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翰墨·雅集 ...

  •   朱雀大街如巨尺笔直铺展,青石路面辙痕深深。两侧槐柳成荫,高门甲第林立,檐角飞举。迤逦南望,朱雀门巍然矗立,门下车马如流,冠盖云集。着青袍的学子与捧笏板的官员时常交错而行,衣袂生风。
      太学院便紧邻朱雀门西侧,青砖高墙内传来隐约诵经之声。门前石狮静默,古槐垂荫,常有学子抱书疾行,宽袖轻扬,谈笑间皆是经义文章。清越钟声自院中荡出,与街上市声、马蹄声交织,煌煌帝都之气与书香文脉,在此处氤氲合一。
      永熙二十三年的长安四月,是一场柳絮织就的迷梦。轻柔莹白的飞絮漫卷过朱楼画栋,落在太学书院的重檐翘角琉璃瓦间。阳光暖暖地照着,蓝天白云,为这天下文枢之地平添几分诗意。
      三年一届的 "翰墨·雅集",是本朝最高规格的择婿选妃聚会,更是年轻人相看结缘的佳期。
      请柬用泥金笺制成,唯有三品以上官衔及宗室子女方能获邀。
      收到请柬的年轻女子,早早开始精心妆扮,让自己能成为聚会中最亮的那颗星,心仪之人一眼就认出自已……
      当太学书院朱门洞开,鎏金匾额下鱼贯而入的是锦衣华服的皇家贵族、世家子女。?间,空气中龙涎香、沉香与幽兰之香弥漫开来,散发着青春与梦想的气息。
      少年郎君们怀揣激动与兴奋,身着锦袍玉带,步伐轻快又不失优雅。
      年轻女子穿着御赐的蹙金绣云纹襦裙,发间步摇婀娜多姿,三三两两,缓缓而行。
      丝竹声自九曲回廊深处袅袅传来,竟是教坊司最好的三十六人乐队在奏《霓裳羽衣曲》。
      "你们瞧永嘉郡主的新妆!"
      几个少女聚在翡翠屏风后窃窃私语:
      "面靥贴的是南海珍珠,听说一盏茶工夫就要重贴呢!"
      另一人撇嘴:
      "怎比得安阳郡主的孔雀羽披帛?那是南诏进贡的贡品,阳光下会变色的!"
      忽然鼓乐声变,十二名宫娥手提鎏金香炉开道,太后凤驾缓缓移至临水殿主位。年逾六十的太后身着绛纱袍,头戴十二金花钗冠,笑吟吟受众人福拜。她身后跟着一众王公大臣,正是参加雅集少主们的家长。
      最引人注目的是凤驾旁那位金纹玄衣的年轻男子——三皇子萧景珩,他今日未着蟒袍,穿了一身月白暗云纹直裰,玉冠束发,他双眉清润浓密,眼波流转间仿佛能攫取心神。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微扬的嘴角总含着一丝不羁的笑意,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抬首生辉,举步生风间有三分清朗,三分不羁,三分威议,还有一分神秘。
      "珩儿今日倒肯打扮了。"
      太后轻拍他手背,慈爱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可是瞧中哪家姑娘了?"
      萧景珩唇角微扬:
      "皇祖母说笑了,孙儿不过是来凑个热闹。"
      目光却似不经意扫过东侧水榭,搜寻他心中那个人……只见沈清辞正坐在紫竹帘后,与翰林院林学士之女林雪儿低声闲谈,看似几乎没正目瞧过他,一丝不悦掠过他眉梢。
      宴启,第一项是"流觞赋诗"。曲水流觞蜿蜒穿过九曲回廊,银觞停在谁面前,谁便要以"风、花、雪、月"四字之一为题材即兴赋诗,或舞剑、或骑射、或书画,从擅长中选两项展示。女子则在琴棋书画或其他才艺中选两项。
      银觞开始沿着回廊悠游,第一次正好停在赵世子面前,赵世子长得憨厚可爱,身穿红袍,腰系玉带,他笑呵呵:“我准备了半个月的诗,真没白辛苦,”
      “在此献上《长安春赋》”
      清风又度玉门关,
      漫卷香尘入帝寰。
      万丛胭脂争春色,
      一城罗绮竞芳颜。
      流曲波光琉璃翠,
      雁塔云浮翡冷烟。
      莫道长安花事晚,
      笙歌已满紫宸间。”
      他刚吟诵完,便引来满堂喝彩。其父赵王亦在殿中就坐,位于太后左侧,此时也不禁喜形于色。赵世子心中喜悦难抑,目光直直投向林雪儿,眼中笑意流转。林雪儿娇怯地回望一眼,不觉颊边已飞上两抹红云!
