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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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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执看着面前的花,有些愣,回头看同事,这谁的,送错地方了吧?
同事欣羡嫉妒的眼神白了她一眼,上面带卡片的姐姐。
李执无奈,她没收过花,真的不大懂这些。何况这个连一个手写字都没有更别说署名的卡片。直到临下班的时候,被人堵了去路,李执看面前的人,微扬唇角。
“欢迎回归祖国的怀抱。”
李执哄睡了孩子,拿了两罐酒递给在阳台吹风的王祺一罐。
我妈把钥匙还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离开了。
李执笑了笑,没接茬。王祺没再多说什么,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扯到半夜,王祺丝毫没有走人的意思,李执这会也发现不对,这新海归派,应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这会反倒有些借酒浇愁的意思。
王祺翻了翻白眼,把头转向别处,淡淡的说,你常挂在嘴边的,我那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嫁人了。李执没说话,她早已料到这个结局,所以一直未提。而王祺是早在离开以前就已经知道。否则他不会和父亲抗争那么久。
王祺在李执家醉的七晕八素,李执没理他,第二天照旧送了孩子自己去上班。王祺打电话骂她,竟然把他仍在窗台上吹了一晚上风,害得他感冒。李执很冷静的告诉他,他们家除了妇就是孺,折腾不过他这已经开始发福的七尺大汉。堵得王祺没有话讲。
李执看着面前的鲜花揉了揉额头,拿起电话开始喊打喊杀,那边莫名其妙了许久,李执才反应过来误伤了。在王祺进一步追问之前李执果断挂了电话。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面前矗立了一人影,李执皱眉,她记忆力不好,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本来摆好的姿势垮了脸,面前带些痞气的男子懊恼的自我介绍,我是隔壁财务部的卓文华。我们同一天进公司的。
李执这才有些印象,同事们偶尔会提起这个人,年轻有为的财务经理,好像还是皇亲国戚。李执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花,微笑,花我收了。不过还是抱歉。
卓文华险些打跌,不过还是坚持,至少给我个原因啊,你看我怎么也算是年轻有为吧,长的也不算太差吧。你就这么直接……
办公室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李执看了看他不自然的神色笑了一下,你好像台湾小说看的有点多。
对面的人脸更红,李执想,这家伙不是没追过女孩子吧。低头拿起包,顺手捧起鲜花,请我吃饭?
卓文华一愣,显然没想到这种变化,不过这种势头反倒让他迷惑,虽然他早就做好了遭拒绝的准备。李执看了看他的小车,脑子里快速的过滤这个人的信息,二十六岁,已经是部门的经理,虽然离总监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已经算是年轻有为。家中应该家底颇丰厚,在这个并不太大的小城里,这个年龄有自己一辆车,最起码家庭水平中上。
一路指到一家小型的幼儿园,卓文华才意识到不对。待那小肉球翻滚到李执的怀里,叫了声妈妈,他已经僵硬。李执笑,还去吃饭么?卓文华脚底条件反射一踩油门,落荒而逃。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原来可能几个月也碰不到面的人,这几天总是能遇到,卓文华通常是一看见她,整个人就开始迅速的僵硬,然后试着抽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未果后点点头离开。李执看着那个扭曲的脸,认真的检讨自己的行为。
这种怪现象一脸持续数天,直到又一天在办公楼门口被堵了去路,卓文华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执,李执满腹诧异还是跟他一同上了车。
你根本就没结婚!耍我很有意思?!
李执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你去人事查我档案?卓文华脸又开始泛红,李执无语,卓文华梗着脖子才继续说,我不是故意的。何况,这不是重点!
李执笑容渐深,没结婚,就不可以有孩子?
