是什么天崩身世?父亲是魔君,母亲是妖后,而她,是一个妖祸天姬,外加一个杀人狂魔!
这...这罪孽是直接给她拉满了?什么破魂穿啊这么倒霉?
众所周知,起死回生的人都不简单,但没人告诉她,她的这身份会这么的炸裂啊?
原主死仇敌已经够多了,这特喵还得再背个双亲罪债,是怕她仇人不够多,死的不够惨吗?
无奈啊,师缨缨的爹虽早已烧成灰死了,但世人皆传谢武有死而复生之能,他的神魂精魄要是还在,极有可能死灰复燃。如今遇上这么多人来此地擒拿邪祟,更加证实了她心中的猜疑没错。
彼时,仕隐开口问道:“几位仙友,敢问这附近可是有妖邪作乱?”
那少年看了仕隐一眼,见邻桌都是清虚道弟子,又见着慈渡仙尊在此,立即抬手恭敬地施了一礼,喝了一口茶,讲话十分客气道:“仙友不知,这君临城,原是浮屠派的仙都紫府,后来谢武死了,君临城也就被划为了禁地,最近听说有不少妖煞躲藏在此作祟,还咬死了诸多仙士和乡民。”
另一位男子开口道:“非也,我看这浮屠派界地,躲藏的并非是什么妖煞,咱们的灵剑一直没发出亮光,恐是什么妖修在作祟,而且山城外那些被咬断脖子的仙士,也不像是妖煞所为。”
这些仙士包括清虚道弟子,身上所佩戴的仙剑,名叫“仙灵剑”,与恶骨血傀所持的“死灵剑”恰好相反,非是普通沙场上的刀剑,是仙门百族每个修仙弟子刚入宗门时,都会分配的佩剑。
“仙灵剑”遇上一定范围内的凶灵、恶煞、傀奴等,剑身便会通体发光颤动,暗示周身有邪祟。
仙门弟子所持的仙灵剑虽然普通,却也与修灵者天资年长有关,如若遇上高品阶的尸煞恶灵等,强行压制身上的邪气,灵力低微、剑阶不高的仙士根本感应不出。
比如师缨缨现在身体压制了身上妖气,就坐在他们的身旁,仙灵剑也无半点反应,倘若遇见上品仙剑,那就大大不同了。
正听的出神,不远处又走来一行浅白金衫的仙门弟子,为首少年身着火麒麟刺绣道服,手持金玉长枪,头戴麒麟金冠,相貌较季陵春大三四岁,周身气势凛凛,傲气十足。
师缨缨先从那一杆金枪,认出这些人是谁,正是灭度藏刀盟的风火门,风火门修的是枪道,宗徽是“烈火麒麟”,以万兽之王为喻,暗暗标榜自己统领修真界仙门百族,风火门宗训为“烈火降生,金光耀世”。
为首的少年认出坐在一侧的季司离,立即上前施礼,恭敬地道:“在下风火门风朔,拜见仙尊。”
季司离神情寡淡,颔首致意,并未多言。
风朔见他冷傲,也知趣得没多做叨唠,转过身四下一看,发现凉棚已经没了空位,只季司离和师缨缨二人这一桌,还有两个空位,但清虚道是伏魔度苦界的人,两方所属门派在不同的组织盟下,便不好意思同桌。
一旁的随侍眼尖,冒着头朝一旁的山野散修嚷着道:“你们几个吃完了茶,就赶紧滚,这间凉棚我们公子包下了。”
煮茶的老头见着棚下,都是舞剑弄枪的修仙人,生怕自己不大的凉棚,会变成风波现场,忙对风朔道:“几位仙人,稍等一会,他们吃完这盏茶很快就会离开,到时便有位置。”
风火门弟子多数是身份尊贵的公子哥,哪肯浪费自己时间等人,风朔看着这群山野散修,连把像样的仙器、体面道服都没有,认定是个可以随意欺辱的软柿子,便不依不饶地沾惹起了对方。
一旁的几名山野散修看不过去,忍不住怨道:“这灭度葬刀盟,自打让风火门的那位当上了盟主之后,风火门弟子是愈发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了,仗着宗门势大,在外头四处嚣张胡作非为,咱们这些小门派和乡野散修,谁惹得起他家盟主啊。”
“家中有虎就敢称霸王,狗仗人势的东西,真是没教养!”
“那能怎么着,谁叫人家生在名门。你小点声,别叫他听见,要不然你就被他当成妖修灭口了!”
“喝!灭度葬刀盟这些年,打着追剿妖修的名号,胡乱抓的外道仙士还少吗?什么杀妖魔报杀父之仇,那风清扬杀了步少棠的妻子,分明是活该,死有余辜!”
