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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俏潘娘帘下勾情 老王婆茶坊说技 ...


  •   “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初见帘边,羞涩还留住;再过楼头,款接多欢喜。行也宜,立也宜,坐也宜,偎傍更相宜。”这词儿,道尽了世间男女那点微妙情愫。
      话说武松打虎成了英雄,做了都头,寻到哥哥武大郎家。武大郎生得矮小,模样憨厚老实,娶的娘子潘金莲,却是个天仙般的人物,生得眉如新月,眼含秋波,那肌肤胜雪,身姿婀娜,走在街上,总能引得旁人侧目。这潘金莲见武松一表人才,高大威猛,心里那股子热乎劲儿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自武松搬来哥哥家住,潘金莲就像换了个人,每日早早起身,精心梳妆打扮,烧汤净面,准备早饭,还亲自捧茶递水,那热情劲儿,就差没写在脸上。武松是个直性子,起初只当嫂嫂是一片好心,满心感激,还说要拨个土兵来帮忙,免得嫂嫂操劳。可潘金莲却嗔怪道:“叔叔这话见外了,自家骨肉,何必如此见外。虽说有小丫头迎儿,可她做事毛毛躁躁,我哪能指望她。再说了,就算拨了土兵来,这些粗手粗脚的人,上锅上灶哪能干净,我可瞧不上。”武松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那就有劳嫂嫂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武松取了些银子给武大郎,让他买些饼馓茶果,请来两边邻舍吃酒。邻里们见武松如此豪爽,也纷纷凑钱送礼,表达心意。武大郎又安排了回席,一来一往,倒也热热闹闹。过了些日子,武松还拿出一匹彩色段子,要给嫂嫂做衣服。潘金莲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嘴角上扬,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娇声道:“叔叔,这怎么使得!既然叔叔赐下,奴家可就不敢推辞了。”说罢,还欠身行了个万福。
      自此,武松安心住在哥哥家。武大郎依旧每日挑着担子上街卖炊饼,早出晚归。武松则在县里当差,不论回来多晚,潘金莲总是笑脸相迎,准备好热饭热菜,那殷勤劲儿,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寻常。可武松是个正人君子,一心只想着尽忠职守,对嫂嫂的心思浑然不觉。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眼看到了十一月,天气转冷。一日,朔风呼啸,彤云密布,转眼间,纷纷扬扬的大雪就飘洒下来。那雪下得可真大,整个世界都被银装素裹,琼花片片,美不胜收。剡溪此刻想必也被大雪笼罩,子猷的船怕是也难以通行。楼台在雪中渐渐被掩埋,江山一片银色,仿佛连空气都被冻住了。当年吕蒙正想必也在这冰天雪地中,对着空窑感叹无钱的无奈吧。
      当天夜里,雪一直下到一更时分,天地间一片洁白,宛如玉碾乾坤。次日,武松去县里画卯,直到日中还未归来。潘金莲一大早就把武大郎赶出去做买卖,又央隔壁王婆买了些酒肉,在武松房里生起一盆炭火。她心里暗自盘算:“今日我非得好好撩拨撩拨他,就不信他不动心。”
      潘金莲独自站在帘儿下,望着外面的雪景,寒风拂过她的脸颊,却吹不灭她心中的那团火。远远地,她瞧见武松踏着那乱琼碎玉走来,身影挺拔,气势不凡。她眼睛一亮,连忙推起帘子,脸上堆满了笑容,娇声说道:“叔叔,冷坏了吧?”武松抬头,看见嫂嫂,心中一暖,说道:“多谢嫂嫂挂心。”说着,走进门来,摘下毡笠儿。潘金莲连忙伸手去接,武松忙道:“不劳嫂嫂,我自己来。”说罢,轻轻拂去上面的雪,挂在壁子上。接着,又解下缠带,脱下身上鹦哥绿紵丝衲袄,走进房内。
      潘金莲赶忙说道:“奴等了一早晨,叔叔怎么才回来吃早饭?”武松解释道:“早上有个相识请我吃饭,后来又有人请喝酒,我实在不耐烦,就直接回来了。”潘金莲笑着说:“既然如此,叔叔快来烤烤火。”武松应了一声,脱下油靴,换了双袜子,穿上暖鞋,搬了条凳子,坐到火盆边。潘金莲见状,立刻吩咐迎儿把前门上了闩,后门也关了,然后端来些煮熟的菜蔬,摆在桌子上。
