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透明人 ...
-
“荆雾!”
谈令手中提着那件月白色的长袍,急匆匆地跑进房子里。
荆雾刚好洗完碗,正擦着手从厨房跨出,察觉到谈令此刻的惊疑与期待,笑问:“怎么了?”
谈令在撞到他之前紧急刹车,展开手里的衣物,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发颤:“这是你的衣服?”
“嗯。”荆雾点头,说出谈令想听到的答案:“这是我在山里醒来时穿的衣服。”
“你昨天穿的是什么?”谈令翻出昨天在大巴上拍到的那张模糊照片,疑问似乎马上就能得到解答。
荆雾从他手里接过衣服,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
“昨天?昨天穿的就是这件,不过在山里找鹅时弄脏了。”
谈令神经一跳,对上了。
不过这附近都是山,盘山公路上也辨别不了方向,他也不确定……
“你拍的是雾津山啊。”荆雾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凑近看他手机里的照片,“这个影子是什么?”
“雾津山?”谈令仰起头,不期然撞入对方专注的视线。
荆雾点头,“就是后面那座山,从高处能看到对面的山路。”
他抬手遥指楼梯旁的小窗,从那里能看到小楼后方的田野和远处的山脉,“和村子同名,我昨天上午就在那里找鹅。”
太巧了吧?
谈令眨了眨眼睛,在心里估计那道白色虚影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可能性,然后惊喜发觉,的确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是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小说桥段。
“雾津……荆雾。”他低声呢喃,怔了怔,“和你的名字还挺像。不过不是没有证件吗,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叫荆雾的?”
为什么要问?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荆雾衣服遮挡下的手指紧攥,脸上却尽是茫然,“不知道,我就记得自己叫这个名字。”
“对了。”他突然转身,阔步走到沙发旁,从那个破旧的小布包里翻出块金灿灿的东西。
从形状和大小来看,像是块板砖。
荆雾把板砖塞到谈令手里,“这个给你。”
入手是冰凉坚硬的触感,比想象中要重得多,谈令单手猛地下坠,差点没接住。
他两手捧着板砖,凑到眼前仔细端详,“怎么这么像金子?”
“就是金子。”荆雾把灯光调亮,让他看得更清楚,轻描淡写地说出令人震惊的话。
谈令表情空白:“啊?”
再三确认没听错后,他的大脑开始艰难消化着那句话,但没能成功。
失忆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了手握金砖的神秘人?
谈令把东西物归原主,甩甩因握重物而有些僵直的手指,木着脸翻出手机查询今日金价。根据刚估出来的重量,得出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比他的账户余额要多得多。
“可中午那个包还轻飘飘的?”
谈令的语气也轻飘飘的。他的灵魂已经绕着荆雾转了八百圈,就算拿着放大镜看,也依旧看不透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财神爷。
“抱歉。”荆雾的语气是和长相截然相反的乖巧,“中午忘记了,你睡觉时我重新回去拿的。”
“你其实是穿越过来的吧,又是长袍又是金条的。”
谈令摸着长袍上精致的刺绣,抬眼看眼前的人,胡言乱语:“只是碰巧在穿梭时空的时候丢了记忆。”
荆雾凑近他,漆黑的瞳孔里聚着笑意,思绪异常严谨:“可是我会用洗衣机。”
他把金砖重新塞进谈令手里,见他没有握紧的打算,又轻轻用掌心托住那只微凉的手,“总之,它现在是你的了。”
-
“总之,他把金条给我了。”
浴室里水汽未尽,谈令刚洗过澡,凝滞的大脑已经清醒。
残留的水珠顺着脖颈没入睡衣,又被一只手抹去,他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刷牙,旁边手机屏幕里是周重震惊到变形的脸。
“你…他…”周重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真的,现在就放在我床上,可以让你看。”
谈令放好牙刷,贴近镜面,把钻进眼睛里的几根睫毛扒拉出来。
“令儿啊。”周重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是真的捡了个财神爷啊。”
他妈妈闻女士也爱买金条,但还没见过十几斤重的。
周重现在的心情极其复杂,但还是保有一丝警惕,破罐子破摔地猜测:“他都有金条了,为什么还要亲自照顾你?小心他图色啊。”
谈令擦干镜子上的水雾,闻言挑了挑眉。
镜中的青年眼尾和鼻尖还带着沐浴后的薄红,水润的唇瓣微微抿起。
图什么色?
他随手挂断电话,系着浴袍腰带迈步进了房间,并没有太在意周重关于“图色”的猜测。
今天累得要命,他只想赶紧爬床睡觉。
什么钱啊色啊的都没用。
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床前,谈令总算抬起头,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僵住。
他惊慌失措地指着床上多出来的人,后退半步,“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我洗过澡了,不脏。”
像是被他的语气吓到了,靠坐在床边的荆雾缓缓起身,垂下眼尾轻声说:“我来对你负责,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只是对我的腰伤负责。”
怎么还随便加戏呢?
谈令撇撇嘴,刚要驱赶,目光却被他手里那本花花绿绿的书吸引。
他靠近两步,满脸警惕:“你在看什么?”
“这个?”荆雾晃晃有些破旧的书,献宝般递给谈令,“从山上捡到的。我还没看完,你想看的可以先给你。”
《救了狐狸精老公却意外失忆后,他带着孩子找上门了》。
作者佚名,一本漫画书。
谈令:“?”