“可不?要不然风朔怎会如此嚣张,那风朔是风清扬的儿子,此次进山估计也是冲着妖祸天姬来的......”
“哦妖祸天姬——我听说师卿卿当年亲手杀了风清扬,原来是这小子的爹!”
旁边几人说完几句怨言就没敢再多说,声音虽不大,师缨缨坐在一旁却听得一清二楚。
......造孽啊,说什么来着?好事无一件,仇人遍地开啊。
杀谁不好,杀人家娃儿的爹!不,应该是杀谁都不好!
她想知道,在这偌大的修真界里,有哪个不是她的仇人啊?
正吐槽着,那头风朔已经轰走了一桌人,动身欲坐下,忽然一道冷风掠过耳畔,眨眼间就见灰色的衣袂飘落到了跟前。
不用想,正是师缨缨身体在搞怪,可不对啊,这身体好端端地急眼干什么?
她眼神阴冷,手指死死掐住了风朔的脖子,风朔原警钟觉察到危险,想伸手横出长枪,但是对方太快了,快得让他根本反应不及,隔着凤蝶面具,风朔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眼里的削寒目光。
风朔喘着息无法出声,一旁的风火门弟子齐齐横枪,出声道:“你是谁?快放开我家公子,否则......”
她微侧头,睨着那名弟子,冷声道:“我不放他,你要怎样?”
......不得不说,师缨缨有时觉得,这具身体在准备干架时候,说的话是真特喵拽!
但重点是这个么,重点是她要杀人了啊!
师缨缨央求着自己身体,别别别,死身体,你可别再杀人了!再杀人我这罪名可背不下了!
然这身体丝毫未动,根本不听她的心声,那名弟子被她周身杀气吓得不敢说话,师缨缨掐着风朔,喃喃地道:“你是风清扬的儿子?!风清扬......”
风朔喘着息,哑声道:“是,敢、敢问你是哪位?师出是何门派?有胆报上名来。”
听得对方的回答,师缨缨眉色一皱,手中力道随即收的更紧了,掐得风朔面色胀青,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
季司离站在她的身旁,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住手,此人不可杀。”
师......仙尊,对不住啊,我也知道不能杀人,可这死手不听我的啊!
还有这身体,怎么冒着一种对仇人恨怒的感受,难道这小子是原主仇人?
师缨缨偏头睨了季司离,缓缓地道:“有何不可?风火门是灭度葬刀盟的门派,今日我杀了他,也与仙尊无关,仙尊是要出手救他吗?”
闻言,季司离看了风朔一眼,随即收回了抓着她的手,一语不发。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啊?上一秒不是还阻拦说不能杀人么,怎么现在又允许了?
不对劲,这仙尊恋爱脑已到到这种程度了吗?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一旁风火门弟子见季司离不出手阻拦,急忙开口道:“仙尊,救救我家公子吧,我家公子与这位仙友并无冤仇,季宗主与我家宗主交好,你怎可助纣为虐,见死不救?!”
师缨缨完全无惧,轻哼一声,道:“无冤无仇,那我倒想知道,他爹为什么要杀人家的妻儿?那些无辜惨死的妖修,又与风火门有什么冤仇?名门高派,无冤无仇,倒是叫你们玩得明白!”
说罢,她扬手一推,放开了风朔,连吐了几口恶气。
......手虽然放开了,可师缨缨整个人却有些发懵,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这死小孩的爹,杀了人家的妻儿?还打着正道名号,到处乱杀妖修?
妈的,这行为哪是什么正道,简直堪比魔道啊!
一想到刚才这小子还在狗仗人势呢,师缨缨只觉愤恼,死手,要不然你在掐回去?最好往死里掐!
季司离望着她沉默的背影,神情凛然地瞪了一眼咳嗽不止的风朔,也没多言什么,只道:“走吧,时候不早了,该进山了。”
一语末了,他领着众弟子出了凉棚,脚不停蹄,在夕阳落下时,才赶到君临城脚下的一座都城。
站在山脚下,众人才知道魔君都城,早就成了座废弃荒野的南墙古墟。远远朝山顶望去,昔日金光璀璨,银绿相间的仙都紫府,已成了一片受战火摧残的废墟。
正观望间,忽地,林间突然响起一阵惊恐万状的尖叫声。
师缨缨身后撞上来一人,一下子没防备被撞跌了几步,季司离立即伸手扶住了她,回头一看,见是个中年仙士,男子神色慌张见撞了人,又立刻斯文的行礼道歉。
看对方身上道服,不是优渥大门派的仙士,是闭门自修的小户,又见他后面背着个人季司离就没多计较。
侧身探头朝男子身后看去,还有几个年轻的仙士,提着剑气喘吁吁奔逃,仓皇的鞋都跑掉了,拼了命地往山下跑。
一名年少女子奔跑过来,脸色难看对男子道:“阿秋,咱们快跑吧,先回宗禀告宗主!”