      武松问道:“哥哥呢?”潘金莲眼珠子一转,说道:“你哥哥出去买卖还没回来,我和叔叔先吃三杯。”武松皱了皱眉,说道:“还是等哥哥回来一起吃吧。”潘金莲却不以为然,说道:“等他做什么,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话还没说完,迎儿就暖了一壶酒进来。武松忙道:“又让嫂嫂费心了。”潘金莲也搬了条凳子,紧挨着火盆坐下。
      桌上摆满了杯盘,潘金莲拿起一盏酒,送到武松面前,眼神含情脉脉,说道:“叔叔,满饮此杯。”武松接过酒,一饮而尽。潘金莲又筛了一杯酒,笑着说:“天气寒冷,叔叔再饮一杯成双的。”武松道:“嫂嫂自请。”说罢,又接过一饮而尽。随后,武松筛了一杯酒,递给潘金莲。潘金莲接过,轻轻呷了一口,又拿起酒壶,给武松斟满。
      这时,潘金莲故意将□□微微露出,云鬟也半裸着,脸上堆满了笑意,说道:“我听说,叔叔在县前街上养着个唱的,可有这回事?”武松一听,脸色一沉,严肃地说:“嫂嫂别听别人胡说,我武二可不是那种人。”潘金莲却不依不饶,说道:“我才不信呢!只怕叔叔口是心非。”武松无奈,说道:“嫂嫂要是不信,去问哥哥便知。”潘金莲撇了撇嘴,不屑地说:“哎呀,你别提他了,他整天糊里糊涂的,能知道什么?他要是知道,还卖什么炊饼!叔叔,再喝一杯。”说着,又连筛了三四杯酒。
      几杯酒下肚,潘金莲春心荡漾,那股子欲望怎么也按捺不住。她的眼神变得炽热,不停地找着闲话,想挑起武松的兴致。武松又不是傻子,心里早明白了八九分,只是低着头,不去理会她。潘金莲见武松这般不解风情,心里有些着急,起身去烫酒。武松则在房里用火箸拨弄着火盆。
      过了好一会儿,潘金莲端着一壶酒进来,一只手拿着酒壶,另一只手突然搭在武松肩上,轻轻捏了一下,说道:“叔叔只穿这么点衣裳,不冷吗?”武松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脸上一阵发热,却还是强忍着,没有理会她。潘金莲见他不回应,伸手就去夺火箸,嘴里还说着:“叔叔不会拨火,我来帮你。这火啊,就得烧得像火盆一样热才好。”武松心中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却还是强压着,一声不吭。
      潘金莲却不管这些,丢下火箸,又筛了一杯酒,自己先呷了一口,然后把剩下半盏酒递到武松面前,眼神中满是期待,说道:“你若有心,就把我这半盏残酒喝了。”武松再也忍不住了,伸手一把夺过酒杯,狠狠地泼在地上,大声说道:“嫂嫂,别这么不知羞耻!”说着,用力一推,差点把潘金莲推倒在地。武松双目圆睁,怒声说道:“我武二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不是那等伤风败俗的猪狗!嫂嫂以后休要再做这等勾当,要是让我再发现,我武二眼里认得嫂嫂,拳头可认不得!”
      潘金莲被他一顿抢白,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叫迎儿收拾了碟盏家伙,嘴里还嘟囔着:“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却当真了,真是不识好歹!”说罢,收拾好东西,气呼呼地去了厨房。
      这真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潘金莲本想勾搭武松,没想到反被羞辱了一番。武松在房里气得满脸通红,心中暗暗寻思:“这嫂嫂怎会如此不知廉耻,我以后可不能再留在这里,免得坏了名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申时左右,武大郎挑着担子,冒着大雪回来了。他一进门,放下担子,走进里间,就看见潘金莲双眼红肿,像是刚哭过。武大郎心里一惊,忙问道:“你这是和谁闹别扭了?”潘金莲一听,立刻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哭哭啼啼地说:“还不是你那宝贝兄弟!我见他大雪天回来,好心好意安排酒饭给他吃,他倒好,看前后没人,就用言语调戏我。迎儿都瞧见了,我可没冤枉他!”