卓文华又条件反射,还好这次是踩的刹车,李执看了看他,下车前发自内心的忠告,我真觉得你不大适合开车。
卓文华是李执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虽然这段插曲有渐渐向伴奏发展的趋势,李执基本无视。几个月后,卓文华竟然和经常来看他的王祺结为好友。俩人一时把酒话当年,竟然还念过同一所小学。王祺对卓文华忠告,这个人,看看就好,想是想不到了。
卓文华人容易脸红,喝起酒来脸就是张红纸,顶着张关公脸,絮絮叨叨,你当我我不想啊,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注意这么个人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旦注意了,这个人就进了眼钻了心,怎么也抹不掉。而且,你不知道,我,我看着她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都在她眼里心里了,什么都撼动不了她,哎,说不清楚,总之我,就这么陷进去了……
迷迷糊糊还没说完,人已经倒下,王祺又倒了杯酒给自己,喃喃道,你看,就比如喝酒,你也就跟我一个水平的。是啊,什么都撼动不了她,也许就是因为什么都能撼动,所以反倒不为所动了呢,哎,是你不懂……
到底是谁不懂李执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今年可能真是犯桃花,前脚走了卓文华,可能还搭了个脚跟在没走利索,后面又来了一个。这一个,让李执莫名头疼。
是真的头疼,李执记忆不好,总有那么些记不清楚,就好像眼前的人和当初的事,她真的有些模糊,也不想去记,可别人显然不是这种想法。
面前的男子很高,比王祺还要高一些,但是比王祺身材要好一些,李执想起,大学时这人好像做过一段时间模特。五官普通,但眼睛格外狭长且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总好像带些倨傲和冷漠,这一点,和李执非常像。可李执想,他不像自己,他是真的有那么许多许多值得骄傲的本钱。虽然这个人其实是非常谦和的,每说一句话都要思前想后三遍,难怪要叫于思明。李执边想边笑,端起手里的咖啡一口气喝掉,又要了一杯。对面的人这才说了一句,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李执这会满腔的怒气非窜,终是没压抑的住,怒极反笑,是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我脑子里有水?你千里迢迢来找我,就三句话?第一句,你过的不好。半小时以后第二句,孩子是他的吧,你还是忘不了他。一小时以后第三句,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草。
说完李执飞速的站起身,撞翻了送咖啡的服务生,眼前瞬间兵荒马乱,李执僵在原地,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愤怒,这个人会勾起她不想回忆的记忆和那些她刻意改变的自己,她不喜欢这样。最后的一点理智把她按在原地,只是又问吓傻的服务生要了杯咖啡。
李执揉了揉额角,再抬头已经挂上笑容,好吧,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重新开口。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这么多年都在哪?对了,怎么找到我的?
对面的人皱了皱眉头,李执假装看不见,许久他才开口,我一直在找你。你……你那一阵之后就跟所有人都不联络,我们都想知道你去了哪。我前段时间回老家,看见毛雪亮,是他告诉我你在这边的。
毛雪亮,医院里的同学,李执皱眉,他答应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李执点点头,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两个人相对尴尬,于思明才继续,我会在这边一段时间。
李执一僵,反射一样回问,做什么?问出口又万分后悔,于思明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也许会一直也说不定。
李执想骂人,最终只是浑身泛起无力,看看时间,已经到了接孩子的时候,面前的人看来短时间内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无奈带着他一起去接小年。还没走出咖啡馆,便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李执皱眉,那人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人也是有些眼熟的。
认识?身后的人看她没有动作,开口询问。
李执摇摇头,不想解释,心中无奈,王祺,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
