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复仇》云岱

7、雨夜

　　“我没想到，你竟然认识Johnny。”李若丹说。
　　小曦没有接话，只是右手叉腰，以邀请的眼神看着她。
　　其实还是有些惊喜的，毕竟两人才见过一次面。小曦低头，李若丹纤细白皙的小臂挽上她的。
　　过两天李若丹就要手术了，小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半开玩笑地拿着请帖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去参加婚礼，顺便散散心。
　　她答应了。
　　小曦默默地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女人——火红的低胸晚礼服与白皙的皮肤相衬，绚丽而妖冶；黑色缎面的帽子下是一张化了淡妆的脸——火热又冷静，野性又高贵。
　　想起Johnny对她讲述的李若丹的旧事，小曦不禁微微一笑。
　　真是女王。
　　可惜，是个在野的女王。

　　“笑什么呢？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李若丹秀眉轻蹙。
　　“没什么，就觉得你很漂亮。”小曦随意地说，想要掩饰自己走神的尴尬。
　　李若丹一愣，感到心脏轻轻颤了颤，忘了要继续追问。
　　怎么回事？作为香港家电第一品牌HK Hi—Tech 的掌门人，称赞她容貌的人不在少数。即使是在她生病以后，探病者中仍不乏把她夸得天花乱坠的人物。凡是接近她的人，都有目的，那些夸赞套近乎的人都不例外，眼前这一个，明摆着是来讨好她的，可是他刚刚注视她的眼神，那不易察觉的微笑，还有称赞她时慵懒随意的表情，竟让她愿意相信，这个男人，是因为她而失神了——是因为她，而不是因为她的背景，或者她手中握有的权利。
　　她也偷偷打量起他来。
　　皮肤很白，五官很清秀，带着黑色金属框的眼镜，白衬衣，黑西服，等等——他怎么没带领带？
　　李若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冲动地拉住身边的人，说道：“你等等。”转身回到别墅，敲了敲门。
　　管家在监视器看见自家小姐出去了又回来，有些迷惑，没想到李若丹对他说：“老张，帮我把爸爸的领带拿一条下来吧。”
　　老张虽不明白小姐的用意，还是照办了。
　　李若丹走回小曦身边，将领带递给她。
　　——如果说李若丹接受她的邀请让她惊喜，那么此刻，她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那条领带，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李老头子的领带。
　　她有什么好，能让李大小姐这般对待？
　　其实这个时候，李若丹自己也不知道，并且，她已经深深后悔把爸爸的领带借给杨灵修了，因为，这个家伙不会打领带。
　　于是，我们的李大小姐就纡尊降贵地站在自家门口，为杨灵修先生打领带。

　　婚宴很热闹。新人是体育明星和政府官员，宾客也都是名媛绅士。
　　提琴和管乐的和音漂浮在礼堂的上空，让人心情愉快。李若丹放开小曦的手，和来往的宾客们打招呼。小曦可以感觉到，她被各式各样的眼神所包围——惊讶的，怜惜的，嫉妒的，不怀好意的。小曦觉得喉头有些发紧，用眼神向李若丹示意后就离开了。
　　她初来乍到，认识她的人并不多。小曦也乐得清闲，在礼堂里乱逛。
　　正品尝着香槟，突然感到背后射来一道冷冷的目光。小曦心里猛地一沉：不会是陶旻那个灾星吧。
　　回过头看到那道目光的主人，心中的警戒瞬间变成了尴尬。
　　叶以熙。

　　董事会以后，叶以熙一跃成为公司的技术总监；可也是自董事会以来，这小子就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哼，吊什么吊，你的技术总监还是我讨价还价跟现任董事长要来的呢！小曦心想。
　　其实小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硬是要把总监的位置给他。或许，是因为在偌大的彦合之中，只有他才是自己的朋友。其他的人，不是如刘浩峰般，和她互相利用以达报仇目的，就是如陶旻，对她是除之而后快。
　　叶以熙，不一样。萍水相逢，却也是相逢在无忧无虑的过去；一面之缘，却也是缘起于本真的自己第一次悸动的时刻。
　　这大概是自己看重他的原因吧。小曦这样对自己解释。

　　叶以熙也穿着白衬衣黑西服，可与自己不同的是，他手上没拿香槟，而是拿着一把——小提琴。
　　小提琴？
　　“你怎么在婚礼乐团里？”半个月来，第一句话。
　　“你能在董事会里，我为什么不能在乐队里？”挑衅的语气。
　　“什么跟什么啊……”这什么逻辑？
　　叶以熙也没想到自己会气这么久。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也不应该隐瞒自己的身份啊！尤其是自己答应和他一起到香港来工作以后。本来觉得自己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两个星期没见，对方还帮自己争取到了技术总监这样的职位，再遇上应该不会再别扭了，可是——
　　“算了，不跟你计较。”小曦说。“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是我的业余爱好。对了，我这周六晚会在Lucifer酒吧演出，不知道杨董肯不肯赏个脸啊？”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小曦忍无可忍。她大概猜得到这家伙为什么和她对着干，但是，决不能让他得寸进尺！
　　叶以熙叹了口气，将小提琴架在脖子上，开始演奏。
　　小曦静静看着他。
　　优雅，投入。比他张牙舞爪的时候顺眼多了。英俊，年轻有为，如果不是躲在角落拉琴，一定能够成为全场焦点。
　　“杨，我有些累了，你先送我回去吧。”李若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小曦沉默地向提禽手投去一眼，叶以熙仿佛有感应般，眼睑轻轻一颤。
　　挽了她的手，去和主人告别。

