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咬耳定律

5、第 5 章

　　清脆的响声在逐渐喧闹起来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林谢却没有捡，甚至没有抬头，而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他拉上书包拉链，然后将书包甩到肩上。
　　他依旧沉默着，唇线紧抿，就像当她不存在，准备直接从她身边绕过去。
　　“林谢？”顾卿忍不住又喊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拦住他问清楚。

　　就在这时，林谢的同桌，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带着点看热闹的语气插嘴道：“顾卿你还不知道？林谢刚刚跟老班申请调座位了，调到前面去了。”
　　调座位？
　　顾卿猛地侧回了头，看着林谢大脑一片空白。

　　林谢的身体因为这句话而僵硬。
　　就因为赵苒的一句话，林谢就要避开了自己？

　　那从前呢？赵苒是不是也跟林谢提起过自己？可为什么他的态度依旧温和？
　　林谢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顾卿的眼神里，有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但他依旧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紧了紧肩上的书包带，从她身边快步走过，朝着前面的空位走去。

　　他用自己的方式，将她彻底地，推出了他的安全距离之外。
　　顾卿看着他的背影，阳光正好能照耀在他的身上，只是却照不亮他内心的寒冷。
　　她跟林谢之间，似乎陷入了僵局。

　　自那天后，顾卿不再主动去找林谢说话，也不再试图去靠近。
　　她只是默默地观察着，记录他的一切。

　　看见他每天来得很早，走得很晚，永远是将头埋在书本上。
　　看见他在食堂吃饭，一个人，迅速地吃完就走。
　　看见课间有人吵闹，他会不自觉地戴上耳机，隔绝一切的声音。

　　林谢是对所有人竖起了高墙。
　　顾卿更加的肯定，林谢的症状，源于深刻的心理创伤。
　　但那个最关键的应激点，或许并不在学校内。

　　这一个月来的观察，林谢的病情变得很平稳，甚至没有发生过手不自觉按上胃部的反应，也甚至不会干呕和抖动。
　　难道，他的病症源自家里？
　　不会吧。

　　顾卿见过林谢的父母，都是谦逊有礼的人，家庭和睦，不然也不会教出这样的林谢。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还会有什么样的刺激源，让他变得敏感。

　　重生过后的顾卿，开始努力地学习。
　　她想要成为明月的身边，最近的那颗星。

　　不想要成为林谢的拖累，纵使现在他们二人，看上去没有任何的交集。

　　开学后的第一场月考结束。
　　周一。
　　红色的成绩榜单贴在教学楼旁的公开栏上，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顾卿挤不进去，索性等在外面。
　　“哇，林谢竟然是第一名，也太厉害了吧。”
　　“他从初中开始，就一直都是第一名，人长得帅，成绩也好，真是没天理。”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我看你就死了这条心吗？大神无心恋爱。”
　　“我看王怡然想追他，林谢是一点机会都没给。”

　　议论声清晰地传进顾卿的耳朵里。
　　林谢太优秀了，会让很多人记住。

　　思绪渐渐有些远了。
　　“哇，这次考试林谢第一名耶，太厉害了吧。”
　　秋秋拉着顾卿，拼命地挤进了前排。

　　顾卿数着自己的名次，172名。
　　跟第一名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卿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的时候，林谢正好也从外面进来。
　　看见她泛红的眼眶，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温和地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顾卿胆子小，不敢吭声，还是秋秋在一旁解释：“还能怎么，成绩太差了呗。”

　　林谢没说话。
　　等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将他的笔记递了过来，柔声道：“我的笔记借你，别难过了。”
　　那时少年的善意，就是一道微光。

　　“第二名，是谁？顾卿？哪个班的？”
　　清晰的说话声，将顾卿渐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以前成绩不是中游吗？怎么这次一下就到第二了？”
　　等人群散去了一些，顾卿才慢慢走上前。
　　榜单的最顶端，两个名字紧紧挨在一起。

　　林谢。
　　顾卿。

　　这大概是这一个月以来，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顾卿，你这成绩也太厉害了吧。”
　　回到了教室以后，秋秋第一时间朝着顾卿惊叹。
　　顾卿没有留意到，在她名字被秋秋惊呼出来的一瞬，前排位置上的人，身体稍稍停顿了片刻。

　　早读后的第一堂课，班主任满脸笑嘻嘻地站在讲台上。
　　一个班上出了前两名的种子选手，他根本就合不拢嘴。

　　“这次的月考成绩，咱们班上的人考都很不错，尤其是顾卿。”老班话语里，是对她毫不吝啬地夸奖。
　　“成绩进步非常大，很不错，要继续保持。”