      武大郎一听,脑袋“嗡”的一声,怎么也不敢相信,说道:“我兄弟不是那种人,他向来老实,你可别乱说。小声点,别让邻居听见笑话。”说着,撇下潘金莲,去武二房里叫道:“二哥,你还没吃点心吧?我和你一起吃点。”武松心里正烦着,也不做声。过了好一会儿,起身就往外走。武大大声问道:“二哥,你去哪儿?”武松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武大郎回到房里,一脸茫然地问潘金莲:“我叫他,他也不应,就往县里那条路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潘金莲一听,破口大骂道:“你个窝囊废!这还不明白吗?他做了亏心事,没脸见你,所以跑了。我看他肯定会叫人来搬行李,不在这儿住了。你还不赶紧去留他!”武大道:“他要是搬了,别人会笑话的。”潘金莲一听,更来气了,骂道:“你个糊涂虫!他调戏我,就不怕别人笑话?你要是愿意,就和他过去,我可受不了这个气!你给我一纸休书,你自己留他好了!”武大郎被骂得狗血淋头,哪里还敢再开口。
      正说着,只见武松带着个土兵,拿着扁担,进来收拾行李,准备出门。武大郎赶忙跑出来,叫道:“二哥,怎么说搬就搬呢?”武松黑着脸说:“哥哥,你别问了,说起来也是为你好,你就让我走吧。”武大郎还想问个究竟,可武松根本不给他机会,径直搬着行李走了。
      潘金莲在屋里,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走了也好,还以为是亲兄弟就能白占便宜,谁知道反来欺负人!真是个花木瓜,中看不中用。搬了倒干净,省得我看着心烦。”武大郎听着老婆的话,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这事不对劲,可又不敢违背老婆的意思,只能暗自叹气。
      自从武松搬到县前客店住下,武大郎依旧每天上街卖炊饼。他本想去县前找兄弟说说话,可被潘金莲千叮万嘱,不让他去招惹武松,武大郎只好作罢。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间雪晴了,又过了十几天。这天,知县把武松叫到衙内,说道:“我有个亲戚在东京城内做官,姓朱名勔,现在是殿前太尉。我想送一担礼物,再捎封书去问安。可这路上不太安全,得找个得力的人去才行。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你可千万别推辞,等你回来,我重重赏你。”武松听了,连忙应道:“小人承蒙大人抬举,怎敢推辞!既然大人吩咐,我这就去准备。”知县听了,十分高兴,赏了武松三杯酒,十两路费。
      武松领了知县的命令,出了县门,回到住处,叫上土兵,上街买了一瓶酒和一些菜蔬,径直来到武大家。武大郎刚从街上回来,看见武松坐在门前,忙让土兵去厨房安排。
      潘金莲听说武松来了,心里一阵欢喜,暗自思忖:“难道这小子回心转意,想我了?不然怎么又回来了?等以后我可得好好问问他。”想着,连忙上楼,重新梳妆打扮,涂脂抹粉,换上一身艳丽的衣服,这才下楼来迎接武松。
      潘金莲满脸堆笑,上前拜道:“叔叔,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你,好多天都不上门,可把奴家想坏了。今天叔叔能来,可真是太好了。还破费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武松一脸严肃地说:“嫂嫂,武二有句话,想和哥哥说。”潘金莲笑着说:“既然如此,那就楼上请坐。”
      三个人上了楼,武松让哥嫂坐在上首,自己搬了个杌子,在旁边坐下。土兵摆上酒和饭菜,武松劝哥嫂吃。潘金莲不时地用眼角瞟武松,可武松却只顾低头喝酒。
      酒过三巡,武松让迎儿拿副劝杯,叫土兵筛了一杯酒,拿在手里,看着武大道:“大哥,武二今日承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干事,明天就要起程,多则两三个月,少则一个月就回来。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你为人一向懦弱,我不在家,就怕外人欺负你。你平时每天卖十扇笼炊饼,从明天开始,就只做五扇笼出去,早出晚归,别和人喝酒。回家就放下帘子,早早关门,这样能省不少是非口舌。要是有人欺负你,千万别和他争执,等我回来,再和他理论。大哥,你要是听我的,就干了这杯酒!”
