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花》波波灰

13、广场舞

　　陈蓝青没想到韩冬比她更有执念。

　　临近中午的小超市，走进来一位穿着厨师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高胖脸阔，挺着硕大啤酒肚，但是面容和善，他手里提着食盒，进屋后就直奔她而来。

　　“你好，是陈蓝青对吧？我是来给您送午餐的。”

　　男人笑眯眯地说完，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放置位置。

　　“给我吧，”陈蓝青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昨天韩冬提到过这茬，被她回绝了，今天又来了出先斩后奏。

　　“你最好半小时之内吃，要不然味就没了。”男人不忘客气地嘱咐，“明天我再送来，这食盒您放在这边就行。”

　　说完踱着步就走了。

　　陈蓝青忍不住在微信上同韩冬抱怨。“刚才有个人来送餐，咱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韩冬回复得很快，“大概是乔昆那边没处理好，底下的人照做了。”

　　“？”陈蓝青觉得这个解释不大说的通，明明是一句话的事情，不会出这样的岔子的。

　　“他可能事太多，有时候忙起来顾不得这些小事，底下的人就照着之前说的做了。”

　　韩冬继续编着谎话，“就比如我，你看我现在就是忙得连口水都没喝上呢，脑子都不好使了。”

　　陈蓝青看到这一长串文字有些愣住，不过她注意力放在了后面：他现在正是忙于工作且还是饿着肚子的状态，心底那点气恼散了大半。

　　她斟酌着给他发微信，先打了一行字，端详了一会儿，觉得语气太亲昵，又戳着屏幕光速删掉了。

　　磨蹭了好一会才想好。

　　【钱可以慢慢赚的，饭一定要按时吃，~大老板~】

　　这话似乎也是对自己说的，日子就要一天天慢慢过，仔细体会其中的滋味，人才能更充盈。

　　【那你要不要跟这个大老板走近些？】

　　这是要让她……傍大腿？？？陈蓝青心想着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了，这点小事实在不该同他讲。

　　韩冬盯着手机屏幕，看着某人终于安静了，他倒是乐不可支的神情，点了只烟，靠在椅背上沉思。

　　红姐正给顾客结账，对此见怪不怪了，眼神里透着看穿一切的揶揄，“行，小陈，你去后面先吃饭去吧，回头凉了，我怕那小老板再来找我算账。”

　　顾客也好奇，转头扫了她一眼，脑海里不知道又脑补出了什么。

　　这次餐量刚刚好，四个小抽屉一样的分层都放了些菜品，最底下是南瓜汤，陈蓝青吃完，将食盒收拾干净，归置到微波炉上面。

　　韩冬也没有再发消息，好像真的很忙的样子。

　　陈蓝青纳闷，他不是说给自己放了长假吗？难道是出了什么突发情况？

　　下班后，陈蓝青看到苏苏一个人在院里坐着，手里拿着个苹果兼望着天发呆，听见声音才转过头。

　　“陈墩墩，放假那天你去哪了？听说你出去了，”苏天心咬了口苹果，脆生生的。

　　“哦，出去玩了，”陈蓝青怕了她了，昨天的风波还未消散。

　　“去哪？不会真是去隆福寺了吧？”苏天心觉得这家伙最近行踪挺神秘的。

　　“去隔壁市的动物园了，那正好有熊猫展，”陈蓝青避重就轻地说了个大概，“我还带回了本纪念册呢，小熊猫特可爱。”

　　“哦，”苏天心啃到只剩下果核才停下，“墩墩，今晚上跟我去广场玩呗？”

　　她说的广场就是附近的新和广场，白天是人潮汹涌的购物中心，夜晚就成了附近中老年广场舞爱好者的聚集地。

　　“街道办这次和社区联合，搞了个迎国庆的活动，”苏天心一本正经地说，完全不象她平时对老年运动的嗤之以鼻。

　　“搞什么活动？该不会是跳广场舞吧？”陈蓝青想不出那地方除了广场舞，还闪亮登场过什么活动。

　　“废话，当然不是呀，”苏天心一副看待白痴的样子。

　　“有曲艺的，还有个人独唱，不过最后会有个群众表演节目，大家可以集体跳广场舞，参与的每个人最后都可以抽次奖，一等奖据说是老年按摩仪，”苏天心说得心花怒放的。

　　“哦，”陈蓝青心想难怪呢。这才是重点吧，苏天心大概看中了奖品的丰厚，陈蓝青想，要搁在平常，她能躲多远就滚多远了。

　　“我就不去了，”陈蓝青上了一天班，脚很痛，肚子还是空空的，“广场舞我也跟不上节奏的，到时候拖后腿。”

　　陈蓝青想着呆会做点什么来吃，楼里静悄悄的，不像平常的热闹氛围。

　　“陈墩墩，简单弄些饭吃吧，我在这儿等你，”苏天心看着她，眼里有股不明的意味。

　　“忘了跟你说，已经给你报名了噢，想逃是逃不掉的。”

