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花》波波灰

12、送餐

　　放假归来后，陈蓝青发现红姐的怨气声更大了，就连工作都有些懈怠了，整日呆在柜台后面发呆，以往总爱向顾客推销些新近的商品，现在，热情像泄气的皮球，干瘪无力。

　　陈蓝青做完了卫生，又照例去外面擦玻璃，街面上车辆稀少，连人影也没几个，对面的工地上高楼主体成型了，外围罩着绿网，脚手架上瞧得见有人在上面作业。

　　陈蓝青默默擦完，又去盥洗室清洗干净手指。

　　红姐有些过意不去，自己秤了些瓜子，招呼陈蓝青一起。

　　俩人坐在向阳处磕着瓜子，边等着顾客。阳光暖烘烘的，照的人心底要燃烧一样，红姐心情不好，所以话更少了。

　　苏天心还在外地，她瞧了朋友圈，是张在古寺庙的自拍照，古树清翠苍虬，树影斑斓，人是面若桃花犹如苍翠间的神采飞扬。

　　陈蓝青退出了界面，又不声不响地磕着瓜子，心里感到安稳又妥帖，她想晚上应该煮点细面来吃，搭配着上次李奶奶给的肉丸，味道一定很鲜。

　　不过眼下，陈蓝青最操心的是午饭的着落，附近的餐馆假日里都歇业了，她得骑着电动车去临近的区找个饭店。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韩冬在微信上发了语音，时间挺长的，她跑到后面听了听。

　　是邀她一起吃午饭，他正在附近办公，顺道一起。陈蓝青想着昨天的事，觉得今天刚好可以回请他吃饭，于是答应了。

　　他确实在附近，而且很近。

　　韩冬从对面的工地的窄门走出来，一身黑色西服，很合身，远远看上去像是房地产公司的男销售员，尤其是脖子上还挂着个胸牌，但气质更显冷然自我，全无为生活奔波劳碌的热情。

　　见到她站在马路上张望，朝她挥了挥手。

　　陈蓝青穿过马路，走到他跟前，见他先递过来一个胸牌，“先戴上吧，一会儿咱们进去吃个饭。”

　　“在这里？”陈蓝青疑惑，他怎么到处都有朋友，简直是遍地开花的架势。

　　她见上面用黄色挂绳勾着，只有两个大字“访客”，想着是出入证明，于是乖乖佩戴好。

　　俩人跨过保安室一侧的小门，畅通无阻地朝里走。

　　里面有些杂乱，噪音不时传过来，地上铺了层细石子，人走在上面总会重心不稳，她跟在韩冬身边，“这里有你朋友？”

　　“嗯，”韩冬腿长，为了迁就她，走得也很慢，“一块玩的，呆会你就见到了。”

　　“你朋友好多呀！”昨天的薛林，今天的工地男。

　　“小混混不就是这样，到处混朋友，”韩冬自嘲一下，眼尾习惯性地上扬。

　　俩人走到一处三层小楼前，看样子是行政办公的地方。

　　和工地的杂乱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楼前铺了漏空方砖，干净整洁，门口推拉门下面有块红色出入的地毯，一楼的房间玻璃窗亮闪闪的，都安装了防盗窗。

　　她随韩冬上了三楼，早有人站在楼梯口，个头同韩冬差不多，穿着打扮很休闲，脚底是混色运动鞋，人长得很精明。

　　“四哥，行啊，领回来个美女来，”男人双撑在栏杆上，姿态随意散漫，“我怎么称呼？”

　　“我朋友，陈蓝青，”韩冬还是一如既往的介绍词。

　　“小青姑娘，你好，”男人没伸手，却是极为客气地同她示意，“早听说四哥有个女朋友，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了。 ”

　　陈蓝青对他的客气有些不自在，小青姑娘？怎么听着像新白娘子传奇的那位蛇妖精。

　　女朋友？这词也太有歧义了，她只是韩冬的一个普通朋友。

　　唉！韩冬的朋友大概都是这样，油头滑舌的，但总归没有什么坏心思。

　　“你好，”陈蓝青打了个招呼，立刻去看韩冬，这人还没介绍对方呢！

　　韩冬抿着嘴，露出满脸嫌弃的样子，“你不是要去总部开会吗？还不走？”

　　“得，嫌我碍事了呗，”男人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声音粗亮，“小青姑娘，到这了就甭客气，跟自己家一样，我跟四哥那关系铁着呢！”

　　“滚吧！”

　　“得，我先走了，小青姑娘。”男人下楼梯动作潇洒爽利，三步并两步朝下走。

　　陈蓝青看着他背影消失在一楼转口，才转过身来。

　　韩冬推开一间办公室门，低声邀她进来。

　　屋里空间不大，靠墙有组黑色皮质沙发，当中摆了个圆形实木餐桌，及配套的几把四脚椅子，很简约，倒是透出股奢华。

　　食物挺丰盛的，六个主菜和一盆不知何物的汤水。

　　韩冬主打的就是不停的给她夹菜，大概是昨天见识到了她的不忌口，几乎每盘菜都摆上了她的碗里。

　　陈蓝青小口吃着笋片，斟酌着问道，“刚才那人叫什么呀？”

