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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敌袭 ...

  •   边塞的风沙带上了一丝倦怠,连日来的战事逐渐趋于平稳,几近停滞。
      军营里的气氛随之微妙的变化着。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松懈。
      “哈!那帮蛮子撑不住了,滚回他们的苦寒老家舔伤口去了!”
      “等咱们大周缓过这口气,重整旗鼓,必定一举踏平王庭。”
      “到那时,哪个不长眼的部族再敢收留他们,一并灭了。”
      诸如此类的话在军中私下响起。
      营中依旧井然有序。士兵操练,巡防守备,一切按部就班。
      校场上,处于舆论中心的陆旻身影混在人群中。
      他搭箭、引弓,动作流畅标准,在弓弦即将满月之际,手臂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眼珠微微向后斜睨,视线极快地在某个方向扫过,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松开手指,“嗖”的一声,箭矢破空,稳稳定入靶心。
      他神色如常地放下弓。没待多久,转身离开,径直走向马厩,拉起草料,沉默地帮着喂马刷洗,接着帮着照顾伤员,一刻也闲不下来,勤勉低调的姿态又引来一阵赞叹。
      夜色渐深,营火点点。
      白日里那份因战事暂歇而生的浮躁,在寂静的夜色中沉淀下来。
      主帐内,烛火跳跃。
      许睿脸色不虞:“太心浮气躁了,这样下去不行,得治。”
      宋慎站在他对面,闻声抬眸,“你和那位苏大人联系过了吗?”
      许睿缓缓摇头:“派人去探问过,回话说大人身体抱恙,在休息。”他顿了顿,语气复杂:“陆旻他确实没有实质性的出格举动。靠真本事立下军功不是错,将士们真心信服他更不是错,况且这孩子心思有些过于敏锐了。”
      “他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最近这几场仗都没上,回报说他在教场待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甚至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像是在刻意避嫌。”
      魏巡骇道:“难道这世上真有天生心思就这般通透的人?”
      “或许吧,”许睿语气沉重:“说到底,当初是我亲自将他请来的,他有本事又不惹事,苏大人将他送来时还特意交代过,让我只当他是个普通新兵,不必顾及身份。如今这局面我一时竟无从开口。”他揉了揉眉心:“罢了,等过几日苏大人好些了,我再去问问吧。”
      “也好。”宋慎沉吟片刻:“京城那边有消息了吗?”
      许睿叹了口气,“石沉大海。”
      魏巡有些焦躁,声音里压着怒火:“周沂那个疯子他娘的不会是直接南攻了吧?所以才封锁消息?他对我们哪来的这份信心,简直是把边塞将士的命当儿戏!”
      宋慎脸色也沉了下来,分析道:“我们传回去的军报字字句句都在强调边塞情况危急,不容乐观,他按理说赌不起真假,难道就认定了我们在诓他?这不和常理。”
      “不能再等了!”魏巡霍然起身:“边塞的将士和粮草都在被无谓地消耗、拖垮!再派人去!不必等上一批人的消息了,立刻出发!”
      宋慎重重叹了口气:“一直这样不断派人,消耗精兵强将,也不是个办法啊。”
      许睿闻言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宋慎迎着他的视线,缓缓道:“陆旻身手顶尖,马术更是军中翘楚,来去如风。眼下这探察军情、传递消息的重任或许可以看看他能不能完成。正好他最近也……不太适合在军中。”
      许睿沉默片刻:“也好。此事我明日一早便亲自找他谈。你们先去休息吧,养足精神。”
      宋慎和魏巡不再多言,退出了营帐。
      帐内重归寂静。许睿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也掀帘走了出来。
      冷月高悬,清辉洒落在连绵的营帐上,一片寂静。
      营地已经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处哨塔的火把和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马匹的响鼻声。
      已是深夜,但许睿心中压着事,半分睡意也无。于是他便习惯性地开始巡视营地。
      他沉默地穿过大半营帐,目光扫过沉睡的轮廓和跳动的哨塔火光。走着走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一顿,方向一转,朝着营区边缘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走去。
      那里孤零零地立着一顶小帐篷,与其他十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营帐相比,显得格外不同。
      这是陆旻的营帐。那少年初来乍到,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军中震天响的鼾声和混杂汗味、脚臭的拥挤环境。
      他年纪虽轻,身手能力却超凡卓绝,在演武场上折服了不少人。
      许睿考虑过后,便做主给他单独分配了这顶小帐,倒也没引起什么怨言,毕竟实力摆在那里,何况陆旻当时也只请求了不到一个月的适应时间,态度诚恳又带着点少年人初离舒适圈的窘迫,让人难以拒绝。
      许睿在那顶小帐篷前停下。里面一片漆黑,悄无声息,显然主人早已熟睡。他看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刚迈出两步,靴底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离开地面时,脚下的土地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震颤。
      许睿脚步一顿。