      武大郎接过酒,说道:“兄弟说得对,我都听你的。”说完,一饮而尽。
      武松又斟了第二盏酒,转向潘金莲,说道:“嫂嫂是个明白人,有些话我也不必多说。我哥哥为人老实,以后家里就全靠嫂嫂做主了。常言说得好,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家管好了,哥哥也能少些烦恼。古人云:篱牢犬不入。”
      潘金莲一听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明白武松话里有话,顿时恼羞成怒,指着武大骂道:“你个窝囊废!有话就直说,别在这儿拐弯抹角地欺负老娘!我潘金莲行得正坐得端,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软柿子!自从嫁了你武大,家里连只蚂蚁都进不来,还怕什么篱笆不牢!你少在这儿胡言乱语,有话就给我说明白!”
      武松却笑着说:“嫂嫂要是能把家管好,那自然是最好。只要心口一致,我武松也就放心了。既然如此,就请嫂嫂喝了这杯酒。”潘金莲一听,伸手一把推开酒盏,转身就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在楼梯上骂道:“你以为你是谁?长嫂如母,我嫁过来的时候,可没听说有你这个小叔子这么多事!是亲不是亲,别在这儿充大尾巴狼。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这么多糟心事!”说着,哭哭啼啼地跑下楼去。
      武大郎和武松吃了几杯酒,坐不住,也下了楼。兄弟俩洒泪而别。武大道:“兄弟,早去早回,盼着和你再相见。”武松道:“哥哥,你要是不想做买卖,就在家里歇着。盘缠我会派人给你送来。”临行前,武松又再三叮嘱:“哥哥,我的话你可千万别忘了,在家一定要小心门户。”武大连连点头,说道:“我都记下了。”
      武松辞了武大,回到县前住处,收拾行装和防身器械。第二天,领了知县的礼物和金银驼垛,雇好脚程,便踏上了去东京的路。
      再说武大郎,自从兄弟走后,被潘金莲足足骂了三四天。武大郎忍气吞声,不敢还嘴,只能按照兄弟说的,每天只做一半炊饼出去卖,没到天黑就早早回来。一放下担子,就先把帘子收了,关上大门,然后进屋坐着。
      潘金莲看着武大郎这副窝囊样,心里窝火极了,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我还没见过大白天就关门的,不怕被邻居笑话,说我们家闹鬼啊?就听你兄弟的,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武大道:“随他们笑去吧,我兄弟说的都是好话,能省不少麻烦。”潘金莲听了,“呸”的一声,啐在武大郎脸上,骂道:“你个窝囊废!自己没主见,就知道听别人的!”武大郎摇了摇头,无奈地说:“由她去吧,我兄弟说的话,那可是金玉良言。”
      起初,武松走后,武大郎每天早出晚归,一到家就关门。潘金莲气得火冒三丈,和他大吵了好几回。后来吵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每次武大郎快回来的时候,潘金莲就提前去收帘子,关上大门。武大郎见了,心里暗自高兴,心想:“这样倒也省心。”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日月穿梭一般。前些日子还能看到腊月里绽放的梅花,转眼间,天气就已经回暖。正值三月,春光格外明媚,处处洋溢着生机。
      潘金莲精心打扮了一番,妆容精致,衣裳鲜亮。她心里惦记着事儿,早早便等武大出了门,就站到了门前的竹帘下。她身姿婀娜,时不时轻轻撩动一下鬓边的发丝,眼睛时不时地往街道上瞟去,像是在盼着什么。每当估量着武大快要回来的时候,她就赶忙放下帘子,回到房里,坐在那儿,看似安静,实则内心起伏不定。
      这一天,仿佛是命运有意安排。一个男子从帘子下悠然走过。真是无巧不成书,一切就这么机缘巧合地发生了。潘金莲手里正拿着叉竿准备放帘子,突然,一阵风“呼啦啦”地刮了过来,力量大得她根本把持不住,叉竿“哐当”一声倒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那男子的头上。
      “哎呀!”潘金莲吓得轻呼一声,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慌,不过她反应极快,马上陪上了笑容。她抬眼看向这个被打的男子,只见他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浑身透着一股风流浮浪的劲儿。男子头上戴着一顶缨子帽儿,帽上的金玲珑簪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金井玉栏杆圈儿更是显得华贵非凡;他身量修长,穿着一袭绿罗褶儿,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摆动;脚下是一双细结底陈桥鞋儿,配着清水布袜,显得干净又利落;手里还摇着一把洒金川扇儿,每一个动作都潇洒极了,那张面庞,简直就像张生、潘安一般俊美。