忽略这个听起来就不正经的书名,他草草翻开几页,里面的内容同样不堪入目。
公狐狸精和男人的禁忌之恋,加上生子元素,但生出来的是个触手怪。
自诩接受能力很强的谈令,此刻捏着书的手都在发紧。
狐狸和人的孩子怎么能窜到克系频道啊?
谈令心情复杂地看了荆雾几眼,把烫手山芋还回去,“我不看,今晚也不需要你对我负责,快点回你自己房间睡觉。”
荆雾却没有立即离开。
他极具压迫感的身形靠近谈令,带着若有似无的草木香,在谈令警惕避开时,伸手从他身后捞出一个小瓶子。
“按摩,一天两次,你不会忘了吧?”
“……没忘。”
谈令此刻穿的是浴袍,要露腰的话只能脱掉上半身,但是……
他看了眼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的荆雾,犹豫片刻,还是去浴室换了睡衣。
换好出来后谈令自在许多,径直爬到床上撩起衣服,侧眼示意神色莫名的男人开始。
荆雾避开他的视线,无声叹了口气,眼里有些遗憾。
只差一点。
和上午不同,这次的按摩谈令全程清醒,荆雾的每一次触碰他都能清楚感知。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习惯性点开了小游戏。
有用,但不多。
而且不清楚是不是刚洗过澡的原因,他腰部的敏感程度提高了,连带着指尖都开始发麻。
两人全程没有交流,总算熬到结束,他冷着脸翻身钻进被窝,催促人赶紧走。
荆雾没有再折腾,抱着书和瓶子就听话离开,关门的时候还道了声晚安。
房门“咔”的一声被关上,听着脚步声远去,谈令迅速起身下床反锁了门。
重新回到床上,他长舒一口气,反手脱掉沾了点滴精油的上衣,抱着被子泄愤似的捶打。
因为按摩,他身上单薄润白的皮肉泛着淡淡的粉,紧贴形状漂亮的骨骼,随着动作拉成一条柔韧的线。
这一切,都落入倚在门边的透明人眼中。
最近几年时间,谈令睡觉时不再习惯穿上衣,会有种奇异的束缚感,能睡着,但不舒服。
昨晚是因为刚来这里,皮肤和被子尚不熟悉,需要隔着睡衣短暂磨合。
现在磨合期结束,它在夜间的使命也完成了。
折腾完被子,谈令气喘吁吁地躺下。
身体已经很疲惫,眼皮也开始疯狂打架。按理来说他应该睡了,但脑袋此刻却异常清醒。
夜晚很容易让人陷入无法停滞的思考,他调整着呼吸,平复身体残余的躁意,循着晚饭前的那点异样抽丝剥茧。
荆雾身上的疑点在脑海中闪回。
很异常。
明明受了伤但能正常走路的腿,可怜到住木屋挖野菜,却能凭空变出金砖。
那个与背景格格不入的木屋也有点问题。
还有那道白色的影子。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在山中植被如此繁茂的前提下,他绝不可能拍到林间地面。
而那道身影,他确定是浮在半空中的接近云雾的。
荆雾就算真的在找鹅,有可能会找到树梢顶上吗,他又不是野人。
谈令侧过身盯着台灯,柔和光线在他眼中洒满细碎的浮光。
他自认自己的警惕心还算高,特别是因为高中时的经历,他做什么都会绷着神经留个心眼。
那他怎么会让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住进家里呢?
周重的警告响在耳边。
关于失忆的说法异常荒谬,他却对此深信不疑。
还答应了荆雾让他给自己按摩,想到这里,谈令耳朵就有点发麻。
他很少和人有肢体接触,哪怕是周重这个发小也一样,更别提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了。
但奇怪的是,谈令并不排斥荆雾的触碰。
思维不断活跃,林田上午讲的故事适时蹦出来。
山里到底有什么,能让人放弃眼前巨大的利益,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么从雾津山里出来的荆雾是什么,能蛊惑人心的精怪?
思绪如同脱缰野马,直奔最荒诞的可能性而去。
杂乱的线头开始自动归位,眼见就要触及真相,一切却戛然而止。
——谈令陷入了沉睡。
被子一角还抱在怀里,被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揉出褶皱,瞬息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出,动作轻柔地将被角扯出,平整盖在谈令身上。
台灯持久静谧地亮着,昏黄光线照亮男人冷硬的轮廓,床上的身影单薄,整个人都被他投下的阴影所笼罩。
懵懂无知,但警惕心却很强,仿佛一只看似无害却有着利爪的小动物。
荆雾坐在床边,俯身贴近,但没有像昨晚那样礼貌地隔着距离,而是蹭了蹭他的鼻尖。
他宽大的手掌锢在谈令的下半张脸,指腹深陷瓷白面颊,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柔软触感。
“怎么办,差点就被你发现了。”
荆雾低声喃喃,声音极力控制后仍明显委屈:“为什么不能睡你的床,以前可以,现在就不行了?”
胡乱蹭过裸露在外的莹润皮肉,留下一片淡红痕迹,他把鼻尖深深埋进谈令凹陷的颈窝,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嗅着那股令人上瘾的香气。
“如果记不起我的话……”
那就再陪我玩一段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