李执这段时间的生活可算是精彩万分,公司里卓文华依然紧追不舍,虽然不是向着他原本预期的方向发展,但两个人关系渐渐熟络起来,李执本身性格偏向男性化,上学时跟男同学也很谈得来,多数男生恋爱或是失恋都愿意找她,当然不无她是个超级酒友的关系。卓文华就非常自觉地担任起小年卓叔叔的伟任,总在小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的时候答应一切条件。是以和小年培养起来坚定的阶级感情。李执偶尔想,这个人,说不定也就和小年一个级别的……
卓文华还好,李执应付起来没什么困难,难的是身后这个,他并不常出现,出现的时候往往别具震撼,比如现在,他抱着小年,幼儿园里的阿姨感慨,原来你就是小年的爸爸啊,小年长的可真像你啊。
李执看小年眼里的期望,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脑子里回想大哥的话,孩子,要是要爸爸该怎么办。小年一点点长大,是到了要爸爸的年龄了。李执脑子里越来越乱,接过小年一路沉默走回家。饭还没好,又有人来敲门,开门的和门外的一齐愣在那。李执走出去,看见卓文华架着已经有些酒意的王祺,头越发的疼。
把人让进来,李执对卓文华眼里的戒备很是无言,指了指于思明,高中同学;转头指喝的稍微有些多,欺负小年的王祺,大学同学;又指向卓文华,同事。
说完,自己先愣在那里,这些人竟然聚到一起,无非是因为一个她。李执抱回小年,扔了一碗醒酒的茶给王祺,又把他推进洗手间用冷水冲了冲脸,王祺彻底醒过酒来,李执指了指屋子里,你顶着。
说罢把小年也塞给他,自己去厨房里忙乎起来。这顿饭吃的刀光剑影,卓文华一下下的往小年的碗里夹菜,偶尔还帮李执递个碗,表达对这里的无限熟稔和亲切,甚至在王祺念叨又不放香菜的第一时间开口去取,人还未动,对面的于思明缓声开口,多拿个盘子分出来,李执不吃香菜。
一句话满室僵硬,王祺突然笑出声来,甚至一不小心呛了一下。小年眨巴眨巴眼睛,自己认真的扒饭吃。李执没出声,王祺笑够了,咳了两声,是啊,哈,这么多年也没见李执吃香菜。哈哈,吃饭吃饭。
只一句话,高下立见,李执叹气,于思明还是那个于思明,即使敛了锋芒,依旧犀利如昔。恍惚回到多年前,他站在高台之上,傲然的说,因为我是于思明,以全票当选为学生会主席之时。
这个让人不心动都难的男人。李执笑,好像卓文华还要大他一些,可怎么看,也不是他的对手。李执不知道他这么些年都经历过什么,但他是于思明,所以什么都是可能的。
送走了王祺和依依不舍充满敌意的卓文华,李执看着于思明无奈,好歹这是个单身母亲的家,为什么你们就没有什么自觉?
于思明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带了些邪气的无赖,眨了眨眼,你会在乎?李执哑然,她确实是不在乎的。有些人在身边,好像也不是太差,她被掏空了一部分,所以生活热闹一点可以让她正常一些,这是王祺说的,王祺也正努力这么做。
两个人一人一罐酒,于思明话少,李执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一晚上竟然也都没说上几句,过了太久太久,久到李执觉得自己已经睡了,于思明的声音远远飘来。小敏结婚了,在婚礼上哭,她说你们本来说好的,要一起结婚。宏波嫁给了刘封。迟瑞和你一样一直玩失踪,毛雪亮过年的时候结的婚,我们都去了,他在自己的婚礼上哭的死去活来,说你竟然不认识他。我们才知道,你回去过和小年的事。当年你一声不吭的走了,我们都骂过你,恨过你,怨过你,可现在看来,我们才是最无知最可笑的,难怪,他说我们都不懂你。我们本来是不懂他为什么那么爱你,现在才发现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懂过你……
李执脑子有些模糊,最后一个念头是自己念叨了一句,靠,这谁啊,这是于思明么,于思明什么时候这么多话……
男人的眼泪
有人说如果一个男人可以为你掉眼泪,那你就要抓紧了他,这个男人会爱你一辈子。李执讽刺的想,那难道要去把结了婚的毛雪亮抢回来?李执是不愿意看见男人流眼泪的,更不要是为他。不过显然卓文华并不是这样认为,这小子眼泪不要钱一样,噼里啪啦的掉。李执眼睛都看直了,他才开口,我就是泪比较多的男人不可以啊。李执赶紧点头,表示可以。
卓文华说,他准备放弃了,对手太强大,谈笑间,他就已经灰飞烟灭了。李执嘴角抽了抽,这比喻真……他说他在哀悼他的爱情,李执说是。他说他第一次下定决心要跟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可这个女人却是别人的一辈子,李执说是。他说她之前从未注意过到她,直到听见她被人撞摔了满怀的资料,那人也不道歉就跑掉,她站在原地骂了声草。李执嘴角一僵,继续点头。卓文华说,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穿着标准的白领装,身材高挑,形态优雅,被撞翻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丝恼怒,可她竟然微微一笑如此优雅的爆粗口。诡异却勾起了他一万分的注意。李执失算,骂人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身边有人。等他察觉的时候,他已经挪不开焦灼在她身上的眼光,他是如此的被她吸引,可这个女人不是她的。哪怕一分一秒。卓文华喝的多,眼泪多,话更多……