　　韩冬不以为意地说，“他啊，乔昆。”

　　陈蓝青有些许不满，“你为什么刚才不介绍一下呢？这样我多没礼貌！”

　　韩冬这才醒悟过来，“哦，我忘了，竟想着让他滚了。”

　　韩冬低头吃了口饭，“再说，他也不在意这些。”

　　说完，又用公筷给她夹了块排骨，“感觉味道怎么样？”

　　陈蓝青点点头，“挺好吃的，”想必厨师挺有水平的，火候把握的非常好，炒的很入味。

　　韩冬攒了攒劲，觉得此时正是绝佳机会，他在脑子里构思好说辞，“这几天你就过来这边吧，到时候午饭都准备好了。”

　　陈蓝青愣了一下，嘴角蹭了块油水都没来得及擦去，“不用，太麻烦了，再说，”她小心地觑了他一眼，“他只是你的朋友，和我并不熟识呀！”

　　韩冬不意外，换作别人可能轻易就答应了，“只是吃个饭，朋友之间不会计较什么的。”

　　陈蓝青心说这人好固执呀，似乎无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韩冬继续不死心地追问，“要不我让这的人每天给你送过去，省得来回跑？”

　　陈蓝青大惊失色，完全想不到他越说越离谱，忙摆手，“不不不，我自己可以解决的，再说你这样支使别人干工作以外的事情，多少不合理啊！”

　　韩冬默了默，握着筷子的手指快速地弹动。

　　自己这是做了无用功了？

　　陈蓝青打趣他，“你平时可不能这样干，打工人好辛苦，”陈蓝青眨着眼，专注地看着他，“你不能当黑心老板。”

　　韩冬一时语塞，觉得自己离黑心老板还挺远的，要说总支使谁干工作以外的事，那就只有小伍一个而已，他向来对员工很宽容的。

　　“要不，你来我公司吧，你来就知道我对员工有多好了！”

　　韩冬对这个提议挺兴奋，眼里堆着笑意柔声说着，仿佛下一秒就把人收了去。

　　他这人平时挺冷的，话不多，乍然挂着笑也让陈蓝青有些懵，俩人自从相遇以来虽说走得近了些，可还没有到毫无保留的程度。

　　“问小伍就知道了，”陈蓝青记得小伍是他公司行政助理，经常忙前忙后的。

　　“哎，”韩冬先是叹了口气，接着不无遗憾地说，“那算了！”

　　陈蓝青也不问什么，光是看他。在眼神的压迫下，韩冬吐露出实情。

　　“小伍一直被我欺负惯了，你找他问，他能说个三天三夜，说我怎么压榨他。”

　　陈蓝青噗嗤一声笑了，想到小伍平时总是很崇拜韩冬的样子，这样的反差感还真是挺搞笑的。

　　吃完了饭，俩人靠着椅背休息了会，陈蓝青吃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她看了看桌上剩下的菜。

　　“剩下的会倒掉吧？”陈蓝青问他。

　　“嗯，大概是。”

　　“我想打包带走，这里应该有打包盒吧？”扔掉太浪费了，有几个菜才只动了几筷。韩冬笑了，换作别的姑娘，可能就会嫌弃吃些剩饭剩菜之类的，还会矫情地埋怨几句，说些牢骚话。

　　他去了隔壁厨房翻找，找到了几个包装盒和手提袋，陈蓝青将几块排骨和炸鱼单独装在一个餐盒，剩下的菜过滤了汤水才装进去。

　　韩冬送她出了门口，临走前又再三询问她明天的午饭着落，今日微风，吹得人头发微微散乱，陈蓝青看着他想了会，回他说会在手机上订份外卖的，最不济自己也会带便当。

　　韩冬站在原地思索片刻，他还挺无奈的，自己就是有劲使不出的那种感觉。

　　进门后，红姐翘着腿，眼里多少带着点八卦心，“去对面工地上吃的？我看见那个小老板领着你进去的，俩人吃啥好吃的了？”

　　陈蓝青点头，“嗯，他朋友在里面，顺便也带我一起，就是普通家常菜。”

　　她没敢往细处说。

　　红姐就差拍大腿了，“我就说嘛，这小老板对你真不错，你俩年龄相差不多，挺合适的。”

　　陈蓝青瞧着她一脸八卦好奇的样子，知道她想歪了，可也止不住她秉持自己的想法，“我俩不合适。”

　　贾春红知道这孩子脑袋瓜有点轴气，认死理，看着挺机灵通透的人，就是往那没人的路上走。

　　“得，我这瞎操心了，”红姐又看了看他手里提的，“呦，你还打包回来了？真会过日子，那小老板没夸你？”

