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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孤狼 ...
营地外,寒风卷着沙粒掠过。
魏巡捂着依旧刺痛的腰侧,宋慎则尽量不让受伤的腿受力,两人在魏琢的搀扶下,来到主帅营帐,苏御揽紧跟其后。
“苏大人,”宋慎一进营帐便率先打破了沉默,“关于陆旻此人……”他顿了顿,没有直接质问陆旻其人,反而说起了别的:“他初入军营时,勤勤恳恳,从无怨言。喂马、巡夜、搬运辎重,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低调得不像个有本事的人。”
魏巡也道:“可偏偏他本事极大,演武场上箭无虚发,马术也是军中翘楚,战场上他反应快,下手准。慢慢地,也有不少年轻士兵真心信服他,愿意跟着他。”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明白,我真的想不通,这样一个看起来前途无量的好苗子,为何会突然叛逃?还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举?”
苏御揽静静地听着,给出答复:“是我识人不清,将豺狼养在身边。边塞此劫,我欠诸位一个交代。”
魏巡和宋慎一时都没作声。许睿当初确实是主动提议请陆旻入营,但归根结底人依旧是苏御揽的,即便不是苏御揽主动送来的,他也脱不了关系。
两人没有直言陆旻的叛逃、质问和怀疑苏御揽,是在给他面子,甚至两人没有直接在营帐中提起这层关系,也是在帮苏御揽避嫌。
两人一通弯弯绕绕,都是在向苏御揽表明他们是来找解决之法的,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苏御揽听得明白,看得清楚,但他态度要到位。
表态后,他便直接分析道:“将边塞‘情况尚好’的假消息传给瑞王,诱其南下;同时封锁所有真实通讯,掩盖军中高位细作的存在;待时机成熟,突袭守关大将,瘫痪指挥中枢;随后匈奴大军便可趁边塞群龙无首、军心大乱之际,一举攻破防线,长驱直入,这是陆旻的想法。”
“艹!” 魏琢听得浑身发冷,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匈奴到底给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让他甘愿做这等断子绝孙的畜生事!”
“眼下不是深究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叛变的时候!” 魏巡斥道:“现在边塞缺的是主心骨!军心涣散,士气低迷到了极点!再经受不住匈奴的下一次猛攻了!”
宋慎摇头:“下一次不是猛攻。”
苏御揽接着宋慎的话道:“匈奴昨夜倾巢而出,已是竭尽全力,自身消耗同样惨重,下一次不会是猛攻,但也是拼尽全力,他们的目的是彻底攻破边塞防线,然后深入中原,以战养战,掠夺补给,最终目标,是趁我南北两线疲于奔命、无力回援之际,强行击溃残军。”
宋慎叹气,“他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时间来调整,下一次猛攻,不久了。”
“必须守住!” 魏巡吼道:“别说受这点伤,就是脑袋掉了,也得给我钉死在城墙上!这九州是小王爷花了整整五年,一寸一寸打回来的!军备粮饷不够,小王爷就自己贴钱。这才安稳了不到两年啊!要是再在我等手中失守,我魏巡万死难辞其咎!”
“管他缺人还是缺将,死都得把匈奴拖下去!”
宋慎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帐内霎时一片沉默。
苏御揽缓步走到中央那巨大的沙盘前。
有几枚插在关键隘口的旗子,位置精准,但旁边几枚辅助的旗子,却显得有些偏移,落满了细微的沙尘,像是许久未动。
苏御揽看了半晌,突然开口打破沉寂:“这段时日,匈奴的进攻方式,是否和他们一贯的打法,保持一致?”
宋慎和魏巡闻言一愣,回道:“大差不差。还是那套,仗着马快人壮,冲击、分割、包抄……怎么,大人觉得有异?”
苏御揽轻轻将一枚偏移的蓝旗推回它应在的战略节点,动作细致。他没有抬头,语气平淡,“也就是说,陆旻虽为匈奴卧底,甚至有能力传递情报,但匈奴的军队却并未听从他的指挥,改变其固有的战术模式。”
两人心中猛地一颤。这个角度,他们从未想过。他立刻抬眼看向苏御揽,只见对方依旧专注地调整着沙盘,像是随口一说。
苏御揽恍若未觉他们的目光,继续道:“陆旻的叛变,看似重创我军,实则并未给匈奴带来额外的优势。敌人还是那些敌人,战术依旧多年未变。甚至这两个月的拉锯战,某种意义上,很好锻炼了我军将士熟悉他们的套路,摸清了他们的强弱。这样的情况下……” 他终于抬眼,平静地扫过对面三人:“你们在害怕什么?”
帐内一片死寂。几人被苏御揽问得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起,瞬间又化为滚烫的热流冲上头顶。是啊,他们在怕什么?敌人又没变强,他们打了两个月,还在怕什么呢?