      旁边的沈清辞看到了,清辞轻轻拍了拍林雪儿的脸,柔声细语轻笑道:“小贱贱”
      随即,两人相视而笑。
      几轮后,这时银觞停在安阳郡主前面。
      安阳郡主慢慢地理理了孔雀羽披帛,披帛流光暗涌,绕过她白皙的颈项,垂垂落下,轻盈柔软。她落落大方走向殿主位西侧,向太后深深道一个万福礼,怀抱琵琶,见她“轻拢慢捻抹复挑”,原来她在弹《春江花月夜》,她手法细腻,技法精湛,曲风旋律古朴、典雅,乐声平稳、舒展,自夕阳映江面、微风拂漪涟,至最后的月色如华,月夜深远的意境尽显。待一曲终时,众人喝彩,场面热闹非凡!更不失风雅。
      这时,水流又动起来了,银觞便开始游动……
      年轻人心里都很激动:为此时献艺而精心准备了多时,既希望有表现机会,又担心当众出了丑……
      银觞随水流绕过两个转角后,悠然停在水榭紫竹帘边,忽然全场静了,那人从紫竹帘后伸出纤纤玉手,提起竹帘一角看了看,便起身走出竹帘,她就是沈清辞,众人皆知的长安第一美人
      她明眸凝脂,粉腮樱唇,美颈俏肩,黑发如云,只有一支碧玉簪松松绾起,几缕青丝有意无意落在俏丽脸庞边,身着浅蓝色云纹糯裙,有金色镶边。糯衣压在纯白的斜领上,飞袖随风轻拂,更显娇艳、亮丽。
      她略一沉吟,轻启玉润唇:
      "春色三分
      ,两分愁,
      一分似水流。
      细看处,
      是杨花点点,
      更似离人泪、
      心碎成雪绒。"
      词句清丽婉转,却暗含愁绪。沈清辞吟赋后,退回紫竹帘内,准备抚琴,她带了自已的焦尾琴。
      珠帘后几位老亲王纷纷颔首,太后脸上也露出赞许之色。
      萧景珩不经意地把玩着手中夜光杯,忽然接口:
      "沈小姐词虽妙,却太过悲春伤秋。不如本王续上一句——纵使东风依旧笑,何不仗剑斩春愁?”
      说着解下腰间龙泉短剑掷入曲流水的,剑柄恰恰撞开银觞,惊起满场低呼,颇出意外!
      这举动虽显张狂,却不失三皇子一惯之意气。几位武将世家出身的小姐,此刻眼中倾慕之色暴显无尽,恨不得能被他一眼相中。
      清辞淡淡望去,见那人无视众人目光,自顾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美酒,沈清辞寻见他喉结滚动时,阳光下那微敞的衣领边露出了半道旧伤疤。
      "听闻三殿下今日要来选王妃?"
      鹅黄衫少女攥着缂丝团扇低声问道,扇面下的流苏穗子晃动不止。她是吏部尚书谪女李颜,今日特意穿了新裁的浮光锦,发间十二支金步摇却压得她纤纤细颈发酸。
      另一人掩口轻笑:
      "沈家那位才女若有意,哪还有我们旁人什么事..."言语之中尽是无奈。
      沈清辞看不得萧景珩这般举动,李颜之语更令她一时陷入沉思……
      林雪儿见状提醒道:"你该准备奏什么曲子了!"