      西门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有些懵,刚要发作,皱着眉头,张嘴就要发火。可当他回过脸,看到眼前是这样一个美貌妖娆的妇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潘金莲那黑黝黝的头发如同乌鸦的羽毛一般亮丽顺滑,梳成的鬏髻上,几缕香云俏皮地逸出,周围整齐地插着小巧的簪子,斜戴着的那朵并头花,更添了几分娇艳;她的眉毛好似翠玉般弯弯,宛如新月;樱桃小口,香气袭人;琼瑶般的鼻子挺直小巧;脸颊粉扑扑的,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银盆似的脸蛋娇滴滴的,让人看了就心动;身姿轻盈得如同风中的花朵,摇曳生姿;手指纤细修长,犹如玉葱;杨柳般的细腰,盈盈一握;肌肤软嫩粉白,肚腹平坦光滑;那窄窄尖尖的翘脚,更是惹人注目;胸脯丰满,双腿白皙。
      西门庆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半边身子瞬间酥麻了,原本的怒气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钻进了那遥远的爪哇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笑吟吟的模样。
      潘金莲心里清楚自己闯了祸,连忙双手交叉,向西门庆深深地拜了一拜,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歉意说道:“奴家一时被这讨厌的风害得失了手,不小心打到官人,还请官人千万莫要怪罪!”
      西门庆一边抬手整理着自己的头巾,一边赶紧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还礼,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娘子请自便。”
      这一幕恰好被隔壁卖茶的王婆瞧见了。王婆站在自家茶坊门口,眯着眼睛,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扯着嗓子笑道:“哟,这是哪家的大官人打这屋檐下过呀?这打得可真是巧喽!”
      西门庆听到王婆的话,也笑着回应:“倒是我的不是,走路不小心冲撞了娘子,还望娘子莫要见怪。”
      潘金莲连忙答道:“官人千万别见责。”
      西门庆又笑着,大大方方地唱了个喏,说道:“小人不敢。”可他那一双眼睛,就像被磁石吸引住了一样,始终在潘金莲身上打转,临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足足回头了七八次,才摇摇摆摆地,拿着扇子遮挡着,慢慢离去。
      潘金莲站在帘子下,望着西门庆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也不知这人姓甚名谁,住在哪里。他若对我没意思,临走时又怎会回头这么多次呢。”她眼巴巴地望着,直到再也看不见西门庆的身影,才恋恋不舍地收起帘子,关上大门,回到房里。她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衣角,脑海里全是西门庆那风流倜傥的模样。
      话说这西门庆,本就是个在风月场上长袖善舞的高手,整日里寻花问柳,是开生药铺的大官人,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只因他的第三房妾卓二姐刚去世不久,丧事才操办完毕,他心里烦闷,便出来在街上闲逛,打算找应伯爵一起去寻些乐子,散散心。没想到路过武大门前时,就这么被潘金莲的叉竿打了头。
      西门庆回到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潘金莲的影子。他心想:“好一个标致的女子,我怎样才能把她弄到手呢?”突然,他想起了隔壁卖茶的王婆,脑海里灵光一闪,计上心来:“要是能让王婆帮我撮合此事,就算破费几两银子答谢她,那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又匆匆出门,在街上晃悠了一圈,然后径直来到了王婆的茶坊,在里边水帘下的座位上坐下。
      王婆看到西门庆来了,脸上堆满了笑容,打趣道:“大官人,您刚才那唱喏的架势可真够气派的!”
      西门庆急切地说道:“干娘,您快过来,我问您,隔壁那个女子是谁家的娘子?”
      王婆故意卖关子,笑着说:“她呀,是阎罗大王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女儿,您问这个做什么?”