苏御揽自顾自地分析下去,一边凝神摆弄着沙盘上的棋子,将代表匈奴的蓝色旗帜依据其惯常战术重新归拢,一边条理分明地剖析:“陆旻能暗中与匈奴通信,必然有匈奴内部的暗线帮衬。但军队却不听他的指挥,说明陆旻在匈奴那边,话语权不足。他此次铤而走险,重创我军将领,除去瘫痪边防,还有彰显能力和价值以求获得更大权柄的目的。”
“匈奴人打仗,倚仗的多是自身彪悍的体型和悍不畏死的冲锋,这是他们的根。陆旻这点与他们截然不同,这正是他此前无法获得话语权的根本。匈奴人骨子里憎恨中原人,其程度远超中原人对他们的厌恶。他们看不起,甚至排斥中原人的军法谋略这一套,即便多次因此战败,也依旧顽固地认为那是取巧。”
“如此一来,即便陆旻此次立下奇功,重挫了我军。短时间内,匈奴人依旧不会全心全意地信服他去采纳他的谋略。相反,看到我军将领被重创,他们只会更加迷信自身的力量,更加轻视所谓的计策。这一点正是他们致命的弱点。”
苏御揽将象征匈奴的旗帜退回他们的据点:“所以,我们什么也不缺。匈奴的战术依旧单一,我们即使暂时缺将,只要军心不散,将士敢战,依旧有一战之力。这并非死局。”
苏御揽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将沙盘上的局势根据他的推演重新梳理了一遍,思路清晰,逻辑严密。当他终于停下动作,抬眸看向对面三人,准备询问意见时,却发现对面三人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盯着他。
苏御揽微微一怔:“我有何处说错了吗?”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没有,大人继续。”
苏御揽收回目光,“战术单一是匈奴的劣势,这段时间的拉锯战,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是对我军最好的练兵。因此,不必过分忧心将领缺失导致指挥体系崩塌。只要基层士兵和低级军官熟悉自身防务,敢于担当,他们自己便可冲锋陷阵,守住阵地。”
“我们的致命点是军心大乱,士气暴跌。陆旻在战场上悍然突袭我军将领,其之前积攒的威势,加上这一招,使他成为了笼罩在我军头顶的巨大阴影。自我盲目的恐惧比敌人更可怕。若是士气能如从前般高涨,不惧他,不畏他,认清他的本质和匈奴的弱点,优势便依旧在我。”
“综上,不必过分忧心。当下最重要的,是鼓舞士气,破除将士们对陆旻的心魔。同时,解除他们第一次在没有将领直接指挥下作战的不适感。”
两人被他这么大刀阔斧地分析一番,恍然有种不过如此的错觉,可定神一想,如今这个情况,如何鼓舞士气依旧是个问题。
苏御揽像是明白他们心中所想,“我有些不解。你们是倾珩带出来的兵,为何会如此依赖有人套住自己。放出你们的獠牙,回归骨子里的野性,这难道不是谢家历代将士刻在血脉里的本能吗?能和匈奴在这片大漠鏖战多年,再斯文,又能斯文到哪里去?”
他的目光扫过两位老将,“你们为什么要给自己套上枷锁?”
两人心中一震。
他们早年都是在大漠孤烟中策马扬刀,令匈奴闻风丧胆的“孤狼”,如今竟会因为没人指挥自己而感到害怕、茫然?当年每个人都是凶悍的将领,带着自己的兄弟就能冲阵斩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京城那些猜忌的目光?是那狗屁的“功高震主”的流言?是他们自己为了所谓的“安稳”,为了不惹麻烦,主动收起了锋利的爪牙,磨平了桀骜的棱角?
可现在,谁还在乎那些?边塞告急,家国将倾,他们居然还在恐惧没有“枷锁”?!
这番话唤醒了他们压抑了太久的天性,久违地感到一股强烈到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冲动,他们渴望血与火的洗礼,渴望用敌人的头颅来洗刷这份耻辱的恐惧!
几人目光灼灼地看向苏御揽。
“多谢大人提点!”
苏御揽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我只能做到的只是提醒。这里依旧是你们的边塞,你们的兵,你们的马。该怎么重振军心,凝聚战意,得看你们。”
“是!大人放心!” 宋慎和魏巡再无半分犹豫和颓丧,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当即转身,被魏琢搀扶着迅速离开营帐,去召集部属。
脚步声逐渐远去,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苏御揽紧绷的脊背瞬间松懈下来,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猛地后退一步掩唇咳嗽起来。
帐帘被人无声地掀起,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
叶凡尘声音冷硬:“你本就时日无多,还强行服用那副刺激经脉来短暂恢复视力的虎狼之药……咳成这样,该的。”
苏御揽咳喘稍歇,缓缓放下掩唇的手,眼中带着疲惫的平静,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叶凡尘走向他,目光略过他身前的沙盘,“再管这些,你就真的没命了。”
苏御揽闻言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不管就都没命了。”
叶凡尘紧抿着唇,盯着苏御揽:“跟我回去。”
这一次,苏御揽罕见地没有拒绝。
客栈房间里,弥漫着浓郁苦涩的药味。苏御揽面无表情地任叶凡尘施针。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漆黑药汁。
当最后一根针被取下,叶凡尘端起那碗药递到他眼前时,他没有立刻去接药碗,目光平静地落在叶凡尘脸上:“姜明煜去哪了?我好久没看见他了。”
叶凡尘端着药碗的手稳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回答。
苏御揽看着他这副模样,轻叹道:“还是让他过来吧,别躲了。”
叶凡尘不答反道:“你在骗他们。”
苏御揽没有丝毫意外,“听出来了?”