      沈清辞这才回过神,心中暗叹:她本不愿参加这等喧闹场合,奈何父亲一再提及,又再三叮嘱:"今日三皇子择妃,你万万不可出头..."想起今晨父亲忧心忡忡的模样,她故意选了最素的衣裳,连母亲留下的赤金璎珞项圈都悄悄摘了。
      她垂眸用心调试了焦尾琴。
      纤长玉指在七弦间游走,此刻她对周遭的议论恍若未闻。阳光透过竹帘筛落,在她鸦羽般的睫毛上投下细碎金光。这般素净打扮,反倒衬得满堂珠翠都失了颜色。
      "装模作样..."
      不知谁轻嗤一声,很快被旁人制止:
      "慎言!那可是沈太傅的掌上明珠。”
      清辞指尖轻轻拨过羽音,。
      琴音起处,清澈如玉珠坠入银盘,一声泛音在檀木似的空气里漾开银色的涟漪。揉弦时似有雪落松枝的窸窣,轮指处恍见敦煌飞天绸带掠过月光的弧影。低音区像老僧诵经时铜磬的嗡鸣,高音部却是青瓷碗沿被手指叩出的冰裂声,某个泛音突然拔地而起,犹如丹鹤于月下水泽疾飞的唳叫,划过夜空久久徘徊,轻缓如微风拂过脸颊,急促似流水于山涧激荡,间以左手吟猱的微妙震颤,恰似水波在卵石表面形成的月光波痕。随着琴声流转,意境渐入高潮。最妙是煞尾时那记空弦,余韵像被晚风卷起的月影,撒入清净的水光中,空灵悠远。
      待最后一缕余韵消散,众人仍陶醉其中。
      "《碧天秋思谱》第三转该用跪指。"
      "沈小姐的揉捻虽巧,到底失了几分苍茫气象。"萧景珩似乎在利用任何微小的细节来揶揄她。
      满座哗然中,她察觉父亲假意急促地咳嗽。
      心中微紧,却仍淡然抽回抚琴的玉手:
      "殿下说的是前朝顾大师的奏法。可惜开元年后《清商调》失传,如今这掐撮三声,已是现存最近古意的技法。"
      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唯有袖中微微攥紧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紧张。白皙玉润般的脸庞掠过一丝红晕。
      萧景珩眼底倏地掠过一道光芒。他见过太多故作镇定的贵女,眼前人却不同——那双杏眸里藏着极淡的倔强,像是初雪掩映下的青竹,柔韧里带着不肯折腰的傲气。更难得的是,她竟敢当着众人面反驳他,且说得句句在理。
      珠帘后响起清脆掌声,是太后亲自喝彩:"好曲!赏金丝楠木焦尾琴一张!"
      清辞上前向太后跪谢恩典,低首时悄悄抬眼,望见太后右侧与吏部尚书李子然并排而坐的父亲。父亲面色平静,无波无澜。忽觉一道目光烙在脊背之上。她抬起头来,正迎上萧景珩深邃的眸子。他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指尖似有若无地轻叩案上的一方画笺——笺上朱印鲜明,正是那“剑胆琴心”四字。
      宴席间歇时,她借口更衣躲到后园海棠林。才倚着树舒口气,忽闻身后轻笑:"沈小姐躲在这里,是不是想单独见本王?"
      她惊转身,见萧景珩斜倚在不远处的月亮门边,手中把玩着不知从哪折来的西府海棠。月白金纹玄衣与粉白花枝相映,竟生出几分诡艳的美感。
      "殿下误会了。"她垂首行礼,"小女只是不胜酒力..."
      "哦?"他笑容清朗,缓缓逼近,将海棠别在她鬓边,"可本王记得,沈小姐方才饮的是茉莉香片。"花枝擦过耳际时带着凉意,他指尖却有意无意掠过她发热的耳垂。
      清辞猛地后退,花枝应声落地。她看见对方眸色一沉,连忙解释:"小女不该玷污三皇子所赐之花..."
      "若本王偏让你沾汙呢?"他俯身拾起海棠,突然轻掐着她下巴,顺势顽皮地将花汁滴在她唇上。艳红汁液染透淡粉唇瓣,映得她脸色煞白。远处传来寻人的呼声,他低笑着松开手:"今日之约未完,望沈小姐谨记。"
      待脚步声远去,她踉跄跌坐在石凳上。又生气又委屈。扶湘匆匆赶来,见状惊呼:"小姐的唇怎么了?"
