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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不对不对 倒回去!!! ...

  •   倒回去倒回去,差不多了,停停停。

      沈知岚的巴掌刚要落下,门被猛地踹开“砰!”

      不对,在倒回来一点,灵堂,对对对就是灵堂。

      灵堂内,白菊与苍松环绕,肃穆而沉寂,魏静姝的遗像高悬于正中,相框里的老太太面容慈祥,眼神却仿佛静静注视着下方跪着的两人,以及这灵堂里暗流涌动的一切。

      长明灯在供桌上幽幽燃烧,昏黄的火光摇曳不定,映照着跪在蒲团上的温翎和温谨言惨白而僵硬的脸,他们的膝盖早已麻木刺痛,却不敢挪动半分,这是温妤最终同意签下对温谨言的刑事谅解书的唯一、且不容更改的条件。

      两侧的白色挽联无声垂落,墨迹森然:"一生磊落留典范,半世勤朴传嘉风。"

      温妤穿着一身素黑,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她远远站着,目光空洞地望着遗像上魏静姝的面容,那是她记忆深处,十年前的奶奶。人总是要长大之后,才会真正理解,当年那个大人为何要用那般严厉的方式对待自己。灵堂里檀香缭绕,混着百合花过于甜腻的香气,熏得人眼眶阵阵发酸。

      她忽然想起那个久远的夏天,画室里阳光正好,魏静姝就站在她身后,干燥温暖的手掌握着她的小手,一笔一笔地勾勒,要求严厉得近乎苛刻:"颜色不对,层次乱了,重来。"可到了傍晚霞光满天时,老太太又会牵着她去花园,耐心地教她辨认那些花草,亲手示范如何剪掉枯死的枝桠,那时的声音总是轻得像在哄孩子:"要剪干净,利落些,明年春天,它才会开得更好。"

      温妤的眼眶和鼻尖控制不住地泛起酸涩,十年了,她早已明白那种严厉背后藏着怎样的期许与深藏的温柔,可明白得太晚,晚到连一句认真的"谢谢您"都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可若说究竟有多深的日夜相伴的感情?其实也并没有,十年不见,隔阂早已深重,她们之间最后的联结,似乎只剩下那些严厉的教导和少数零星算不上温存的回忆,然而她的悲伤,却远比灵堂里某些真正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要深切得多。

      那温翎虽然跪在那里,低眉顺眼,却明显透着一股不情愿,眼神飘忽,看不出半分真心实意的伤心。温谨言更是跪得心不在焉,背脊甚至没有完全弯下去。相比之下,站在他们身后的温昭明,神情倒是真切地带着悲切与沉重。刘颖是老太太瘫痪在床后才嫁进温家的,与老太太并无太多相处,更谈不上深厚感情,但此刻也努力维持着哀戚的表情,眼角微微泛红。而沈知岚,作为儿媳,她的注意力显然更多地放在了跪着的儿女身上,心疼他们跪了太久膝盖会疼,远多于对婆婆离世的哀悼。温柏作为儿子,脸上倒是看得出真实的哀伤,眉宇间笼罩着沉重的阴霾。

      十年前,她刚被领进温家那栋大宅时,魏静姝第一次见到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打量她,严厉得仿佛能剖开她怯生生的皮囊,直直看进她骨子里。后来呢?后来她就像一件不合时宜、不被喜欢的礼物,被随手塞进了储物间的角落,再然后,便是被远远送出了国。

      沈知岚紧挨着温柏站着,但她的目光却自始至终几乎没有离开过跪着的温翎和站着的温谨言,脸上写满了心疼,小声地念叨着:"跪这么久,膝盖该疼坏了……这孩子……"

      温柏沉默地往铜盆里添着纸钱,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神情。他是真的在难过,眉宇间笼罩着真实的哀戚,可那哀伤里又似乎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一份沉甸甸的愧疚,是一种终于卸下某种重担后的疲惫。

      温妤静静地看着这一家子人,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荒谬得令人发笑,心口却一片冰凉。

      檀香渐渐燃尽,灰白色的香灰簌簌落在冰冷的黄铜香炉里。

      这时,赵云舒在家人的搀扶下,拄着一根光滑的乌木拐杖,步履缓慢却异常沉稳地走进了灵堂,她身后跟着裴妄。

      两人在灵前站定,恭敬地鞠躬,上前敬香,每一个动作都庄重而肃穆。

      上香完毕,赵云舒转过身,目光在灵堂内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最角落的温妤身上,小姑娘瘦得厉害,宽大的黑色孝服更衬得她身形单薄,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以及……那些依旧明显的伤痕。老太太心里顿时一酸,她走过去伸出手,握住了温妤冰凉得吓人的手。

      那粗糙却温暖的掌心轻轻摩挲着温妤冰凉的手背,这些天发生的一切,赵云舒都或多或少看在了眼里,她看到温妤是怎么不眠不休地守在老太太病床前,是怎么小心翼翼、亲力亲为地喂药、擦身……

      温妤嘴角极其勉强地向上扯动,但那弧度却破碎不堪:"赵奶奶,我……没事。"

      赵云舒深深叹了口气,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是化作更加用力的、充满安抚意味的拍抚,一切尽在不言中。