李执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她就在一旁点头,待直到他说,她真的爱于思明他也算输的有理,可他不甘心,他竟然放她一个人在外吃这么多年的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李执笑,没接口,更没有点头。像安抚小年一样,揉了揉的卓文华的头,他这会已经形象全无的趴在酒桌上。李执笑,你从一开始就不对,端庄优雅的,那本来也不是李执。到后来,更是看错了敌人,于思明固然好,可到底也不是李执的那一辈子。
李执一直弄不懂于思明,从小到大。这个人说要在这个城市安定下来,就真的安定下来,并不像王祺或者卓文华想的,他出现的频率远没有这个说放弃的人高。可每逢重要的日子,他总会第一个出现。日子不咸不淡,虽然卓文华已经决定要退出,但放话要于思明过了他的考核才行,其余人对这种说法不予置评。
李执半夜接到电话,让她去酒吧接喝多了的王祺,李执眉头微微的跳,看着身边熟睡的小年,打电话给卓文华,接电话的竟然还是那个好心的酒吧老板。李执瞪着手机有那么一分钟,最后打电话给于思明,还好,这回接电话的是他本人。
王祺和父母住一起,这么晚了不好回家打扰老人,于思明把人都接去了他那里,第二天李执请了假去看他们两个。于思明的住处和他的话差不多,简洁明了,只一个人却是两室两厅。看着在床上睡的形象全无的卓文华,回头诧异看于思明,于思明指了指阳台。
王祺是家中独子,父亲身居高位多年,母亲也在政府工作。家族在这个城市算是有一定的根基。他当年学习不好,考不上大学,父亲就想方设法给他换学校,换户口,大学是上了。王祺本人脑子也活泛,在大学里凭着家里的势力和老师打成一片,在学校里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一辈子,唯一一个没有把握的,就是他那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因为这个,父亲和他几乎决裂。老爷子眼神犀利一眼就看透小姑娘。只一眼就不再多说。为这个,王祺离家出走、绝食、断绝关系什么都做过,最后还是妥协了。李执不知道他真切的经历过什么,只是知道,如果可能他什么都会为那个女人去做。
王祺双手捂着脸蹲在阳台上,想吐又吐不出来。李执走过来,看见他指缝的泪水。王祺说,我爱她,是真的爱。她爱我,也是真的爱。可她更爱钱,更爱她自己。也是真的爱。我都知道,可我依然爱她。
他说了很多爱,说的李执有些模糊。这样一个悲痛欲绝的男人,让她的心刺痛。她竟然见过,是的,因为见过感受过,才会有今天的李执。
那是五年以前,在那个窄小的拘留所,李执努力让自己做一个微笑,对着对面的人说不。然后尽量控制自己眼中的泪水,起身离开。刚刚出门几步,李执咽下泛上来的恶心,想起有句话她还没说完,又转回去。就是那会,她的脚步被牢牢的钉在门口。
门里面是一个看不见面容的男子,只能依稀感觉很年轻,但是很瘦,因为头向后仰,可以看见他脖颈的锁骨。看不见面容,是因为他一只手臂搭在双眼,另一只手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角,一条透明的线,缓缓流下,没有流露出一丝哽咽,却让人只是看着,就悲痛至极……
门里门外都是看守的人,依稀眼角也泛了泪光,这些个见惯了生死别离的人,也被这深深的痛苦触动。
这种悲痛,李执感觉得到。她在门外缓缓靠墙坐下。
可怕的寂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的异响,打破了这诡异的沉痛。李执起身,甚至泛起微笑,重新走进门中。门内的人已经起身,收拾好了表情。回头看着她,依旧是那熟悉的带着柔和的笑意。李执也笑,缓缓说,好。这次我听你的。
两个人相视而笑,旁人却恨不得满脸的泪。
那是两个人的最后一面,之后的开庭,审判,甚至探视,李执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如同被她从记忆力挖了出去,甚至相关的人,都跟着模糊起来。
可那一眼,李执却怎么也忘不掉,那个人削瘦却满是柔和的脸庞,总是带着笑的眼角,从来说不出甜言蜜语的嘴唇,却不经意流露爱意的温柔。这个用生命里所有的一切来深爱着他和被她所深爱的男人。
王祺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李执冷眼看着并没有多说什么,卓文华对此颇不理解,总是拿一种你该做些什么才对的眼光看着李执,李执被他看的满身鸡皮疙瘩也不理。回头该干嘛干嘛。这种混乱就一直持续,这日小年生日,于思明迟迟未到,小年渐渐有些失望。小年已经习惯像大家一样认为于思明就是他的父亲,李执并未对一个五岁的孩子多做什么解释,可小年的情绪会渐渐的让她痛苦,会让她有倾诉一切的欲望,可小年还小,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于思明到底还是来了,不止一个人,李执看着他身后跟进来一见面就是满脸泪痕的女人,有些记忆接踵而至,那些快乐和痛苦如此鲜明的在头脑中雀跃挣扎,李执压着欲将她撕裂的头痛,招呼着人坐下后就逃离。李执在洗手间看着自己有些抖的手,依稀还能看见自己的不知所措和面前强自压下恐惧拥她入怀的男人。抱着头不想去回忆,感觉到有人走进来,李执的意识已经渐渐抽离,恍惚的,那个结束终于来临,又是那个让她安定下来的怀抱,所有的一切终于得以解脱,闫飞,闫飞,对不起,我又想起你。