      她抬手轻抚染色的唇瓣,指尖沾上嫣红花汁,恍惚间竟像鲜血。
      忽然记起母亲临终前的告诫——天家子弟的青睐,从来是穿肠毒药。
      今晨父亲忧心忡忡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三皇子性情乖张,圣上却纵容无比...清儿切记避其锋芒..."
      回席时经过曲水回廊,忽见几个世家女聚在紫藤架下说笑。安阳郡主声音格外清脆:"...不过是个太傅之女,也值得三殿下亲自点评?怕是故意给她抬身份呢!"
      清辞脚步微顿,正欲绕道,却听见更刺耳的话:"听说她母亲是江南商贾之女,当年沈太傅..."话音戛然而止,那几个贵女惊慌失措地行礼——萧景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廊柱后,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安阳。"他声音冷得像冰,"舌头不想要了可以捐给太医院。"
      郡主吓得泪光盈盈:"三哥,我不过是..." "滚。"他轻轻一个字,却让满场贵女瞬间散去。
      清辞垂首立在原地,听见绣金蟒纹靴踏过青石的声音渐近。阴影笼罩下来时,她看见他递来一方素帕:"擦擦嘴,难看。"语气嫌恶,动作却带着顽劣的温柔。
      她迟疑着接过,帕角绣着小小的蟠龙纹,触感冰凉丝滑。擦拭时闻到帕上残留的冷梅香,混着极淡的药味——她忽然想起传闻中说三皇子有旧伤,常年需用药浴。
      "谢殿下..."话音未落,对方突然抽回帕子塞入她袖中:"脏了,不必还了。"转身时金纹玄衣掠起疾风,却有什么东西从袖中滑落。
      待他走远,清辞拾起那物——竟是枚蟠龙钮扣白玉印,刻着"剑魄琴心"四字,与他案头画笺上那方朱印一模一样。印钮上还残留着体温,握在掌心余温如馨。
      日斜过半,宫女宣太后口谕宴散,三皇子先起身到太后身边,太后微微颔首,目光在沈清辞身上停留一瞬,随即转向身侧的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她雍容抬手,身旁女官即刻会意,高声道:“凤驾起——”
      鼓乐声再度变换,由先前的清越转为庄重低沉。十二名提炉宫娥垂首移步,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在空中织出蜿蜒的凤形。两名内侍上前,恭敬地搀扶太后起身。绛纱袍裙裾逶迤,金绣凤纹在宫灯照耀下流光灼灼。
      她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他英挺的眉眼。这张脸,既有他那位软弱顺从的母后的影子,更深深刻着萧氏皇族的烙印——就像她亲自抚养长大的另一个孩子,齐王。
      忆起当年,皇后懦弱,中宫失势。她一道懿旨便将两个孙儿都接入了长寿宫。在那些年里,萧景珩与齐王一同在她膝前读书习字,一同在宫苑习武玩耍。她亲手调教他们,看着他们从稚童长成少年,一个渐露锋芒,一个日益阴鸷。她喜欢看他们彼此较量,那让她感到权力如掌中丝线,牵引着所有人的命运。
      她只望着曲水流波下三皇子的短剑,声音不高却清晰:
      “珩儿的剑,哀家瞧着甚好。这锋芒,倒让哀家想起你少时与齐王在哀家宫中学射时的模样——总是要争个高下。” 她唇角仍含着那抹慈爱的笑,眼底少了半分暖意,声音沉下几分:“只是下次——”
      她侧过脸,凤目微眯,那句警告轻飘飘落下,却重如千钧。
      “莫要再惊了哀家的宴。”
      话音落下,她搭着女官的手,缓步离去。金花钗冠在灯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晕,那挺直的背影带着数十年来垂帘听政、说一不二的威仪,穿过躬身屏息的众人。珠帘次第落下,隔绝了所有视线,也仿佛隔绝了那段她亲手掌控的、三皇子与子齐王在深宫中共度的岁月。唯有空气中沉水香的余韵,和那句轻飘在临水殿人群即将散去的寂静里,萧景珩听后,心头却意外落得一阵轻松。
      宫娥给每位小姐分了发赤缨络子——若是心仪哪位公子,可将络子系于心仪公子的玉佩上,在大殿一侧长案上,正整齐摆放几排玉佩,玉佩下写着主人的名字。林雪儿分毫不担误,掩饰不住心中喜悦。径直去把络子系在一块琥珀色的玉佩上,那正是赵王世子的玉佩……
      清辞正欲将络子收回袖中,忽见萧景珩踱步而来。众目睽睽之下,他竟自行取过她手中络子,系在自己蟠龙玉佩上!