      远方的黑暗中骤然跃动起无数跳跃的火光火光,连成一片像一片燎原,向边塞攻来!火光映照下,是无数狰狞的弯刀和奔腾嘶鸣的骏马!
      “敌袭——!!!”高亢尖锐的锣声刺破了死寂的夜空!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凉州城的轮廓在薄雾中尚未清晰。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闯入了沉寂的城门。这人形容憔悴,眼窝深陷,一身精干的净装此刻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泥点,衣摆边缘破损严重。
      进城后,他没有丝毫停留,避开主街,迅速拐入一条相对僻静却面朝大道的支路。搜寻一番后锁定了那条街上看着最为奢华的客栈。
      客栈厚重的大门才刚刚被伙计从内拉开一条缝,就被一只带着尘土的手猛地从外面推开,沉重的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将柜台后的掌柜吓得一个机灵。
      掌柜定了定神,抬眼打量这位不速之客:一身狼狈,满脸倦容,但眼神锐利迫人不像是寻常旅人。他压下心头的不安,挤出一个笑容走上前:“这位客官,您是住房吗?”
      魏琢没心思寒暄,嘶哑着嗓子问道:“这里有没有住一位看着像个官人的人,身边跟了三个随从都是男人,都不像一般人,在此大概待了快两个月了。”
      掌柜面露犹豫,正在思考措辞。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魏公子?”
      魏琢猛的抬眼望去,只见楼梯转角处一位一身玄装,几乎将自己从头到脚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站在那里,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逐渐弥漫开来。
      叶凡尘掐着开门的时间,正准备出门采药,一下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出入靖西王府多次,立刻便认出了此人。
      他的目光在魏琢狼狈的模样上停顿了一瞬,没有多问,转过身,“跟我来。”
      两人刚走到一间客房门口,还未来得及敲门,里面便清晰地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听得人揪心。
      叶凡尘蹙了蹙眉,推开了房门。室内光线昏暗,有一股很浓的草药味,靠窗的软榻上一个人影靠坐在床头,慢半拍地察觉到有人进来,转头向他们望去。
      这张脸苍白的近乎透明得不见一丝血色,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没有焦点,“叶凡尘?”
      魏琢心中猛地一沉:“苏大人!”
      苏御揽一愣。
      魏琢立马道:“大人!我是魏琢!”
      苏御揽涣散的瞳孔似乎凝实了一瞬,“你不在倾珩身边,为何会来这里?”
      魏琢顾不上解释,快步上前,“大人,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出事了。边塞派出的第一批通讯兵将消息传回京城,言明边塞情况危急,不容乐观,可紧接着瑞王就毫无征兆的南攻。王爷向皇上求了一道重赏功臣的圣旨才勉强带动了士气,堪堪守住了南方防线。王爷据此推断,边塞军中必有奸细走漏的消息,他立刻派人赶往边塞传话,但至今没有回音。如今南北两线僵持不下,王爷疑心不仅是边塞到京城的消息被恶意封锁了,恐怕连京城到边塞的消息通路也被切断了!”
      “这不像是瑞王的眼线所做之事!眼下南北僵持,边塞孤立无援,最大的受益者是匈奴。王爷疑心边塞军中的细作不但是瑞王的眼线,还有可能是匈奴的卧底。此人潜伏在军中,危险非常!”
      “我熟悉几条隐蔽险峻的小路,王爷派我前来向许将军传信,但一路我多次受到阻拦,最后前往军营的路必然凶险万分。我没有把握能否传回消息,因此先找到大人,若我最后没回来,请大人想办法将消息带到许将军手中。”
      苏御揽脸色阴沉:“好,我知道了,你务必小心。”

