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种》裘道

5、家里进贼了

　　颜歆刚抬脚走了一步，尹昶就示意身后的保镖将她拦下。保镖长腿一迈，将手臂悬于颜歆胸前几十公分处，既绅士又强硬地开口道：“女士，请留步。”
　　尹昶其实也没觉得眼前这只猫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只，毕竟体型差异太大，顶多眼神有几分相似。但她就是要把它留下，她要把所有长得像他的都留在身边，直到找到他为止。她那个大城堡里已经有了十多只长相相似的蓝猫，被关在精心设计的如展览柜般的笼子里，方便她随时参观和甄别。所以，怎么能少了这一只呢。
　　她转身来到颜歆跟前，语气尽是傲慢和不屑：“这猫我要了，开个价吧。”
　　沈执远生怕颜歆见钱眼开，抱得更紧，心中不停祈祷：“别别别，千万不要抛下我，这个女人是魔鬼呀。”
　　颜歆没想到这种抓马电视剧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忍住内心想骂人的冲动，没好气道：“无价，不卖。再拦我报警了。”
　　沈执远内心雀跃：“不愧是被我选中的女人。”
　　尹昶还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以往碰到再爱毛孩子的家长，只要价钱谈到位，对方还不是笑着双手奉上。她觉得颜歆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想讨价还价罢了，于是挑衅地说：“哦？你报一个试试。”
　　颜歆调整了下抱着沈执远的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屏幕还没解锁就被尹昶抢了过去，边转悠边发狠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为了一只猫至于吗。我开的价足够你买很多只了。”
　　沈执远：“我呸。”
　　她说完把手机扔给一旁的保镖，伸手准备强抢。
　　“你干什么！”
　　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与颜歆的声音重合。这一声让闹哄哄的商场瞬间安静了不少，周围上班的、闲逛的、试妆的、上楼梯的、环廊上的人们纷纷投来注目礼。
　　“尹大小姐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么？”楚楠走过来把尹昶拉开，遂又看向颜歆，关心道：“师妹，你没事吧？”
　　颜歆摇摇头，从保镖手中拿回手机。
　　尹昶像一只炸了毛的土拨鼠：“楚楠？你来这干什么。”
　　楚楠的眼神一直在颜歆身上：“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
　　“买只猫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尹昶义正辞严地说。
　　楚楠转过头看着她：“你这是买吗？做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尹大小姐这架势不像买，倒更像是抢啊。”语气似玩笑、似调侃，又带有一丝警告。
　　尹昶：“我的事你少管，哪儿凉快呆哪儿去。那猫就是我走丢那只，我今天一定要带回去。”
　　楚楠不清楚事情缘由，但她知道颜歆的为人，也清楚尹昶是什么德行，便随口扯谎道：“别无理取闹了，这猫她大学还没毕业就养着了，你别告诉我你的猫是那时候走丢的？”
　　尹昶将信将疑：“真的？”
　　楚楠：“我骗你干嘛，神经病啊。”
　　尹昶这才镇静下来，仔细分析楚楠话里的真假：若楚楠说的是实话，那这只猫确实不可能是她的。刚才他叫了她师妹，那两人早就认识，况且这女的穿得也挺寒碜，楚楠也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人编谎话得罪自己。
　　她把自己说服了，跟身旁的保镖吩咐了什么，留下一句“你最好没骗我”便转身离开了。
　　周围的香水味淡去，沈执远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闹了这一遭，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颜歆不禁感叹，今日不宜出门，有人克她。得亏楚楠及时出现，不然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楚师兄，今天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让你为了这破事儿撒谎，真是不好意思。”颜歆真诚向他道谢。
　　“刚才那个是尹氏集团的千金尹昶，出了名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师妹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退一万步，即使这只猫真是她走丢的那只，跟着你也比很着她强一万倍，我这也算是行善积德了。”楚楠笑着说。
　　沈执远也连连点头同意。
　　颜歆不想再聊这件晦气事儿，看了看他的打扮，转移话题问道：“师兄今晚是有约吗？”
　　楚楠今晚身穿了件剪裁精致、带着细腻暗纹的黑色丝质衬衫，下身的黑色西裤是高腰款，裤线挺得像用尺子量过，从腰侧垂落的弧度利落流畅，脚上的黑色牛津皮鞋擦得锃亮。一身黑色的穿搭配上大背头，让一米八五身高的他给人一种一米九的即视感。他本就长了一张帅气多金的脸，又出身在富贵家庭，贵族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出门就是行走的霸总。
　　楚楠抬头往猫咪主题餐厅方向点了点，说：“我在这儿新开了家餐厅，除了开业那天，还没来看过，今天心血来潮，就想来看看经营得如何。”
　　“不会是那个猫咪主题餐厅吧？”颜歆问。
　　楚楠惊讶中带着点兴奋，满脸期待地说：“对，你是想带着这两只小猫去吗”
　　颜歆摸着怀里的猫，笑着道：“我们已经体验下来了，超级棒，两个小家伙都光盘了。”
　　“好吧，那欢迎下来再来。下次来之前提前告诉我，我也跟着你们去体验一下。”楚楠掩盖住内心的小失望说。
　　“好，下次一定。”颜歆说。
　　沈执远腹诽：“好的屁，虽然餐厅还可以，但我可不想再来。这个男的开的，更不想来了。”
　　虽然这个男人为他们解决了麻烦，但沈执远依旧对他没什么好感，只感觉上一个危机是用这个新危机来消灭的，他不耐烦地在颜歆怀里拱了两下，以催促颜女士赶紧带着他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颜歆似是与他心有灵犀，立马心领神会，与楚楠客套了两句往电梯方向走去。
　　楚楠不舍地看着颜歆的背影，期待下次见面能相处得久一点。
　　他们不知道的是，二楼环廊上也有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男人全程盯着颜歆，直至她消失在电梯里。
　　楚楠和颜歆都是空林大学的学生，他比颜歆高两级。原本两人是没什么交集的，颜歆大三时参加一个比赛项目，带他们的老师正好是楚楠的研究生导师，在备赛期间两人逐渐熟络起来。颜歆本就属于那种女生跟她说话都会被那张脸勾魂分神的人，在得知她不平凡的身世后，楚楠想要保护她的欲望更加强烈，一有合适的项目就求导师带上她，见她被同学骚扰便化身护花使者。期间，他也向颜歆表达过心意，但颜歆清楚横在他俩之间的鸿沟是一辈子都填不平的，从没动过妄念，也直接了当拒绝了他。楚楠虽有不甘，但只能尊重她的意思，便主动提出两人做一辈子朋友。