　　“谢谢老师，我会的。”顾卿连忙应道。
　　她会努力的，努力接近月亮。

　　老班对着她笑笑：“为了更好地学习，让优秀的同学互相促进，我们稍微调整一下座位，顾卿，以后你就坐在林谢旁边的位置去。”
　　这句话，不只是林谢愣住了，连顾卿也是。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谢背对着顾卿，顾卿没有看到他脸上的震惊和抗拒。

　　老班没有看见他们俩脸上的震惊，自顾自地安排着：“顾卿的基础还不是很牢固，林谢你基础牢，多给她讲讲思路。”
　　顾卿这才敢将视线，落在前面的少年身上。

　　内心里期盼、渴望着他的回答。
　　“我、”林谢终于开了口，可张了嘴之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垂下眼，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顾卿能够感觉到他周身的抗拒，只是这次，他没有理由拒绝。

　　顾卿原本想得是，默默地守护在他的身边。
　　只是没有想到，会换来这样“强制”的方式，以另外一种形式，推到了他的身边。

　　对她而言，是惊喜。
　　可对于林谢，或许是一场灾难。

　　下课后，顾卿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秋秋在一旁依依不舍：“怎么这么突然就要换座，我还一点准备都没有，你走了，以后我该怎么办？”
　　她的这副样子，活像在工作里丢了饭搭子似的。

　　顾卿只好道：“以后，咱们也能一起去食堂。”
　　听见她这样说，秋秋才觉得稍微好受一些。

　　“这可是你说的，千万别骗我。”

　　顾卿拿起书包时，能清晰地听见不远处，王怡然的闷哼声。

　　林谢坐在座位上，他把自己的东西往边上挪了挪，尽可能的留出更大的空间。
　　那条无形的三八线，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顾卿将书包放好，坐了下来。
　　尽量克制自己平稳，不与林谢对视，不与他说话。
　　也尽量没有越过，他设置的那条线。

　　上课铃响。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洋洋洒洒地讲着几何。
　　顾卿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林谢浑身散发的低气压。
　　顾卿明白，自己的到来，打乱了林谢的稳定。

　　林谢坐得笔直，眼睛看着黑板，却没有任何焦点。
　　一支笔在他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甚至右腿不受控制地抖动着腿部。
　　焦虑症的典型症状。

　　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林谢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出了教室。
　　顾卿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疲惫地趴在桌子上。
　　也或许是，她的方法用错了？
　　她不该要沉默，该是要主动一点？
　　像从前一样，用最直接的方式，去敲开他紧锁的心门。

　　哪怕他会更加的抗拒。

　　过了几分钟后，林谢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水。
　　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人后，瞳孔有微微地闪动。

　　身侧的人，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也像是在无声地哭。

　　直到顾卿想明白地抬起了头。
　　林谢才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直到中午放学。
　　秋秋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拉着顾卿的胳膊。
　　“走走走，吃饭去，我快要饿死了，今天食堂有糖醋里脊。”

　　顾卿的视线，越过了秋秋，停在了林谢的身上。
　　他没有动，依旧坐在位置上，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本书，打开。

　　顾卿顿了番后，才对着林谢开口。
　　“林谢、你不去吃饭吗？”

　　他分明已经开始了有规律地进食。
　　林谢翻书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抬头。
　　顾卿继续道，声音柔和：“如果你不想去食堂，我可以帮你带一份回来。”

　　或许，他只是害怕人多。

　　林谢终于有了反应，瞳孔慢慢聚焦在了顾卿的脸上。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就这样看了她几秒钟，然后站起了身，绕过了她的位置，径直走出了教室。

　　秋秋在旁边拉着顾卿，一同看着林谢道：“林谢确实变得很奇怪，现在都不怎么说话了。”
　　顾卿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难道，他以前不这样？”
　　秋秋摇头。

　　“刚开学的时候，他还挺爱笑的，我也不知道他后面怎么了，不管他了，咱们去吃饭吧。”说着，秋秋拉着顾卿走出了教室。

　　顾卿在食堂里看了一圈，尤其是四处的角落里，根本就没有发现林谢的身影。
　　他没有来吃饭。

　　顾卿没有犹豫，吃完饭之后，去小卖部，买了一瓶牛奶。

　　回到教室后，林谢并没有在教室。
　　秋秋占据了他的位置，问着顾卿几道不懂的数学题。

　　等顾卿讲解完之后，林谢还没有回来。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林谢才姗姗来迟。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室外的暖意，脸色比上午更差了一些。
　　他没有看书，也没有听课。

　　他的左手，正紧紧地按在自己胃部。
　　这个动作，顾卿见过很多次了。

　　林谢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轻微抖动，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