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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决定 ...

  •   我坐在阳台上,一动不动。

      风很静。天灰灰的,像一张未曾晕染的宣纸。

      嘉诺奶奶去了附近的早市,厨房的锅碗瓢盆也终于安静下来。屋子里就只剩下我和我脑子里嘈杂得吓人的声音。

      那封邮件我删了,但它像一颗钉子,钉在我神经最深处。怎么都拔不掉。

      我的手在膝盖上绞着,绞得指节泛白。心里有种熟悉的念头,在渐渐成型——离开,趁现在,一走了之,彻底斩断。

      但我做不到。

      “姐姐。”是他那熟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又带着点走路时故意踩出声音的傻气。

      我没有回应。

      他果然走了过来,停在我面前,蹲下身看着我:“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我抬头看他。他的头发有点乱,额发翘起一撮,像只不合格的狗耳朵。眼睛里写满了担心,却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我沉默片刻,轻声问:“王嘉诺。”

      “嗯?”

      “如果有一天……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人了,你会恨我吗?”

      他愣住了,像是没听明白。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却很用力:“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伤害了你,你会不会……很恨我?”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在我身边坐下。片刻后,他才轻轻开口:“我会心疼你。”

      我终于没能忍住。

      眼泪一下子就砸了下来。

      是那种止不住、连抽噎都来不及控制的哭法,就像体内积蓄了一整个冬天的海水,在那一瞬间找到了缺口。

      我不记得我怎么开始说的。

      也许是从那封邮件说起,也许是从十几年前日本那座名为“茅崎”的海滨小镇说起,也许是从我十六岁第一次杀人、用三天三夜学会怎么断绝感情说起。

      我说我不是“何依爱”,我叫何依爱子,真正的名字从来没有从别人嘴里被念出过。

      我说我不是来这里上学的,是来完成任务的,是要查清这座城市的每一道布防线、每一个防空洞、每一个可以藏身的角落。

      我说——一切都是假的。

      包括和他的初遇,初吻,甚至每一句“谢谢”,每一次“晚安”。

      我说得很乱,有些句子重复了,有些细节被遗漏了。眼泪模糊了眼前,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表达清楚,只知道我把心掏出来了,像一块冻得僵硬的石头,砸在他面前。

      我以为他说不出话来。

      但他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替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擦得很认真,像是擦掉什么奇怪的污迹一样。

      “粉毛狗狗哭了,可就不好看咯。”他笑着说。

      我猛地一怔,紧接着,哭得更厉害了。

      可就在我哭得最丑的时候,我听到他在笑。

      是那种特别温柔、特别笨拙的笑,像是在告诉我——“没事的”,“你还在这儿”,“我也在”。

      我哭着哭着就笑了。

      笑得好难看,也好轻松。

      这大概是我十七年来第一次,把任务放在心的后面,而不是前面。

      风终于动了。

      我靠在他肩膀上,眼泪还挂在下巴尖,嘴角却是向上的。

      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也不知道还能在阳光下停留多久。

      但现在、此刻——

      我愿意把自己当作人,而不是武器。

      至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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