　　陈蓝青苦笑了一下，小老板这个称谓还挺适合韩冬的，陈蓝青想他当时的表情，好像还真是挺认同的。

　　傍晚，陈蓝青正在厨房煮饭，她熬了些粥，把中午带回来的排骨装在一个小碟里，去对门李奶奶家送了些，剩余的打算今晚当做晚饭。

　　正准备开动的时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是消失两天的苏天心。

　　这人走路带风，三步闯了过来瘫坐到了沙发上，嘴里嘟囔着，“累死了，我下次再也不出去了，老老实实呆家里多好呀！非受那个罪干嘛呀！”

　　陈蓝青舀了一勺粥，小心晾着，“苏苏，怎么了？”

　　苏天心坐起了身，头发乱糟糟的，满脸疲惫，“人太多了，我俩去爬青峰山去，下山算卡那里了，全是人脑袋乌怏怏的，哎，总算能活着回来。”

　　苏天心抱怨完，瞧着桌上菜品丰盛，眼睛一亮，顺手夹了块排骨，狼吞虎咽的开始咀嚼，“嗯，味不错，陈墩墩，你厨艺见长。”

　　苏天心这性子直来直去的，陈蓝青见怪不怪了。

　　“我打包回来的，”陈蓝青喝了口粥，她的厨艺也不坏的，“中午有个朋友请吃饭，剩了些就带回来了。”

　　“哦，”苏天心想该不会还是那个已婚男吧？那个小六子他哥？俩人开始约会了？

　　“你怎么不问是谁？”陈蓝青不想再撒谎了，以免再闹出什么误会来。

　　“我还以为你开窍了，终于要搞提前消费了，”苏天心又夹了口笋片，咀嚼几下后，按耐住情绪，“说吧，是谁？不会是那个小六子他哥吧？”

　　“韩冬和周野，”陈蓝青，“你还记得吗？就是……”

　　“一中的那个？”苏天心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好看的眉毛因为情绪失控成了倒竖。

　　“对，”陈蓝青心想她难得这么认真的记住某个人名，但这会却不是什么好事了。

　　“那个小混混？”苏天心试探着询问，“你俩怎么碰到了一起？”

　　“上次在一品斋吃饭，你还有印象吧，”陈蓝青看着她，“那个七个葫芦娃就是他们。”

　　苏天心愣住了，用了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她记得那几个人的样子，她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们教养极好，她还怼了陈墩墩一顿，结果却是一帮小混混……

　　这打脸来得太快了。

　　“那帮人是……是小混混？”苏天心为自己看走了眼懊恼死了，连这桌子菜都觉得有点难以下咽。

　　“怎么可能？完全不像呀！”那几个人看着挺乖的，难不成到了晚上还会变身？

　　苏天心高中去了区里的育英中学，是所普通高中，高二那年，有回周野和韩冬几个人跑到育英中学门口去堵人，数十个人打群架被学校通报处罚，苏天心后来听人讲带头的就是一中的俩混混，仗着家里有钱为所欲为。

　　再后来，李湘月跟周野俩人谈起了恋爱，苏天心第一个反对，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好友和那群人为伍，所以总会阻挠月月的出行，就连周野都听闻过她的名字。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忙着生活工作，谁还想着天天打架斗殴。”

　　“陈墩墩，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苏天心想一会要给自己洗洗眼了。

　　“我要是说了，你准生气，再说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他帮我也是看在同学的情谊上，”陈蓝青知道苏苏的脾性，大抵是不赞同。

　　“所以那个小六子哥哥是韩冬？”苏天心猜测着，所以压根就没有已婚男。

　　“嗯，小伍是韩冬公司里的行政助理，平时也是一块玩的，”陈蓝青简单介绍了一下。

　　“长本事了，学会骗人了，那个送燕窝的家长是你编的吧？”苏天心冷笑着，“是真的，那人也是葫芦娃之一，”陈蓝青坦率地说，语气里带了点遗憾，“那天你要是留下来，就见着他们了。”

　　苏天心觉得自己又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有人拿着匕首朝她心脏猛扎，完了还不忘说，这匕首是自己递过去的。

　　“我留下干嘛？你是嫌我命太长对不对？”苏天心痛心地说，“跟他们有什么可说的，哎，你也是，以后少来往。”

　　陈蓝青呐呐地应了声，“哦。”

　　苏天心不放心，觉得有必要再多问一问，“你最近跟月月联系了吗？”

　　“有啊，不过她好忙哦！经常十点以后才有空。”陈蓝青总会在睡前跟月月唠叨几句。

　　“不许同她提起周野，”苏天心叉着腰，提起周野这个人就气愤不已，如果没有他，月月不会受到那么大的伤害。

　　陈蓝青觉得自己好失败，既没有办法扭转苏苏对韩冬的刻板印象，也不能自圆其说再撒谎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