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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沧海云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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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错高挑,身着玄色长衣,袍袖于九重天的风中飞扬。他没有束发,长发散乱,左耳上却吊一枚坠子,为他增添了几分妖气
然而他本人又温和,尤其是面对祁度时。
祁度依旧是那身白衣,头上戴着赢错赠他的发冠。
“喂,仙帝,你真要这么一直披头散发?”祁度嫌弃道。
“发冠重,不戴。”赢错道。
“你记得你我打架,你输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吗。”赢错问。
“啊,”祁度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赢错也想了想,道:“罢了,你记得便好。”
众鬼叛乱,仙帝与风雨神下凡镇压,战场上一片血肉横飞,与凡间战场无甚区别。
在这时,他们是最默契的战友。
赢错使出青明眼,祁度祭出云水剑。
每一战都是惊天动地的震颤,人世间两位大神以两柄剑,无数次将诸鬼打回了黄泉。
这一战打了千年,三百多年前的决战前夕,他们最信任的手下取得了万鬼中最烈的毒,向昏睡的二人洒去。
祁度向来浅眠,起身便是一剑,将这手下劈成两半。他护住了赢错,没能护住自己。
最后一仗打得艰难,赢错一剑排山倒海,却见祁度稍稍有些吃力。
“阿祁!撑不住就交给我!”赢错朝他喊。
祁度眼中流出两行血泪,将赢错吓得慌了神,这一分神间,心口便受了一团火焰。
“保护好你自己!” 祁度怒吼。
赢错飞到祁度身边,双手结印,刹那间海浪翻诵,天雷轰鸣,他以海水为刃四处挥砍,斩尽万鬼。
“鬼玉,出来与我决战!”赢错冷冷道。
祁度茫然地站在他身后,耳中,鼻中,口中,都涌出了鲜红的血来。一道天雷降下,击在赢错的后背上,瞬间烧毁了他上身的衣衫。“退海!把海退下去!”祁度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朝赢错嘶吼着,“疯子!你不要命了啊!”
赢错闻言,方斥退了海水。海水所过之处,良田化为泥潭,绿洲变成荒原。
这一战惊天动地,鬼王不知所踪,赢错负伤。
最重的,当是那一道警示的天雷。
祁度中的鬼毒至深,眼看无药可解。赢错上天入地,求之不得,便回了九重天,终日以法力去净化祁度身内尸气。
祁度日渐好转,赢错却有油尽灯枯之意。
这样下去,不成办法。他先死了,祁度无人医治,也会死。
数年时间,赢错瘦削了不少。
有一日,他下定决心,抛下整个天庭,背着眼盲昏迷的祁度,便上了昆仑山去。
昆仑山万鬼余孽被他屠戮殆尽。滔天的东海之水被他引入了昆仑山,将昆仑山向下削了三千尺。
昆仑山化作熔炉,他则以万鬼为引,以三昧真火燃烧,炼制七七四十九天后,山炉开,炉中生长几株黄色小花。他将小花喂给祁度服下,自己则受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东海此次西行,淹没了良田万亩和数座城池,万民流离失所,人间生灵涂炭,最终引起天怒。
祁度于轰然炸响的天雷中醒来。至此,他已昏睡数年。他茫然环顾四周,到处是灵力溃散的波动,而他却因眼盲,耳聋,鼻塞,舌僵而全无所知。祁度心很慌,他害怕极了。
已是将死的赢错扣下了自己一只眼,以一点点灵力,换下了祁度一只眼。
祁度痛得大叫,赢错却以法力死死制住他,不让他动弹。
赢错又挖掉了一只眼,血淋淋地给了祁度去。
他想了想,又挖去了自己的舌。
耳与鼻摘不得,他使用法力尝试疏通祁度的这二感,又是一阵来自天地的巨大灵气震荡,片刻后,他成功了。
这段时间里,狂风大作,万鬼哭号,群狼呜咽,雷声轰鸣,祁度的若有似无的哭泣则夹杂在这些可怖的声音里。赢错想开口安慰他,可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想伸手去安抚他,却已脱力,无法再抬起手臂。
他撑不下去了,八十一道天劫降下,他应当形神俱灭了吧。
可惜,只可惜……不能陪他走完这漫长的生涯。
轰鸣声中,他形销骨立地站在那儿,在冲击灵魂的惊雷中,不愿倒下。
雷声渐远,昆仑山中飘起了雪花。
他立着像一棵苍松,也被雪覆盖满了最美丽的冰花。
栾华忽地惊醒,眼中闪烁着泪花。
这是来自天地间的最深重最刻骨铭心的誓言,却因宛去了舌,无法再宣告于他。
我要你……活着。
赢错想对祁度说这句话。
栾华战栗着,他深刻地明白了,自己对祁度的那抹小小的心思,同赢错比起来,便也是无足轻重罢了。
而他妄想取代赢错在祁度心中的地位。
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