      西门庆着急地摆摆手:“干娘,我跟您说正经事儿呢,您可别拿我打趣。”
      王婆这才收起笑容,说道:“大官人,您怎么会不认识呢?她老公就是县前卖熟食的。”
      西门庆猜测道:“莫不是卖枣糕徐三的老婆?”
      王婆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要是她,倒也算般配。大官人再猜猜。”
      西门庆又说:“敢是卖馉饳的李三娘子儿?”
      王婆还是摇手:“不是,要是她,也是一对儿不错的夫妻。”
      西门庆接着猜:“莫不是花胳膊刘小二的婆儿?”
      王婆忍不住大笑起来:“不是,要是她,又成一对儿了。大官人,您再好好想想。”
      西门庆无奈地说:“干娘,我实在是猜不着了。”
      王婆这才哈哈大笑着说:“那我就告诉大官人吧,她的丈夫就是街上卖炊饼的武大郎。”
      西门庆一听,气得直跺脚,又笑着说:“莫不是人们都叫他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这好一块鲜嫩的羊肉,怎么就落到了这狗嘴里!”
      王婆叹了口气,说道:“世间的事儿就是这样,自古都是骏马配着痴汉走,美妻伴着拙夫眠。这月下老人也不知怎么安排的,尽是这般奇怪的搭配。”
      西门庆又问:“干娘,我还欠您多少茶果钱?”
      王婆满不在乎地说:“没多少,不急,过些时候再算也无妨。”
      西门庆接着问:“您儿子王潮跟谁出去了?”
      王婆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说:“别提了,跟了一个淮上的客人,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西门庆说:“真可惜,没让他跟着我,那孩子倒是乖巧伶俐得很。”
      王婆眼睛一亮,说道:“要是能得大官人抬举他,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西门庆说:“等他回来再说吧。”说完,便起身告辞。
      没过两个时辰,西门庆又转悠到了王婆的门口,在帘子边的凳子上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武大门前。
      王婆看到他,走出来问道:“大官人,喝个梅汤不?”
      西门庆说:“好啊,干娘,您多加点酸味儿。”
      王婆很快做好梅汤,双手递给西门庆。西门庆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说:“干娘,您这梅汤做得可真好,屋里还剩多少?”
      王婆笑着说:“老身做了一辈子媒,这点梅汤还能没有?”
      西门庆笑着说:“我问的是梅汤,您怎么扯到做媒上去了,这差得也太远了!”
      王婆狡黠地说:“老身刚才听大官人问媒做得好不好呢。”
      西门庆顺着她的话说道:“干娘,既然您是有名的媒婆,就帮我做个媒,找个好亲事,我肯定重重地谢您。”
      王婆假装害怕地说:“大官人这不是开玩笑嘛!您家大娘子要是知道了,老婆子我这脸上可吃不消那耳刮子!”
      西门庆连忙解释:“我家大娘子性格最好了。如今我身边也有几个人,可没一个合我心意的。您要是有合适的,帮我留意着,就算是再嫁的女子也行,只要能合我心意就行。”
      王婆故意说:“前几日倒是有一个,模样十分出众,就是年纪大了些。”
      西门庆满不在乎地说:“自古半老佳人也别有一番韵味,差个一两岁也没什么要紧的。到底多大年纪了?”
      王婆一本正经地说:“那娘子是丁亥年生的,属猪,到新年就九十三岁了。”
      西门庆一听,忍不住笑道:“您看您这风婆子,就会拿我打趣。”说完,笑着起身离开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婆刚点上灯,准备关门,就看见西门庆又走了过来,直接坐到了帘子底下的凳子上,眼睛还是盯着武大门前。
      王婆问道:“大官人,喝个和合汤不?”