      魏琢得了这句承诺,稍稍安心,知道不能再耽搁,立马抱拳:“属下告退!”他转身,步履匆匆地就要离开。
      然而还未走下楼梯,楼下大堂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骚动。
      魏琢迅速走下楼,只见一队约莫十人的士兵闯了进来,个个神色紧张,为首的一人正急促地向掌柜询问着什么。
      魏琢一眼认出那领头之人是许睿的近侍,迅速冲下楼:“刘岳,你怎么会在这?”
      刘岳闻声猛地抬头,看见同样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魏琢来不及问,立马将他拉到角落:“魏统领!边塞出事了!没时间解释!我们是按照将军的嘱托来找一个人的。”
      魏琢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们找谁?”
      刘岳急道:“许将军叫那人苏大人。”

      苏御揽裹着厚衣,脸色苍白,垂着眸,静静的听着眼前这人的急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有些诡异。
      许久,他才听明白般,缓缓抬眸,轻声道:“你说,陆旻……叛变了,伤了许将军和几位将领。”
      刘岳恨声道:“没错!就是他!昨夜匈奴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倾巢而出,跟我们拼命!许将军带人迎敌,厮杀到快天亮,眼看着就要打退他们了,就在那时,那畜生突然从背后偷袭了许将军还有其他几位将领,许将军反应快躲开了,要害却还是被他害得坠马重伤。另外几位老将惨遭毒手,当场被他捅伤了,边塞现在群龙无首,告急啊大人!”
      魏琢猛的看向他,又惊又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苏御揽盯着他,“陆旻现在在哪?”
      刘岳怒骂一声:“跑了!他趁着我们打的差不多了,双方都精疲力竭的时候,捅伤了我们这边的大将一个人跑到匈奴那边去了,那时我们这边兵荒马乱,根本来不及拦着他,直接让他给跑了!”
      苏御揽闭了闭眼,迅速起身,随即他的手臂被人一拽住,他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不带情绪的眼睛冰得吓人,还没等他开口,叶凡尘先道:“你身体不便,我先过去,你把药喝了再过去。”

      伤兵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苦味。叶凡尘动作麻利地给伤患医治。
      许睿躺在最里面的榻上,脸色灰败,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他坠马时伤及内腑,又遭重击,至今昏迷未醒,是伤得最重的一个。旁边几张简陋的床铺上,魏巡、宋慎等几位老将已经醒转过来。
      魏巡腰间裹着厚厚的渗血的绷带,眉头紧锁;宋慎大腿被利刃贯穿,额角冷汗涔涔;其他将领臂膀,肩颈处各有伤痕。
      帐帘猛地被掀开,魏琢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几步扑到魏巡床边:“爹!你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魏巡捂着腰,看到儿子突然出现在眼前,没反应过来:“魏琢?你怎么会在这儿?王爷那边怎么样了?”
      魏琢看着父亲腰腹间洇出的血色,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哽咽:“王爷他发觉边塞出了匈奴的细作,切断了我们和京城所有的通讯。他派我来传话,让许将军警惕军中高位的内鬼,可我还是迟了一步,” 巨大的自责涌上心头,魏琢低声道:“都怪我路上耽搁了。”
      魏巡抬起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派去传话的人都没回来,你能活着把这消息带到这里,已经是不容易了,怪不了你。” 他喘息了一下,继续问:“王爷他还好吗?南北现在是什么情况?”
      魏琢深吸一口气:“瑞王突然下令南攻,但王爷早有准备,提前从皇上那里求了一道重赏功臣的圣旨,靠着这道旨意提振士气,暂时防住了。现在南北消息渠道被彻底切断,情况不容乐观,瑞王要是还全力猛攻南方,就彻底完了。”
      躺在旁边床上的宋慎,忍痛分析:“也许不会。周沂的眼线是负责给他传递边塞实情的,他应该不会隐瞒真正的军情。”
      “若是他安插的眼线正好就是匈奴的卧底,消息依旧会被隐瞒。”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帐内几人同时循声望去。
      苏御揽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帐门处。
      宋慎和魏巡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眼神复杂,“你就是苏大人?”
      苏御揽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他们的视线,“是我。”
      宋慎挣扎着想要起身,似乎有话要说,但牵动了腿伤,闷哼一声。
      “宋叔!” 魏琢立刻上前,小心地扶住宋慎的手臂,支撑着他慢慢坐直身体。
      宋慎和魏巡对视一眼,目光再次落在苏御揽身上。苏御揽明白他们的意思,没有多言,只是无声地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挡住的帐门。
      宋慎和魏巡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在魏琢的搀扶下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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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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