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复仇》云岱

8、清晨

　　清晨6：30。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
　　她伸了个懒腰，用手揉了揉眼睛。
　　他转过头，看着双人床上自己的左手边。
　　她侧过身，一把拽过右边的枕头。
　　他抚过床单，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般，微微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折进了说不清的情愫。
　　她吐了吐舌头，把枕头用力扔回身侧。

　　小曦叹了口气。这些个天来，她总是回想起在叶以熙家度过的那个夜晚。
　　她不得不承认，那场雨几乎带走了她所有的理智。
　　几乎所有。
　　但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知道，她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面对那样的眼神，那样的面容，那样的邀请，怎么可能不心动。好在，电视里的广告将她带回了现实。叶以熙仿佛也觉得颇为尴尬，但奇怪的是，他一晚上似乎都在和自己生气。
　　让她手足无措的是，因为在对方眼里，自己仍是个“男人”，所以免不了“同床共枕”。清晨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叶以熙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一只脚搭在她的腿上，两个人诡异的姿势就像一对虾。
　　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洗漱，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做早餐，巴不得赶快吃完赶快走人。可是正当她忙得不亦乐乎之时，身后传来了恶魔的声音：“早餐吃什么？”
　　她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一大早的真是煞气逼人啊，一边转过身去。
　　然后她就那么笨拙地愣在当场。
　　叶以熙又没有穿上衣，头发好像带着起床气似地趾高气昂地翘起来，双眼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电脑屏幕，不知是在浏览新闻还是在看邮件。
　　然后，大概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他慢慢抬起头来，向右侧略略摆了摆头，轻轻挑起眉。
　　然后沉默。然后呼吸一次比一次绵长，仿佛在掩饰心跳。然后空气中尘埃都变得清晰，在熹微晨光中飞舞。
　　最终是他打破沉默：“原来你不戴眼镜是这个样子的。”声音发涩。
　　就这样记住了，这样一个瞬间，在分分秒秒里想起，在人潮汹涌里想起，愈发清晰。

　　若丹就要进仓开始预处理了，她今天也要入院进行动员，让身体中的干细胞加快增长，以便移植。小曦用完早餐后就准备启程医院。
　　本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了，可是当小曦走进地下车库时，就明显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味。
　　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最近真是忙昏了头，要处理庄子维和Johnny的破事，又要兼顾公司的事，得想法子不露痕迹地把李大小姐哄开心了，最后，还得分一点心思出来和名叫叶以熙的小杂念作斗争，真是苦不堪言啊。
　　刚刚掏出车钥匙，右手就被制住，接着后颈传来一阵钝痛，她便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头上是一盏巨大的白炽灯，正对着她的墙面上装了两台摄像机。双手被绑在身后，手腕被绳子磨得生痛。
　　她刚想尝试着移动，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终于醒了？”
　　该死的，被马赛克掉了。不过，我也大概猜得到绑我的人是谁。
　　果然，这个声音说道：“我不想和你废话。我只问你，证据在哪？”
　　老掉牙的台词，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她不说话。
　　“不说？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办法。”
　　“说或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我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的。”小曦终于开口，没有恐惧，反而有嘲讽的味道——反正她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也已经知道脱身之法了，那么还有何惧？
　　“呵……”支离破碎的声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有区别，当然有。你爽快些，我就给你个爽快些的死法，不然——”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小曦装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不过，我想李若丹这个时候已经进仓了，免疫系统应该已经被完全摧毁了，现在正等着我的干细胞呢，如果我死了，她肯定也活不了了。”
　　只能赌一把了。看在那个人心中，野心是否胜过一切。
　　“哼！她的死活关我什么事？什么？大哥你——”
　　嘴角扬起一道讽刺的弧度——庄子维，慌？你注定要被抛弃，因为你选错了绑架我的时间。你不过是他用来赶走Johnny的工具，比起李若丹这个“西瓜”来，你连“芝麻”都算不上
　　我说得没错吧，陶旻。

　　小曦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和李若丹的配型吻合了，因为若不是她身份特殊，她早就死在那间屋子里了。被绑架也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庄子维已经发现自己在调查他。她的确已经拿到真实的药检数据以及庄子维贿赂某政府官员的录音，本来准备在细胞采集以后再上报的，现在看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怕陶旻那一边已经想好应对的方法了，如今只能打一场速度战。
　　大脑飞速运转。她知道她现在正在被转送于医院的途中，双眼被蒙起来，可是心思清明。这件事必须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办——叶以熙？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不是刘浩峰，不是林照，也不是Johnny，而是叶以熙。
　　车慢慢停了下来，小曦感到自己被扔下车，脸颊被水泥地刮伤，热辣辣的痛。她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摘掉眼睛上的布，只看到那辆车绝尘而去。
　　已经是傍晚了。她跌跌撞撞跑进医院，只想快点躺倒病床上，把漏掉的都赶快补回来。她知道，李若丹的事情耽误不得，稍有差池就会令她香消玉殒。
　　医生呢？护士呢？VIP病房在几楼？医院大厅里的人无一例外地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这个狼狈之极的男人——他一瘸一拐，奋力走向电梯。
　　好累。虽然并未挨打，但是全身酸软的感觉告诉自己她在被“搬运”的过程中遭受到的粗鲁待遇；再加之刚刚一番神经紧绷的较量，小曦只觉得双膝发软，就要向地下坐去——却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后是令人心安的胸膛，，腰间是有力的手臂，耳边是充满担忧而又气急败坏的质问：“你到哪里去了？”
　　又是他。又是叶以熙。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见证我伪装里的软弱。
　　她想挣脱那个怀抱，没想到叶以熙一把把她转过来，问道：“到底怎么了？没事吧？”
　　她深吸一口气，快速地说：“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但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到我家去，把我电脑里的一份叫‘medicine’的文件交到廉政公署去，然后联络一个叫Johnny Tang的人，他的电话我的电脑里有，他会告诉你之后具体怎么做。门禁和电脑的密码都是021385。我现在要去接受动员了。我们五天后见。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快！一定要快！”边说边跑向咨询台，无暇顾及叶以熙的表情，也不敢去顾及。

　　跑到无菌病房看李若丹——本想看一眼就走，可没想到李若丹竟看到了站在保护玻璃外的她，发现她狼狈不堪鼻青脸肿后更是下床走过来，一脸焦急。
　　没事的。她向李若丹微笑，努力忽视笑肌的酸痛。
　　她对着玻璃哈气，然后在一片水汽中用手在玻璃上写道——
　　You’ll be fine.
　　李若丹后来回忆时说道，她就是在这个时刻爱上了杨灵修。
　　爱他——那一片狼藉的脸上不可一世的精彩绝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