      西门庆说:“好啊,干娘,您放甜些。”
      王婆赶忙端了一杯和合汤给西门庆。西门庆喝完后,坐到晚上才起身说:“干娘,您把帐记着,明天我一起还。”
      王婆说:“行,大官人您慢走,明日再来。”西门庆这才笑着离开。回到家后,他满脑子都是潘金莲,吃饭不香,睡觉也不踏实,干什么都心不在焉。他的大娘子吴月娘见他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是因为卓二姐去世的缘故,也没太在意。
      第二天一大早,王婆刚打开门,往外一看,就瞧见西门庆已经在街上不停地来回踱步了。王婆心里暗自想着:“这小子,看来是真陷进去了。看我怎么拿捏他,他平日里在县里就爱占人便宜,这次可得让他在我这儿多花些风流钱。”
      其实这开茶坊的王婆,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她常年为人牵线搭桥做媒婆,还兼职做卖婆、牙婆,帮人接生、收小老婆,甚至还会在背后出些坏主意,耍些小手段,一般人还真看不出她有这么大的能耐。
      王婆装作没看见西门庆,自顾自在茶局子里整理茶锅,煽着火。西门庆在门口来回走了好几趟,最后忍不住冲进茶局子,坐在水帘下,眼睛死死地盯着武大门帘子里。
      西门庆喊道:“干娘,给我点两杯茶来。”
      王婆连忙应道:“大官人来了?好些日子没见了,快请坐。”不一会儿,就端上了两杯浓浓的稠茶。
      西门庆说:“干娘,您陪我一起喝杯茶吧。”
      王婆哈哈大笑着说:“我又不是您的影子,干嘛陪您喝茶呀?”
      两人都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西门庆问:“干娘,隔壁家卖的都是些什么呀?”
      王婆故意逗他:“他家卖的拖煎阿满子,干巴子肉翻包着菜肉匾食饺,窝窝蛤蜊面,热烫温和大辣酥。”
      西门庆笑着说:“您看您这风婆子,就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王婆也笑着说:“我可没乱说,人家可是有正经老公的。”
      西门庆连忙说:“我跟您说正经的,他家炊饼做得不错,我想买四五十个带回家。”
      王婆说:“要是买炊饼,等会儿他在街上回来买就行,何必上门去买呢!”
      西门庆说:“干娘说得对。”喝完茶,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婆在茶局子里偷偷看着西门庆,只见他在门前一会儿往东走,看一眼;一会儿又往西走,再看一眼,来来回回走了七八趟。最后,他终于又走进了茶房。
      王婆笑着说:“大官人,真是稀客啊,好些日子没见了。”
      西门庆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王婆说:“干娘,这先当茶钱,您收着。”
      王婆笑着说:“哪用得了这么多!”
      西门庆说:“多的您就收着吧。”
      王婆心里暗喜,心想:“这小子上钩了。先把银子收着,明天还能当房钱。”嘴上却说:“老身看大官人像是有心事啊。”
      西门庆惊讶地问:“干娘怎么就看出来了?”
      王婆得意地说:“这有什么难的!自古说进门不问兴衰事,一看脸色便知晓。老身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儿多了去了,这点事儿还能看不出来?”
      西门庆说:“干娘,要是您能猜出我心里的事儿,我就输给您五两银子。”
      王婆笑道:“老身也不用费什么心思猜,一下子就能猜中。大官人,您把耳朵凑过来:您这两天脚步勤快,往这儿跑得这么频繁,肯定是惦记着隔壁的那个人。我猜对了吧?”
      西门庆笑了起来,说道:“干娘可真是神机妙算,一点都没错。不瞒您说,自从那天被她叉帘子时见了一面,我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日夜都忘不了她。回到家茶不思饭不想,做什么都没心思。您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和她见上一面?”
      王婆哈哈大笑着说:“不瞒大官人,我家这卖茶的生意啊,就像鬼打更,三年前六月初三下大雪的那天,卖出去一杯泡茶,从那以后就没再开张过,全靠些别的营生糊口。”
      西门庆好奇地问:“干娘,什么叫别的营生啊?”
      王婆笑着说:“老身自从三十六岁没了丈夫,带着这个小厮,日子不好过。就跟着人家做媒,帮人卖些衣服,给人接生、收小老婆,平时也会给人牵线搭桥,还会针灸看病呢。”
      西门庆听了,惊讶地笑了起来:“我还真不知道干娘有这么大本事!您要是能帮我办成这件事,我就送您十两银子做棺材本,让我和那女子见上一面就行。”
      王婆呵呵笑着说:“我就是说着玩儿的,官人怎么还当真了呢。” 且看下回分解。有诗为证:西门浪子意猖狂,死下功夫戏女娘。亏杀卖茶王老母,生交巫女会襄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俏潘娘帘下勾情 老王婆茶坊说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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