后面追上来的几个仙士脸色白得骇人,一个女子见阿秋要继续进山,赶忙来阻道:“不能进了,不能进了,再进去是要死人的。”
“是啊,师兄。我们擒不住妖煞,师姐还有师弟们的仙元精魄,都没了......”
季司离先是扫了几眼阿秋背上人,只觉有些不对劲,也不多想,立即领着弟子朝阿秋跑出来的山林袭去。
过了一阵,众人没入山林间,只见阴冷幽黑的林地,躺满了数具死状惨烈的尸体。
仕隐蹲下身,察看躺在地上被割喉的尸体,凝神道:“仙尊,山上怎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仙士尸体?全是失了仙元精魄,身染妖毒之人?”
季司离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上都带着黑色脉纹,面上有些疑云,沉声道:“这些人身中邪术,杀性已成恶哉。”
仕隐又道:“这些人身中邪术的特征,几乎和尸傀一致,还好有人及时出手,否则若叫这些尸傀逃到了镇上,乡民可就要遭殃了。”
季司离吩咐道:“吩咐下去,即刻率弟子察看山林。”
仕隐领了命令便去安排弟子,师缨缨走到几个死人跟前,虽然她很不喜欢看尸体,但这身体偏不听她使唤。
她也没招,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前,就当学习修炼小知识了!
说罢,她深吸了一口气,拨开尸体的眼皮,扯开衣襟,再掰开下巴细细察看,发现这几具尸体是乡民,且都被人干净利落的割喉而死。
忽然,她又注意到有几具尸体魂识尚存,身上虽然带有黑色血纹,但邪气却并未侵蚀魂识,只是侵入了五脏六腑,被人施以邪力操控欲将他们炼制成傀奴。
左看右瞧,一连翻看了数具尸体,发现俱是中了邪术的失魂之人,但又想不通哪里不对劲。
依着原主过往的修仙知识,她认为夺人仙元精魄,或许不是尸兽,也不是妖煞,尸兽是半鬼半兽异变的异兽,它们只掠食人血肉。
妖煞则属鬼类,通常只食人灵识、精魄,但不食人仙元。
而大家传言食人的妖煞,有可能是修炼邪道之人伪装成尸兽或妖煞,借着谣言四处夺人仙元精魄,来为己所用。
一番推论下来,师缨缨顿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
可一想到自己身份,她就有点头疼,如今天色已经黑了,肯定不少弟子已经进了留蝶巢,众目睽睽之下探查,搞不好害人的东西没抓住,她就被当成妖修给抓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不仅如此,身后这一群小弟子随行,不管走到哪都十分扎眼,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人群,转身正准备朝山道走去,还没走两步,季司离就又跟在她的身后。
她顿住了脚步,无奈地道:“仙尊,你这是干什么呀?我现在要去找茅厕,你...你不会是想跟我一起吧?”
闻言,季司离微微一冷,听得她要去尿遁,皙色的耳垂竟然透出一点红,使得他原本淡漠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魅人的艳色。
师缨缨见他面色泛红,又不说话,一下就猜到是怎么回事,这老祖宗还会害羞吗?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她朝仙尊走近了一步,心情舒爽地点了点仙尊的鼻头,轻声一笑,当着众弟子的面,故意调戏他道:“仙尊,我知道你与师卿卿是道侣,可我不是她呀,你这样对我死缠烂打的,还要与我一起解手,你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此话一出,季司离面上顿现一片绯红,神情有几分怒色,适才轻点他鼻子那几下,更如几个清脆的巴掌一般,啪啪打在他的面上,道:“胡言乱语,我在此等你,快去快回,别想着逃跑。”
见得逞师缨缨嘻嘻一笑,才不理他呢,转身得意地朝着漆黑林间走去,而一旁众清虚道弟子奇异的目光,纷纷有意无意地投射在自家仙尊身上。
就连云霄都感到有些惊愕,神情讶然地望着孤高圣人的仙门道君,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平日自己所见的那个目下无尘的仙尊,竟然会对一个疯言疯语的妖修,屡次亲近,还任由被对方调戏挑衅?
显然,这超乎了他的想象。
季司离见她的背影消失在薄雾间,想着想着突然发现,这个女人胡说八道,口无遮拦的本事,真的是一点没变。
他轻咳了一声,淡然地转过了身,无聊地扫视一圈众弟子注视的目光。
众弟子立即别过头,不敢再看。师缨缨走了一段,见这老祖宗终于没跟着了,大松了一口气,拿着一根小竹竿快步没入小道,谁知刚走没多久,就又撞上了个死对头。
不是,整这么多死对头,搁这考验她心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