      温妤抬眸,视线不经意间对上了裴妄的目光,他冲她微微颔首。

      ——

      送葬的队伍早已散去,墓园空荡荡的,只剩下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

      温妤蹲坐在墓碑前,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碑石。

      "您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她低声呢喃,"我才是她们的亲生女儿……所以当年,您才会答应收留我。"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像是温柔的抚摸。

      温妤仰起头,天空湛蓝如洗,没有一丝阴霾,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初春特有的清新。

      "奶奶,谢谢您。"她忽然笑了,眼眶却红得厉害,"谢谢您让我知道,在这世上,还有人真心惦念过我。"

      一滴泪无声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很快被蒸发殆尽。

      "您希望我好好活着吗?"她轻声问,像是真的在等一个回答,"我也不知道,那就先活着吧。"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毕竟,会死很久的。"

      山风卷着落叶擦过青石阶,温妤转身时,闻律修就站在三步远的台阶下。他身形挺拔得像棵雪松,剪裁考究的黑色大衣裹着宽肩窄腰,混血的轮廓在暮色里格外深邃,那双灰眸望过来时,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来接你。"

      温妤忽然笑了:"我想,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吧。"

      "那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可。"

      温妤看着他被山风吹乱的额发,他灰眸里翻涌的深情几乎要溢出来,可她的影子落在里面,却淡得像褪色的水墨画。

      闻律修走在她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闻律修,一个男人,我不玩两次。"

      他低笑出声,眼角微微上扬,灰眸里漾着纵容:"这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温妤脚步未停,黑色丧服的裙摆扫过路边的野草:"随你怎么想,我一点儿也不在意。"

      "我在湖边有栋别墅,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先搬过去。总住酒店也不方便,等你找到合适的地方再搬也行,当然,一直住下去也行。"

      温妤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眼里,却照不进眼底:"多谢你的好意,我有地方住。"

      她的拒绝干脆利落,咔嚓一声剪断了他所有未说出口的期待,可闻律修却觉得胸口发烫,这样的温妤,锋利又清醒,比从前那个温顺的瓷娃娃更让他着迷。

      山风突然大了起来,吹乱了她的发丝,闻律修下意识伸手。

      山风呼啸着卷过石阶,闻律修的手在半空中被狠狠拍开,清脆的"啪"声在山间格外刺耳。

      "闻律修,自重点。"

      闻律修却低笑出声,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灰眸里漾着纵容的光,像是看着只张牙舞爪的猫。

      "一起去吃个饭吧,"他单手插兜,"陆彧和念柔在下面,哦,闻昊也在。"

      "你倒是..."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山风卷着落叶擦过他们之间的空隙。

      闻律修忽然上前半步,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就当...可怜可怜我?"语气卑微得不像话。

      暮色渐沉,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驶离墓园,温妤坐在后座,透过车窗回望那座隐没在苍茫山色中的墓碑。

      "你这几天一直忙着老太太的葬礼,自己身上还有伤..."苏念柔突然倾身过来,杏眼里盈着水光,她小巧的鼻尖微微发红,像是刚哭过,柔软的手紧紧握住温妤冰凉的手指,"你是怎么撑下来的?"

      温妤转过头,嘴角却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过着过着就过来了,不是还有你一直陪着我吗?"

      "哪里是我啊,"苏念柔撇撇嘴,"是闻律修。不过...你养父母家的事,你就打算这样算了吗?你也太好说话了。"

      "不,念柔,我一点也不大方,也不善良。"她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苏念柔心头一颤,"我希望我讨厌的人早点死,伤害我的人都有报应,我可没说过会原谅那些人渣。"

      "对!就该这样!"苏念柔激动地拍了下座椅,杏眼瞪得圆圆的,"他们太过分了!你是没看到当时闻律修的表情..."她做了个夸张的颤抖动作,"如果目光有实质的话,你养母大概身上已经被扎了好几刀了。"

      温妤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树影,玻璃上倒映出她冷冽的侧脸:"没打算放过他们。"

      前方路口红灯亮起,车缓缓停下。温妤的目光落在后视镜里,那辆载着闻律修的迈巴赫就跟在后面。

      后车里。

      "老闻啊,"陆彧叹了口气,"温妤看着对你没什么意思啊。"

      闻律修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你觉得,之前她对我就有意思吗?"

      他问得轻描淡写,可陆彧知道,这人是在等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惜,现实往往不如人意。

      陆彧仔细回想了一下,最终诚实道:"那还真没有。"他顿了顿,"你之前那些伴儿,那些眼神都恨不得把爱你写在脸上,温妤最乖的那个,好像也是最不爱你的那个,不越界,不关心,不在意。"

      闻律修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前车的后窗上。

      "当然,你也一样,不过你总在无意中会对她纵容,聚会上她喝多了,往你腿上一坐,就靠在你肩膀上,你也不会让她自己坐好。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还跟她手牵手,"陆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可跟谁都没有过的。"

      车内安静了几秒。

      "我早跟念柔说了,你要栽。如果......"

      闻律修终于开口:"如果?"

      "如果啊,"陆彧耸耸肩,"她要是真对你没意思,你怎么办?"

      闻律修的目光仍盯着前车,半晌,他低笑一声:"那就让她重新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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