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剑同人司卓之求不得》郁山

8、公孙

　　司马超群在从红花集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乞丐。这个乞丐同大多数乞丐一样衣衫褴褛，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赤着脚在布满冰雪的道路上一跛一跛的前行。当司马超群骑着马从他身边经过时，乞丐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他的木棍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凹坑，可是司马超群却知道，只要他想，那这根木棍也可以轻易敲碎人的头颅，就跟敲鸡蛋一样容易。
　　长安又开始下雪了，漫漫长夜之下唯见得冰雪封天。可是大镖局的灯火却光华灿烂，耀如白日，因为今天大镖局来了一位贵客。
　　当司马超群进屋的时候，公孙宝剑正在烤茶。他是个极考究的人，沏茶的茶水一定要用谷帘泉的泉水，而这煎茶的工序他也从不愿假他人之手。因为他觉得仆役婢子，都不过是些下贱之人，让这些人来沏茶，实在是折辱这些茶。
　　墨绿色的茶饼在灶上有些微微的翻卷，炭火烧的刚刚好，公孙宝剑侍弄着这些茶饼，觉得非常愉快。可是房间的大门却忽然大开，寒风卷着霜雪吹乱了一室的软烟罗，炭火在风中忽明忽暗，最后终是灭了。公孙宝剑的脸色也如这炭火一样，暗了又暗，终于还是抬起头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拱了拱手：“司马总镖头，可安好啊？”
　　司马超群雪白的狐裘在风雪里飘得欢畅，他从进了门就自顾自地坐到公孙宝剑旁边椅子上，既不关门也不理会公孙宝剑。风把雪花吹得满屋都是，公孙宝剑的脸色一暗再暗，简直跟病入膏盲的病人一样。过了好一阵子，司马超群方才懒懒地接了一句：“不劳公孙公子挂心，司马好的很。”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盯着公孙宝剑的脸似笑非笑，“一时半会，怕是死不了的。”
　　公孙宝剑的手捏紧椅子扶手，又渐渐松开，只是等他松开的时候，扶手上雕的虎头已经没有了，但是他的脸色却好了很多。“哼，”公孙宝剑轻轻叹谓：“总镖头自是好得很，有紫气东来卓爷在，司马总镖头怎么会不好？”这种话在大镖局本是绝对说不得的，若是换了旁的人怕是早就被拖下去割了舌头，可是公孙宝剑却不是旁人，他是关东大寨的大当家，大镖局座下三十九路分舵，光在他关东的就足足占了二十七座。就是卓东来在他跟前，也是要敬他三分的。所以这话他说得，也敢说，更乐于说。
　　可是司马超群却像没听到一样，一点表情也没有，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看到公孙宝剑烤一半的茶饼，忽然将它捏过来：“公孙公子真是好兴致，寒冬深夜，烹茶煮茗，可做佳话传啊。”说罢，还冲公孙宝剑笑了笑，笑容诚恳，甚至有些无邪。
　　可是公孙宝剑却恨不得撕了他的脸，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司马超群的笑脸，他人生得俊美，就连笑起来也极具煽动力。当年从河朔到关东，司马超群就凭着他这张看起来诚实可信的脸说服了一路上大大小小的绿林豪杰加入大镖局，最终直逼得他一个人独守关东不得不低头。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所以他虽然讨厌卓东来，却更恨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当然不会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实际上，大镖局的总镖头和关东大当家不对盘，已经是整个大镖局人尽皆知的事情了，甚至在武林上也有所风传。若在往常公孙宝剑来长安，宴请招待这种事宜大都是卓东来一手操办的，很少会像这样让他们两人单独相处，因为这两个人每次碰头都必然会生出些事端出来。只是不知为何。卓东来今天却迟迟没有出现，他很少会这样失礼，不过司马超群却相信，他之所以没有来也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既然东来没有时间，那这位贵客就由他来招待好了。
　　司马超群将茶饼托在手心了，笑着说：“方才煞了公孙公子的雅兴，司马在这给你赔个不是可好？”他说得恭谨，可公孙宝剑却不觉得欢心，他大概已经猜出来司马超群想要干什么了。只见他手中的茶饼渐渐抖动翻卷，最后竟然冒出了青烟，等他将茶饼还给公孙宝剑的时候，那些茶已经变成了一团焦炭。司马超群偏还闲闲地补了一句：“公孙公子，你看我这茶烤得可中意？”
　　“你……”公孙宝剑指着司马超群手抖了几抖，竟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司马超群内力精纯，能催动掌心的热力来烤茶，这在江湖上怕是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只可惜那茶却是从西湖狮子峰上摘下来的最嫩最新鲜的龙井尖芽，价值百万黄金一两的极品，就这么被司马超群烤成了灰。
　　“我看时辰已经不早了，在下就不打扰公孙公子了，告辞。”司马超群起身走了一段，忽然又转过身，对公孙宝剑说：“另外，请代我向令兄长问声好。”
　　公孙宝剑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房门在司马超群走后自动关闭，气劲震得门楣上的灰尘簌簌下落。在他身后叹息像水一样缓缓荡开，公孙宝剑没有回头，他盯着手中茶饼的碎屑有些出神：“你为何而叹气啊，哥哥。”
　　黑暗中走出一个瘦长的身影，他手中拿着一根长木棍，衣衫破败与乞儿无异，而他的名字也正是公孙乞儿。
　　“我叹你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是像个孩子。”公孙乞儿走过来，坐在公孙宝剑身边。烛火照亮了他的脸，不同的身份，相同的容颜，兄弟俩坐一起就像是在镜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哼，我在你眼中，原本不就是个孩子？你又何曾正眼瞧过我？”公孙宝剑冷嘲道，公孙乞儿没有说话，他便一个人叙叙地说下去，“当年关东大劫，你不闻不问。如今，你又回来干什么？”
　　公孙乞儿将公孙宝剑手里的残渣拿过来放在瓷壶里，将火重新点燃慢慢煎泡。他没有回答公孙宝剑的质问，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恨司马超群吗？”
　　“恨！”
　　“有多恨？”公孙宝剑刚要张嘴，公孙乞儿看着他，却抢先说了出来：“恨不得他死，是吗？”壶中的水已经开始冒泡，茶道称其为“一沸”，其后还要有“二沸”，“三沸”方可算煎好一道茶。不过公孙乞儿并不计较这个，他看着壶中水已经沸开，便把火熄灭将水滤出来：“可是，有一个人却恨不得他生不如死。”
　　“谁？”
　　公孙乞儿把水倒在杯子里，自己端了一杯，又递给公孙宝剑一杯。公孙宝剑厌恶地摇摇头，要他喝这种东西他到宁愿去喝毒药。公孙乞儿不再管他，兀自将这滚水一饮而尽，在人口渴的时候，不管是茶水还是马尿，其实都是一样的。
　　“宝剑，你对自己的妻室好吗？”
　　“什么？一般吧。”公孙宝剑被公孙乞儿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你以后最好对她们好一些。不然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