争吵声渐渐入耳,是于思明,鲜少动怒的于思明竟然和人争吵,这样的认知让李执努力打起精神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人,有些错乱的记忆又开始翻腾,李执坐起来,笑,你怎么还是这么吵,小敏。
一句话换的这人又是满脸的泪,于思明脸色还是极差,终究忍下扔人出门的欲望,走出去把空间留给她们。小敏有很多话想说,可看着这样的李执,又一句也说不出口,只是哭,待哭够了,开始笑,努力的让自己笑的灿烂些,给李执讲她们的这些年,她自己的,以及她们那班挚友的。
李执的日子又开始精彩万分,仿佛凑热闹般的,公司里换了新的领导,李执看着自己不尴不尬不上不下的位置,果断的递了辞职信。新领导虽然满脸的可惜,可对于这个强大威胁的离开,仍旧是侥幸多过一切。卓文华对此忿忿不平,该死的,那个职位明明就是你的,那个白痴一样的家伙凭什么做总监,不就是老板的亲戚么,有什么了不起……
李执这时候总是头痛异常的,她分明记得卓文华也是那个老板的亲戚,还很近很近,新来的空降军,如果没记错,是他表哥。况且抛却这些,她向来不明白为什么卓文华总会有那么些凭能力的天真想法,这个人或许和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存在。
卓文华的抱怨丝毫没有回应,李执家的访客总是一波波的来,又一波波的走,只是少了王祺让卓文华很是郁闷,王祺在过了一段混乱不堪的生活后彻底消失,走之前只和李执喝了半夜的酒,说了些什么李执绝口不提,恨得卓文华牙痒痒。李执想,这俩人果然培养出了不错的阶级感情。
王祺一走就是大半年,回来的时候卓文华大跌眼镜,险些没认出来。李执笑,看着这个黑瘦却满眼内敛精悍的人,这个才是她认识的王祺,那个有背景,本身更有能力的王祺。他们三个人去喝酒,拖上半路过来的于思明,最先倒的是卓文华,那小子趴着桌子痛骂王祺,你小子这半年掉酒窖了吧,以前也就跟他不相上下,这会他都倒了他还没事人一样。王祺只是笑,没答话。
王祺用半年的时间,从一个铁路上的实习工,做到分局副局,虽然是个小分局的分局,还是个副局,可只是半年的时间,就混到这个水平,王祺父亲终于算是承认他,把他调了回来,带在身边。王祺笑言,他自然不会认为全是他能力的关系,谁不知道他父亲是谁,但那又如何,那个高高在上的本来就是他父亲,刻意回避不如善加利用。
李执笑,你太小看你自己了。王祺对她这句夸奖很意外,不过他自己也脸皮异常的厚,理所当然的承认,除了他老爹,还有些个人的因素和幸运在里面,他刚到工地,工地上就出事,干活的时候死了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工地上每年都死几个,处理方式都程序化了。赔偿不少,可那家家属不肯善罢甘休,找了其他几家出过事的人,要把事情闹大,这事被王祺揽了过去,挨家挨户的做工作,赔笑脸,甚至给那个出事的工友守了七天的灵。最后这事才算过去。
于思明点头,在上赚了能力印象和恩情,在下又赚了口碑攒了人脉基础。这事要是其他人即使做好了也是理所应当,不见得有出头之日,你做的就另当别论。
王祺从于思明饭桌上一句话灭掉卓文华就对这人报以崇高的敬意,这会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倒让他比被其他人夸了一天都受用。
王祺的酒量也是在工地上练出来的,晚上一宿一宿的加班,不喝酒冻都能把人冻僵。卓文华没意识,没人好奇王祺之前的那段混乱,倒是他自己提起来,我那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跟我说她的痛苦,她的难处,我给人当了半年的小三,那男人前妻找上我的时候,我都傻了。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那是一趟浑水,我去搅合什么。你说的对,我那是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确实爱我,可更爱钱和她自己。我没她爱她自己那么爱她,所以她为了钱为了她自己什么都能做,当小三,拆散别人的家庭,让自己背负道德和良心的谴责,但我不行,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看来我还是不够爱她……
王祺终于喝倒,李执指了指倒下的两个,笑看于思明,又要让你收拾乱摊子了。于思明点点头,把杯里剩下的酒喝下,又要了一瓶新的。李执皱眉,我不认为我处理得了你们三个……
于思明笑,他很少笑,但无法否认的,这人一笑起来非常非常有魅力,是一个本来看起来严肃,但一笑起来又有些邪气的人。李执说,走吧,你喝多了。
于思明不理她,上来的酒,一口喝了一半,才开口,你知不知道先爱上的人是我?