　　“苏天心！”这哪里是忘了，分明是故意的，陈蓝青真的生气了。

　　苏天心挠挠耳朵，也见怪不怪了，“你要怪就怪我奶吧，非要给你也报上名，哦，对了，我奶她们早就已经去了，现在大概在彩排呢。”

　　她们？也就是说楼里好多老人都去了。陈蓝青闷闷的，很郁闷，她想补充体力好好休息。

　　俩人走路去新和广场，苏天心一路上哼着歌走得欢畅，时不时跟她念叨呆会跳广场舞的时候会有电视台的人拍摄，一定要对着镜头，这个露脸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陈蓝青听说有电视台，心里更打鼓了。

　　她从没跳过，光是看着别人整齐划一的跳就有些发愁，陈蓝青觉得自己肯定要出洋相了，小声恳求着，“能把报名退了吗？苏苏，我真的不行的。”

　　“当然不行呀！”苏天心着急了，“这次活动就是要加入年轻人，展示城市和谐多元发展，都定好了名额了，不可能更改的！”

　　“肯定有围观的，也喜欢跳广场舞。”陈蓝青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现在年轻人都出去玩了，围观的也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苏天心也知道她这事办的太不地道了，“好了，你呀，就看着我们咋跳，你跟着就行了，”

　　说完拍了拍她胳膊，宽慰她，“放心，一会就结束了，很快的。”