　　将李若丹送回家，小曦驾车回自己的公寓。
　　天空下起小雨。她有些不耐烦地打开雨刷，发现雨越下越大。驶入北角英皇道时她停下车，冒着雨下车在路边的7—11里买了一瓶果汁。刚准备回到车上，竟发现路边有人冒雨在拉琴。
　　琴声悠扬，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竟让人心潮澎湃。
　　小曦向那个浪漫的艺术家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叶以熙。
　　又是叶以熙。
　　发梢上沾着调皮的水珠，顺着脸颊流下，划过下巴，勾勒出性感的喉结。双眼微微闭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无意间泄露他的陶醉和得意。
　　忍不住想去轻抚这张孩子气的率真脸庞。
　　香港的空气不适合你，叶以熙。小曦站在他身旁，任凭雨水打湿脸庞。香港的注解里，没有潇洒和淋漓尽致这两个词。

　　一曲终了。叶以熙收起琴，看见在站在一旁的小曦：“是你，好巧。”语气温和，眼神温和。
　　他解开西服，一把把小曦拉近：“我家就在附近，你都淋成这样了，去我那儿换套衣服吧。”
　　小曦就这样被他搂着，和他一起躲在西服下向公寓奔去，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车还停在路边。

　　直到被领进家门，小曦才回过神来：“我，你，这是你家？”
　　“是啊。”叶以熙打开灯。
　　客厅很整齐，茶几上随意摆着几本杂志和一台手提，还有一盆仙人掌。
　　“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置办什么。”叶以熙边说边解开衬衫的扣子。
　　“你，你，在这里换衣服？”小曦看到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有什么问题么？”狭长的凤眼瞟过来。
　　“没，没……”尴尬死了。
　　衣服已经脱下了，露出小麦色健康的肌肤。
　　没什么，没什么，不就是，那什么，上半身赤裸嘛！小曦对自己说。
　　只是拜托你别在这里脱裤子了……她暗自乞求道。
　　叶以熙一把抓起湿漉漉的衬衣和西服，向洗手间走去，边走边说：“你怎么不脱？湿衣服穿在身上容易感冒。我去帮你拿毛巾和干净衣服。”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平易近人？小曦大为不解。
　　“我去洗手间换！我、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那个，你知道的。”
　　叶以熙看了她一眼：“怪胎。”
　　NND！你就这么禁不住夸吗？
　　就是在洗手间里，小曦还是磨蹭了很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曦有说不出的囧——衬衣和裤子，都，呃，太大了。袖子太长，领口太大，就算把第一颗扣子扣上都可以露出锁骨；没有长裤，只有一条肥大的短裤——我是中了什么邪和他回家！
　　回到客厅，发现叶以熙早已换好衣服，正在擦拭着自己的琴。头发有些凌乱，有一种随性的帅气；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白衬衣，袖子卷到肘部，修长的手指正抚摸着琴弦。
　　完了，完了，竟然被美色所惑……小曦绝望地想。
　　“怎么换了这么久？你在厕所过年？”叶某人抬起头，很不客气地说。
　　“衣服不合身……”小曦还想说什么，却被叶以熙的眼神打断了。
　　逡巡于她身上的视线直白而灼热，看得小曦只想逃，可偏偏又无法移动。
　　“你的腿长得像女人的。”审视完后，他说道。
　　“什、什么？”小曦惶恐：不会被看穿了吧？
　　叶以熙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放下小提琴，站起身，从她身边经过，走进洗手间。整个过程非常缓慢，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小曦的心里鸡飞狗跳，看见他走进厕所才松了一口气。不理会门内传来的水声，她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叶以熙似乎又洗了个澡。他出来的时候，小曦正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你这公寓地理位置挺好的，离公司挺近。”小曦随口说道。
　　“啪！”一个不明飞行物搭在了小曦的头上。
　　“晚上凉，换条长裤。”
　　她本想抱怨，看到手中的裤子，立刻噤声了：正合我意呀！
　　叶以熙随手拿起她刚刚买的果汁就开始喝。这小子！她心想。“看不出来啊，在雨里拉琴！MIT竟然还产文艺男青年！”
　　叶以熙看了她一眼，满脸冷漠：“这是我的业余爱好。”
　　切，又来这一套。“你把我的果汁喝了，我喝什么？”
　　叶以熙把喝了一口的果汁递给她：“还给你。”
　　接手的时候有点蛮横，不小心把果汁洒在了不该洒的地方——叶某人的腿上。
　　小曦囧地立刻用手在他腿上抹啊抹，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候应该去拿张纸。
　　手却被人抓住了。修长灵活，骨节分明。
　　小曦抬起头来对上叶以熙的眼眸。
　　移不开了，移不开。
　　那双深邃的眼镜仿佛在说：“看着我。”
　　一直看下去。

作者有话说

　　JQ出来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