　　秋夜的空林市被浸在了微凉的墨色里，一排排路灯尽职尽守，暖黄色的光线落在路边梧桐叶上，把那些半黄半绿的纹路照得格外清晰。风一吹，叶子便簌簌往下落，有的打着旋儿飘到斑马线上，被夜行人的鞋尖轻轻捻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大城市里的夜生活像是踩着秋的节奏，一半热烈，一半清宁。写字楼的灯还亮着几盏，比悬在高空的星子刺眼得多，窗玻璃映出加班人俯身的剪影，键盘敲击声裹在晚风里，被融进隔壁街道酒吧的舞池中。临近凌晨的地铁送走最后一波乘客后停止呼啸，车厢内还留有余温，地铁口的共享单车歪歪扭扭排成队，在夜的怀抱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颜歆的夜大多时候都是沉静的，在“哼哈二将”的守护下，她睡得格外踏实。要是她突然醒来看见床边站着的身影，不知会先流口水还是先被吓昏。
　　在床头盯着她脖子上挂着的白玉的正是评判阁右助、无形者范书仪。自沈执远突然从虚无界消失匿迹后，他和评判阁左助白丘就到处寻找沈执远的下落，一直没有收获，也没半点头绪。直到他化身智人，在商场瞥见颜歆胸前的白玉。
　　白玉也不是什么稀有之物，只是颜歆脖子上戴的那块不管是成色、形状和大小都与沈执远佩戴在腰间的一致，玉上独属于无形者的灵气更是让他不得不怀疑。
　　他仔细探查玉石上留存的气息，确认了这就是沈执远的那一块。随后便将目光投到颜歆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嘲笑道：“堂堂评判阁阁主居然降种成了人类，还是个女人，哈哈哈哈”，他又看了下脸，摇头扁嘴感叹“咦～不管是无形者还是智人，不管是男是女，上天对你可真不薄，好看皮囊都被你给占尽了，可恶！可恶！”
　　对着颜歆一顿评头论足后，范书仪才想起用探魂术再确认一遍。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所以呀，不管是病毒细菌、植物动物、人还是无形者，万事确定之前千万别半路开香槟。反复确认了几遍，眼前这人的灵魂并不是沈执远，他就像大冬天被一盆冰水从头淋了下来，整个人瞬间冻住了，两指悬在颜歆额前，瞳孔如同蒙上灰翳，视线虚焦在她双眼皮间的红痣上。他后悔自己高兴得太早、他恼怒眼前的女人为什么会有沈执远的玉佩，他恨不得把颜歆摇醒问个明白。
　　正当他缓缓挺直身子，垂下悬在空中的手准备离开时，未聚焦的视线扫过颜歆身旁的两只肥猫，他抬起的腿又放了下来，想着反正来都来了，那这屋子里的活物就一个都别放过。
　　他先是探了跟前的五粮液，表情没什么变化，本来也不抱希望。后又对准茅台，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复又探了一遍，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生怕自己换一口气沈执远的灵魂又不见了。
　　明确了眼前这只猫就是自己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评判阁阁主，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才敢释放出来。人高兴的时候，自由水含量可能或多或少有点上升，无形者也不免俗。他微湿的双眼紧盯着沈执远，抱怨他为什么不辞而别，心疼他变成了仰人鼻息的宠物，明明刚才笑嘻嘻调侃沈执远变成女人的也是他。
　　范书仪抽了抽鼻子，收好情绪，扭头看了眼门口的位置，瞬间化身成人，抱起沈执远捂住他的嘴就往门外跑。得亏另外俩睡得死，他的动作还算轻，不然这大变活人的戏法警察叔叔来了都得报警。
　　他抱着沈执远冲进离卧室最远的厨房，一边关门一边用猫语安抚怀里的猫。
　　“你和颜歆都是人类你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语言？”沈执远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心里一团乱线仿佛快要摸到那根头。
　　“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我怕里边的人突然醒来。你答应我别离开这儿，我会想办法来到你身边，到时候慢慢儿告诉你。”范书仪摸了摸沈执远的头小声叮嘱道。
　　“拿开你的脏手。”沈执远晃头甩开他的手，似是脑袋突然开窍了般质问道：“哦～你不会是那个女人派来偷猫的吧，真是丧心病狂。”
　　范书仪一头雾水：“啥？什么女人？什么偷…”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脚步声，随即有光线从传来，俩都扭头看向客厅方向。
　　颜歆上完厕所去瞄了眼活动室，没看到沈执远，于是茅台茅台的唤起来。
　　沈执远刚想看看这小偷怎么面对颜歆，一回头却啥都没有，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游，但看了眼紧闭的厨房门，不是自己的小身板儿能轻易撼动的，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在心里暗骂了句“混蛋”，这范书仪只管自己拍拍屁股消失了，将他困在里边。
　　颜歆的呼喊声还在继续，他只好化愤怒为力量，用爪子使劲刨门，等待母亲大人的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