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旌有沐沐

6、九月一日的月台

　　### **一、九月一日，8:15**

　　何婷在高铁站的人群中看见了许言的背影。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卫衣，站在开往A大的G1723次列车检票口。何婷握紧了自己开往S大的车票，书包里装着许言那本《何婷的数学不可能这么可爱》。

　　两列火车同时开始检票。

　　何婷被人流推着向前，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言挤过人群，将一个牛皮纸信封塞进她手中。

　　"上车再看。"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薄荷糖的清凉，"还有，别哭。"

　　信封里是一张照片和一把钥匙。照片上是高考前夜的教室，黑板上写着"前程似锦"，许言站在角落，目光却落在画面边缘正在擦黑板的何婷身上。钥匙上贴着标签：【A大7号楼409信箱】

　　列车启动时，何婷透过车窗看见许言仍站在原地。他的嘴唇动了动，隔着玻璃，她分明读出了那个口型——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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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信箱里的星辰**

　　S大文学社招新现场，何婷在投稿箱底部发现一篇署名"XY"的小说。

　　《背驰定律》：
　　"当两列火车以相对速度v分离时，车上的人会看见对方的时钟变慢。这不是错觉，而是光速留给人类的温柔谎言——让我们以为远方的人老得慢一些。"

　　她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页。这分明是许言的字迹，可A大距离S大三百公里，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社长凑过来："哦，这篇是线上投稿，作者说灵感来自高中同学。"他翻到最后一页，"喏，还附了数学公式。"

　　何婷盯着那串熟悉的符号，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冲向图书馆计算机房，登录三个月没用的邮箱。

　　收件箱里静静躺着47封未读邮件，最早的一封发于高考结束当晚：

　　【主题：志愿填报模拟结果
　　附件：Q大&S大通勤路线图.xlsx
　　内容：我做了数据建模，最优方案是我转专业到Q大文理学院。但首先，我们需要在平行宇宙里相爱。】

　　最后一封是昨天发送的：

　　【主题：409信箱使用说明
　　内容：每周三下午三点，我会放一封信在里面。钥匙有两把，另一把在我这儿。】

　　窗外开始下雨，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河。何婷把脸贴在冰冷的屏幕上，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三百公里外那个固执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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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边境的风雪**

　　许言在实验室接到通知时，正在调试何婷寄来的二手收音机。

　　"滇缅边境气象站缺人，学校推荐你去。"教授推了推眼镜，"定向培养协议允许特殊情况外派。"

　　收音机突然刺啦作响，传出S大广播站的声音："...下面是文学院何婷同学的投稿《致平行宇宙》..."

　　许言的手指僵在旋钮上。那是他第一次听见何婷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像隔了无数个光年。

　　三天后，他站在边境哨所里，给409信箱写了第一封信：

　　【婷：
　　这里能看到真正的银河。
　　如果按照《背驰定律》，此刻你正看着我头顶的星光慢慢老去。
　　许言 2018.11.7
　　PS：收音机收到了，能听见S大的晨读声】

　　信纸背面是他手绘的星图，北极星旁边标着一个小红点——那是哨所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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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四、冬至的饺子**

　　文学社冬至聚餐，何婷包了三十七个饺子。

　　"为什么非要这个数？"社长好奇地问。

　　何婷低头捏着饺子边："从S大到A大，高铁需要37分钟。"

　　同学们哄笑起来，只有她知道自己每周三下午都会"恰好"路过A大409信箱。有时里面是干枯的野花，有时是潦草的电路图，更多时候是许言工整的笔记——边境气象数据的背面，永远藏着写给她的文字。

　　手机突然震动，是许言的短信：【看窗外】

　　何婷推开食堂窗户，看见楼下站着个"雪人"。许言的睫毛上结满冰霜，怀里抱着个保温盒，里面是37个歪歪扭扭的饺子。

　　"项目提前结束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哨所没有擀面杖，我用酒瓶..."

　　何婷冲下楼时踢翻了椅子。她站在雪地里，突然不敢碰他——许言瘦得几乎脱相，右手指关节全是冻疮。

　　"你..."

　　"吃了你那么多饺子，总该还一次。"许言试图微笑，却扯裂了干涸的嘴唇。血珠渗出来，在雪地上砸出细小的红点。

　　何婷夺过保温盒，抓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韭菜鸡蛋馅，咸得发苦，皮厚得像棉鞋底。

　　"难吃死了。"她哽咽着吞下去，"下次...下次我教你。"

　　许言伸手擦她的眼泪，结痂的指腹刮得脸颊生疼。远处传来圣诞颂歌，S大的钟楼敲响十二下，雪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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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五、破碎的收音机**

　　寒假前最后一天，何婷收到了许言的包裹。

　　破损的收音机里塞着张字条：【被边防巡逻车碾过，能修吗？】她拆开外壳，发现电路板上刻着一行小字：HS&XY 2018-∞

　　"HS&XY"的符号旁边，焊接着一枚戒指形状的铜线圈。

　　何婷连夜坐车赶到A大，却在男生宿舍楼下看见了许言和另一个女生。那女孩穿着苗族服饰，正踮脚往他脖子上挂什么。

　　宿管阿姨探头说："别等啦，小许申请了寒假去云南调研，跟那个苗寨姑娘一起走的。"

　　409信箱里空空如也。何婷蹲在雪地里，终于拆开了自己从未回复过的那些信。最后一封的背面写着：

　　【婷：
　　李媛是项目组翻译，她奶奶能治我爸的冠心病。
　　这次要去雪山深处，可能很久收不到信号。
　　如果...
　　算了，等我回来。
　　许言 2019.1.10】

　　"如果"后面被重重划掉，墨水晕开成模糊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