　　陈蓝青知道苏天心曾经有一段时间跑到公园学跳广场舞舞，因为跳得太厉害，被一堆老人拉到前排当了领舞，后来工作原因不得不推掉了。

　　她觉得她家苏苏说得过于轻松，特像学霸对差生说：没事，你不用买那么多文具，你像我一样就一根油笔，考试照样可以拿第一。

　　她想到了韩冬那个差生，文具贼多，坚持补习了两年，最终去了她学校对面的某职业技术学院。

　　人家也自我感觉挺好的，不卑不亢地，现在发展的也不错，还开了自己的公司。

　　她顿了顿，觉得想得有点远，不仅远，还有点偏。

　　陈蓝青看见广场上扎堆的老人，有些胆颤心惊的，反观苏苏，如鱼得水般穿插在其间，有准备登台的老人们穿着统一白蓝色长裤外套，很是扎眼。

　　这会天凉了，拖地礼服裙子是不合适了。苏奶奶正在给高家奶奶化妆，拿着眉笔像抹墙腻子一样大开大合，刷刷几笔完事了。

　　见到她过来了，都热络地招呼她。

　　“墩墩，快过来，瞧瞧我这领子有没有歪，”两位奶奶穿得很正式，上身都是大红色，看上去很喜庆，也很年轻。

　　尤其是画了妆的老人，只是在眉眼加了修饰，却是画龙点睛一般明艳靓丽。

　　韩冬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问她在做什么，中午的饭是否可口。

　　陈蓝青正在底下充当认真的观众，在微信上同韩冬简单聊了两句。

　　韩冬：【在忙？】

　　陈蓝青：【在家附近广场参加活动】

　　韩冬：【？】

　　陈蓝青：【呵呵，是社区办的迎国庆活动】

　　韩冬：【哦，怎么样？都有什么节目？】

　　陈蓝青：【全是老人参加的，有独唱，有曲艺，还有合唱团……】

　　韩冬：【你们楼里的老人也参加了吧？】

　　陈蓝青：【嗯，不止呢，也给我报了名~捂脸捂脸】

　　韩冬：【什么节目？】

　　陈蓝青：【最后有个集体节目，就是挺多人一块跳广场舞，还有电视台也来拍】

　　韩冬：【广场舞？】韩冬觉得那玩意不是都是老人在跳吗？背景音乐都是些网络神曲和迪曲，噪音震天轰响，他想不出陈蓝青跳起来是啥样？这姑娘不会是被谁坑了吧？

　　陈蓝青：【对，我也没跳过，苏天心给我报了名，她说参与的人都可以抽奖】

　　韩冬听明白了，这苏天心存在感太强了，过去在高中时就是，简直太能作妖了，他想。

　　陈蓝青被人叫去帮忙抬道具，后场年轻人不多，就连苏天心也在满场飞窜，她摁灭了手机，朝后边走去。

　　几个老人组了个合唱团的节目，样子蛮正式。

　　有的老奶奶满头白发，穿得中式长礼服，打理得一丝不苟，在乐队指挥下高音与低音完美配合，节目效果特别好。

　　陈蓝青跟着围观的人一起鼓掌，现场气氛被彻底点燃，有人甚至站在了凳子上瞭望。

　　节目接近尾声，组织协调的工作人员指挥着他们排好队伍，苏天心拉着陈蓝青的手，站到了队伍中间，她俩前面就是两位奶奶。

　　队伍是俩人一排，在后场摆起了龙阵，蜿蜒曲折着弄了好几个摆尾。

　　陈蓝青心里默记着动作要领，但是挺没底的，万一错了一步，围观的人打眼就能看到她。

　　音乐响起来，陈蓝青机械似的跟着节拍动，前排的苏奶奶做得规整极了，昂首挺胸朝前迈步，那气势像是大阅兵时接受看台领导检阅。

　　陈蓝青觉得自己一定是队伍里最没“斗志”的，她紧盯着前面人的动作，默默地划水。

　　好在是最后的节目，似乎观众也格外宽容，给的掌声格外多，陈蓝青随着队伍走了个过场。

　　结束后，月亮高悬，街灯晕黄的光涂抹在每个人脸上，小院的几人站在广场上聊着天等待抽奖。

　　韩冬正跟人在会所喝酒聊天，周围闹哄哄地，几人抢着拼酒叫嚷，他手里把玩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再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

　　他翻看了本地电视台的视频号，置顶的新闻就是下午搞活动的现场。

　　全程大概十分钟左右，前期镜头一直在拍摄舞台正中央，几个节目轮番上演。视频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是个群体节目。

　　参演者排着宛如长龙的队伍跳着广场舞，他在队中一眼就发现了目标，有只软绵绵的小兔子惊慌失措，随着人流蹦跳着，马尾在脑后如钟摆，和整齐划一的脚步那么违和。

　　镜头没有太多停留，韩冬来回拨着进度条，短短五秒钟他看了好久，久到对面的小伍觉察到了异样。

　　他家四哥怎么一直在偷笑，看那样子是憋了老半天了，碍于周围人太多，他还不敢大张旗鼓的去询问他。

　　陈蓝青回到家中，进门换好拖鞋，她身后，苏天心也跟了进来。陈蓝青没看她，将手里的一袋牙刷放进柜子里，转身给自己倒了杯白水。

　　“生气了？”苏天心靠在椅子上，大咧咧地问，心说我也很累好不。

　　“为了三个牙刷，蹦哒了一个晚上？”陈蓝青脚痛得很，她已经站了一天，回到家还被拉出去再受刑。

　　“我不是也一样，”苏天心抽到了一大袋洗衣粉，她刚才搁到楼下奶奶家了，“要不咱俩换，行不？”

　　“苏苏，下次我可不可以提前买一袋洗衣粉给你，然后你就放过我吧，”陈蓝青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眼里闪着哀怨。

　　“至于吗？你就是平时锻炼太少了！”苏天心总结道，陈墩墩一直都讨厌运动，尤其是跑步这一项，简直是操作成了散步。

　　“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除非有大牌包包和帅哥，否则你不会多看一眼的。”陈蓝青对她的行径有些不解。

　　“还不是无聊嘛，自从国庆出去了一趟，我就觉得还是家里最舒服。”苏天心惬意地向后靠，四仰八叉地成了葛优躺。

　　“舒服了就开始折腾人了，是不？”陈蓝青揉着脚背，她不要这样的运动。

　　“陈墩墩，”苏天心分贝拔高了，语气更气人，“要不我跟我奶奶说说，你最近挺闲的，正好可以去摘豆子去。”

　　陈蓝青黑着脸跑到了洗手间，她要远离苏天心这个小恶魔。

　　临睡觉前，韩冬还在给她发微信，陈蓝青觉得挺丢人的，有点热情不足。

　　韩冬：【回来了吗？】
　　陈蓝青：【嗯，准备睡了】
　　韩冬：【哦，就是想说我看了视频，跳的不错】
　　陈蓝青：【在哪里？已经有视频了吗？】

　　韩冬立马转发过来一条视频，是电视台同步上传的随手拍。

　　陈蓝青想捂脸，发现自己就躺在被窝里，于是转了个身，改成趴在床上，一半脸埋在枕头上。

　　不一会，韩冬又发了条。

　　韩冬：【你直接拉到15分43秒那里】陈蓝青照做，看完后，她更想捂脸了，自己像个小丑怪一样随着人流蹦哒，动作总是慢别人一拍，这样就格外像个显眼包。

　　她又看了一遍，还是好明显的一枚小笨蛋呀！

　　韩冬：【抽到什么奖品了？这种活动应该会给个大礼包】韩冬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陈蓝青的情绪变化，问到了一个不该提及的话题。

　　陈蓝青：【不是礼包，就是三只牙刷，苏天心抽到了一袋洗衣粉】等了会，不见韩冬再言语。没有等到回复的陈蓝青有了想法。

　　陈蓝青：【你是不是在偷笑？】

　　韩冬：【没有没有，我在想这帮人太抠了，净拿牙刷来糊弄人】

　　陈蓝青心里一点也不高兴，就是感觉这个假期好气噢，处处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