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舞娘 ...
-
司马超群最近迷上一个舞女,她在红花集的一家酒馆里跳舞,所以最近他经常去那里看她。吴婉对此毫无反应,或许对于司马超群,她已经彻底失望了。那个舞女是个番人,并不漂亮也不会说汉话,对于中原人来说,她的骨架太大,个子也太高,只是所幸她有一身冰雪般洁白的肌肤是任何妓(和谐)女都比不了的,所以她还能在这样廉价的小酒店里跳舞,而不是去隔壁的妓院里卖肉。
这里远比不得长安十六楼的繁华奢靡,在这家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酒馆里,到处都散发着消沉慵懒的颓废气息。除了那个舞女,酒馆里还有一个瞎眼的老翁,他带着和自己一样目盲的孙女在这里卖唱。女孩抱着琵琶站在他的爷爷身边没有任何表情,老人已经沉浸在他哀伤的箫声里,只是配上那单调的琵琶弦却显得很滑稽。女孩的声音清越,却缺乏变化,就像是冬季的冷风吹在屋檐下的冰凌上,虽然也有些叮当琳琅之声,却只让人觉得发冷。那个舞女就在这样冷冰冰的气氛里自顾自的跳着她的舞,酒馆里没有专供她舞蹈的舞台,所以她就站在店内一张空着的桌子上跳。她跳的不是时下流行的霓裳羽衣舞,当然她也没有钱去为自己去置办霓裳。她只穿着一条像抹布一样破旧的长裙赤着脚踩在一双木屐上,她用她的木头鞋子在布满油污的木桌上敲出规律的节奏,她就在这样的节奏里扭动她的腰肢。店里的酒客目光就像蛞蝓一样黏在她舞动肢体时露出的曲线上,可是她却不在乎,她在舞着,只为了自己而舞,卑微又傲慢。
“她漂亮吗?”司马超群抬起头,只看到一团脏污的胡子。那个大胡子在司马超群对面坐下来,身上散发出几个月不洗澡的人才有的酸臭味,他临近座位的酒客皆掩鼻而去,他的确臭的很也脏得很。可是司马超群却没有动,也没有话说。大胡子坐下来就拿过司马超群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了一大碗,便自顾自的喝起来。司马超群看着他捏着酒碗的手,那上面布满污泥秽物可是指头却很尖,而他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眼睛也亮的很。
司马超群从大胡子手里接过酒壶,直接仰起脖子将余下的酒悉数灌了下去。他将空了的酒壶放在桌子上,他的动作很轻,可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酒壶的底座已经深深嵌进木头里面去了。司马超群地看着大胡子眼睛就像刀子一样,可是声音却很温柔:“这里的酒太次,怕是怠慢了姑娘。”
大胡子的身形一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变得尖细和女人一样,只是脸上却粘满了胡子,这引得店内的其他客人纷纷侧目。不过她根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她整个人瘫倒在酒桌上,不停的拍打桌子,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就像一团烂棉花一样堆在司马超群的对面,她瞅着他,眼神无邪:“你是司马超群?”
“是。”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也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吗?”
司马超群不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孩,那女孩也看着她,突然又笑了起来:“我就是想看一看,能让卓东来忠心不二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么现在你看到了。”
“是的,”她捋这自己脸上胡子,就像她真的是一个老头一样,“而且我也有些明白他了。”
“哦?”司马超群的眼皮跳了一下,不过女孩并没有看到。女孩忽然站起来,眼睛中放出光彩,大声说:“我叫蝶舞,蝴蝶的蝶,舞蹈的舞。”
她笑盈盈地望着司马超群,神态有些妩媚:“现在我要为卓东来去偷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人的心。”
“谁的心?”
“高渐飞的。”司马超群盯着蝶舞的眼睛慢慢变冷,可是女孩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她在司马超群身边转了一个圈,虽然她的身体沾满泥污,可是依然像蝴蝶一样轻盈,污垢遮住了她如花的容颜,可是依然看得出她很兴奋,她兴奋地连声音都在打颤:“我漂亮吗?”她看了一眼司马超群,又向着在桌子上跳舞的女人瞟过去,“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司马超群没有话说,女孩望着他,又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就像是只叫春的猫:“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卓东来也是。可是我不在乎!绫罗绸缎又怎样,万千眷宠又能怎样?我不在乎!”她望着酒馆里舞蹈的女人,眼神希冀,喃喃道:“只要可以跳舞,我什么都不在乎。”
“而现在,他答应过我了,只要我把东西偷过来,我就自由了。”她在司马超群身边欢快转圈,身体轻盈灵巧仿佛可以做掌中舞,“在我想要舞蹈的时候,我就可以跳舞,嘻嘻嘻!”司马超群目送这个的女孩像蝴蝶一样从酒馆里飞出去。
执念。执念就像暗夜的灯塔,也像车夫的马鞭,它能指引人道路,同时也给予伤痛。有些人怀切着执念,从此痴迷一生至死不悔。可也有更多的人终其一生,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留下。
此时那个番人舞娘已经结束了她的一舞,司马超群端起酒碗冲她敬了一敬,那舞娘也看到了司马超群,她对着他微微颔首表示谢意,鸽灰色的眼睛里却写满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