叶凡尘简短地应了一声。
苏御揽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看吧,你都听出来了,最该深谋远虑洞察人心的老将却听不出。他们已经彻底乱了阵脚,竟听信了我的话,还以为那些话真真可行。”
叶凡尘将药碗塞进他手里,看着他被迫接过,才沉声道:“我不懂那些复杂的策略,但我知道陆旻绝没你说的那么简单。他蛰伏多年,心思缜密。他用尽一切手段也会在战场上调整战略。哪怕只是细微的改变,没有人指挥,单凭所谓的‘野性’,” 他顿了顿,“这会是一场血战。”
苏御揽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但你这么跟他们说,他们死前也只会以为那是自己本能厮杀的力度不敌他人。你懂他们这些人心里的渴望,压抑久了,那几句‘释放天性’让他们一时半会儿清醒不过来,而那两位更是一生都在妥协克制,由他们进行号召,你的话短时间能深入人心,让他们在战场上真把自己当成了孤狼。”
苏御揽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曾经血性过的人,安稳久了,心里总憋着一团火。这团火沉寂得越久,一旦被点燃,那股被克制的不服、不甘、还有被压抑的屈辱感,会彻底压倒他们的理性,让最原始的野性占据上风。”
“已是最后关头,我必须点燃这团火,挑起他们的野性,让他们像真正的狼一样,用獠牙去撕咬猎物。匈奴的变数我们无法预知,而我们这突如其来的毫无章法的野蛮,同样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有用这种以命换命以血还血的疯狂,才能抗衡。”
叶凡尘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吐出三个字:“很残忍。”
苏御揽也回视他:“但有用。”
叶凡尘平静道:“你的预期绝不只是抗衡。”
苏御揽唇角笑意加深:“那你觉得我要什么?”
叶凡尘沉默了一瞬:“你要压制。”
苏御揽笑了:“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
叶凡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没有动,只是看着苏御揽:“苏御揽,你现在很不冷静。”
苏御揽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甚至显得有些慵懒,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圣人,自己带了六年的徒弟给我最后一击,家国将倾,一生心血付之东流,谁又能彻底冷静?”
叶凡尘的眉头深深皱起:“你会死。”
苏御揽脸上的笑容未变,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啊。”
叶凡尘紧盯着他,无法,道:“他还在等你。”
刹那间,苏御揽脸上所有的笑容如同被寒风吹散的雾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久,久到窗外的天色似乎又暗沉了几分,他才近乎无声地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他喃喃道:“所以我必须这么做。边塞一旦失守,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灭顶之灾。这场灾难的源头是我,我得赔罪啊。”
这世上没人能阻拦苏御揽的孤注一掷。
最终,叶凡尘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好。”
叶凡尘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苏御揽靠在椅背上,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的木纹,许久,才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缓缓起身。
他浑浑噩噩地走向窗边。
推开窗,一股裹挟着沙砾的凛冽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外面天色灰蒙,已近立冬,空气里带着刺骨的寒意,细小的冰粒混在风沙中,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御揽怔怔地望着窗外萧瑟的景象,伸出了手,冰冷刺骨的风瞬间包裹住他的手。
冷啊。
真的好冷啊。
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怎么也驱不散。
可为什么心就是静不下来呢?
一阵强烈的酸胀和麻木感从左腕传来,那感觉迅速蔓延,几乎让他整个小臂都失去了知觉。他依旧没有收回手,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手腕处滑落。
他一愣,低头看去。
只见一节墨蓝色的尾巴,正从他宽大的袖口中悄然滑出,垂落在冰冷的空气中。
苏御揽的眼神凝固了。他心中一颤,猛地闭上眼,仓皇地关上了窗户,将刺骨的寒风和冰粒隔绝在外。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种死寂的冷清。他背对着窗户,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自己那只依旧麻木的手腕上,那节墨蓝色的尾巴像一条失去生命力的小蛇,安静地悬垂着。
他就这样看了很久。他轻轻捏住了那节滑落的墨蓝,一点点地向外抽拉。
一条完整的发带被抽了出来。那道狰狞的疤没了遮挡物也暴露在空气中,他浑不在意。
一种源自骨头深处的钝痛沿着手臂向上攀爬,苏御揽恍若未觉,他定定地看着手中那条墨蓝色的发带,看着看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怎么静的下来啊?
承诺重若千斤,他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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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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