李执低下头,没有回话。
于思明也不等她说,继续开口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继续下去?为什么你只是喜欢我,却是爱上了他?如果,只是如果我能回过头,我能像他一样看着你,而不是让你看着我,那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
于思明像是在问李执,又像是在问自己,李执依旧没回答,她知道他不需要。他的错误在于他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却忽略了李执身边的更有威胁的人。何况,李执之于他,只是喜欢,少女怀春般的,没有过多的想法,单纯对美好的喜欢,像那些其他对他产生好感的女孩子一样。他知道,所以他后悔,既然喜欢,自己为什么不去回头。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你跟他在一起,我痛苦,你离开他的时候我更痛苦,我要欣喜你终于离开他,我又要努力说服自己你不是这样的人,做不出那样无情无义的事。等到看见小年,我又开始矛盾,欣喜于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李执,可更加痛苦,你为了他什么都能做,背负一切骂声,独自承担一切,你竟然这么爱他……
他还在说些什么李执没有听,他提起的那个人,莫名的叫李执痛苦,头疼腿疼浑身上下的难受。李执叫了服务生,给三个人在楼上开了宾馆。一人一间扔了进去,自己回了家。出来的时候小年已经睡下来,可六岁的小孩子,李执怎么也不放心一直放一个人在家。冲掉满身的酒气,走进小年的卧室,看着睡着的孩子。依稀记得,那年回家看他,还只有那么一点点,抱在怀里,哭声都是细声细气的。这会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只是不爱讲话,老师都说,这孩子有些内向,在幼儿园里总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玩。幼儿园里的其他小朋友找他一起,他也只是跟着走,不说话,没意见,不哭不闹,只是笑。受欺负了,就用那双眼睛看着你,什么也不需要说都让人心疼。
李执并不担心,小家伙有些早熟,从来不问她爸爸的事,虽然早已经认定于思明就是爸爸,她不说,小家伙也不问。李执只这一件事是比较内疚的,抱着孩子,无意识的低喃,快了,就快了。
李执用了所有的存款,甚至抵押了老家的房子,注册开了间室内设计室。卓文华对此拍桌子瞪眼睛,你既不是学这个,对这个又一窍不通,你疯了还是傻了?
李执笑,我只是投资,这个行业很有潜力。
卓文华吹胡子瞪眼睛都没用,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王祺都不站在他这一边,拍了拍他肩膀笑,别瞎操心,给她多介绍点生意就是,何况还有我。
李执也笑,是啊,何况还有他,没有他也有他老子。
王祺翻了个白眼,不过话说回来,王祺他老子很欣赏李执倒是真的,对小年都不甚介意,大有就此收归旗下做儿媳妇的意思。王祺和李执对此双双敬谢不敏。
设计室一连招了两个设计师,还是忙不过来,生意出乎意料的好,李执本身对这个行业一窍不通,整日里就是亲自出去跑单。王祺怕她被骗,起初的几个生意都是他父亲那边的,自然不会被内行骗了外行。直到财务的帐送到卓文华手里,发现不对。内部一个设计师,连着外人让她险些载了大跟斗,李执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实在没有一个能放得下心又明白事的人。这会,于思明扔了个人给她。李执对着那个人愣了有那么一分钟,那人满脸的红,憋着劲,终于开口,怎么,不欢迎我?
李执没出声,半晌才笑了一下。那人白了她一眼,这就是你的公司,还凑合了。边说边指了旁边的一间,这屋子不错,就做我办公室吧。说罢转身就要去隔壁,临出门,背对着李执站定,低声开口,对不起。
那声音低到不能再低,李执还是清楚的听见了。李执笑了笑,看着那个飞速逃离的身影,摇摇头,迟瑞,不是你对不起我,我怎么会怪那样维护他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