      "本王笑纳了。"他挑眉浅笑,夕阳恰好落在他肩头,玉带束腰衬得肩宽腰窄,更显他身姿挺拔,俊美如铸的面容尽显皇家威仪,额前垂落几缕碎发,此时更添几分不羁,举步生风而去,周遭万物随之黯然失色。
      远处传来太后笑语:
      "哀家看珩儿与沈家丫头倒是般配..."
      随即是皇帝沉稳的应答:
      "母后莫急,且看春狩时珩儿能否猎得心头鹿。”
      夕阳西下,染红了太学书院的琉璃瓦。
      林雪儿与沈清辞一同走出太书院大门时,赵世子送给她一只白玉手镯,林雪儿每每见到赵世子时,便不舍得错过半拍,硬拖着清辞陪她同世子笑吟吟说了一会儿话,沈清辞陪在一旁,心里有点空落落了……
      沈府的青绸马车候在汉白玉石狮旁,她踩着脚凳上车时,忽听马蹄声疾驰而来。玄衣侍卫勒马递来卷轴:"殿下赐沈小姐《清商调》孤本。"
      车帘落下刹那,她瞥见远处高楼上凭栏而立熟悉的身影。落日为他镀上金边,俊美的脸庞却有种莫名的神秘,金纹玄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扶湘展开卷轴惊呼:"这谱子用金粉写着注疏!" 清辞瞬间心中充盈了许多,她舒了一口气,轻抚泛黄的纸页,忽然在末尾摸到凹凸痕迹。就着车窗透进的夕照细看,竟是新添的一行小字:"三日后围场春狩,沈小姐可否同猎风云?"
      马车驶过熙熙攘攘的朱雀街市,卖花声、吆喝声、琵琶声阵阵传来。她握紧袖中那枚白玉印,冰凉的蟠龙钮硌在掌心。忽然听见茶肆里说书人醒木拍案:"...话说三皇子昨日生擒突厥细作,那贼人竟混在太学杂役里!"
      风吹掀窗帘一角,似乎看见城楼悬挂着突厥细作,风带来一丝淡淡凉气,混着袖中冷香梅,此时她心里迷离如网。
      "小姐怎么了?"扶湘担心地问。她缓缓摇头,指尖却微微发颤。原来那人的刁难与纠缠,或许并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
      马车拐进沈府巷口时,最后一线余晖落在《清商调》末页。她才看清那行小字旁,竟用朱砂画了枚小小海棠,与白日他别在她鬓边的那朵,一模一样。
      回沈府后,父亲在书房等她:
      "今日之事,为父都知道了。"
      烛光下父亲鬓角白发刺目,
      "三殿下不是良配。圣上虽宠他,但东宫之位未定...齐王虎视眈眈..."
      "清儿要知道,"
      父亲叹息着拾起断簪,
      "天家子弟的青睐,从来是把双刃剑。"...
      沈清辞一时恍神,良久竞无言以对…
      幸好父亲没说多更言语,拜别父亲后,惴惴不安中回房,又见妆台上那方白玉钮扣印笺"剑胆琴心"。朱红印玺烫得她不愿正视,白玉印章此时冰凉,冷凝,依然沾着他身上的冷梅香。她本能地想掷出窗外,指尖却不由自主描摹起"剑魄琴心"的刻痕。
      又寻思乐谱上留下的那半句“同猎风云”,良久之后,终究还是不明白何为“同猎风云。”心想:
      “又有一翻新作吗?”
      最恼人的是那缕龙涎香。沐浴时换过三桶水,
      却总觉得发间还萦绕着那抹冷冽沉沉的香。就像他离去前那句"有点意思",在耳畔反复回响,竟品不出几分是玩味?几分是认真?
      三日后的春狩?几许期待已悄然埋入她心底……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