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乞山知

12、昌乐镇

　　案发在九方城三十里外的昌乐镇，那时正值雪祭青女，祭师领着一众人上山举行了祭祀仪式。祭祀的日子都是掐算过的，是晴天，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献雪舞时突然起了狂风暴雪，等雪停了，跳雪舞的男子就都不见了踪影。刚来一阵怪风，接着就生了这样的怪事，难免叫人心慌。剩下的人都是女子，祭师也不敢领着人进到山里寻找，只好带着一群刚刚受过惊怕的女子回了镇上。
　　回到镇上，祭师把事情告诉了镇长，镇长不敢有懈怠，当即派了人进山里寻人，又将事情上报到了九方城这边，九方城的衙门也立马派人处理，但十几个汉子寻了三天愣是生未见人死未见尸，甚至寻到第四天的时候，进山寻人的差人也没了踪影。二十四个壮年男子说没就没，这案子多少有些大问题。接着就到了第五天，镇上有妇人心神不宁，就上山给青女上供，求青女保佑她家汉子，结果在祠前看到了二十四具尸体，是案发第一天失踪的十二个昌乐男子和后面失踪的十二个差人，其中就包括她家汉子。
　　妇人惊惶万分，失足从石阶上滚了下去，幸亏被上山差探差人给遇到了，不然又是一个血案。
　　二十四个壮年男子悄无声息的死了。这件事很快在府衙那边掀起了惊涛骇浪，城主府那边立即加派人手将整个天玉雪山围了。
　　柳翛看到这里，蓦地按住纸卷，抬首说道：“验状呢？浩然阁那边没给？”
　　验状，也就是验尸结果，是每个命案都该有的东西。
　　程岳无奈道：“原先是有的，只不过后来存验状的暗房被烧了，里面所有文书都被烧没了，就连着验尸的仵作也暴毙家中。”
　　柳翛又问：“就没有找其他人验过尸？”
　　李理嗤笑，接话：“哪里还能再验，尸体出了冰雪的地界，就立马腐败了。”
　　这……也是衙门失职，这么大的案子，验状说没就没，简直儿戏。
　　“看来我们得从头来一遍了。”岑涟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淡然的说着。
　　柳翛抬眼看过去，觉得岑涟对这案子兴味无穷。不经感慨：
　　当真是来游山玩水体验生活的闲客。
　　嫦雪对此事兴致缺缺，本该灵动的双眼在此刻黯然无神，有些呆滞。
　　李理无聊的转着空茶杯，开玩笑的说：“浩然阁那边什么详细线索都没给，那我们自己查呗，看看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能盖过几十条人命。”
　　虽然是随口一说，但其余几人表示赞同。
　　这么大的案子，重要的线索都被毁了，这事儿看起来水深得很，相信浩然阁那边还不如信自己。
　　众人商讨许久，分好了任务：柳翛和岑涟去天玉雪山勘察，程岳和嫦雪验尸，李理去浩然阁那里蹲守。
　　出了献月楼，街上还热闹，柳翛和岑涟就挤在人潮中。
　　岑涟笑着，没了初见的冷漠，他拍了拍柳翛的肩，说道：
　　“柳兄，感觉你任重道远啊！”
　　柳翛也跟着他笑：“是啊，我任重道远，你可要多帮衬帮衬我啊。”
　　“帮衬？我出手可是要酬金的，你可得准备好。”
　　岑涟调侃，侧身躲过嬉闹的孩童，和柳翛贴近了，柳翛见他踉跄扶了一把。
　　柳翛微微仰首看着岑涟，想嘲笑他却被截了话：“岑兄——”
　　“叫我见愉吧，”岑涟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名岑涟，字见愉。”
　　柳翛对岑涟没告诉自己名字的事无所谓，行走江湖，谁还没个掩饰，他目光清亮，道：“岑涟——孤山映水，四时见愉。好名字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好像也没正式介绍过我自己呢！”
　　柳翛松开握着岑涟的手，也认真的看着他说：“我名柳翛，表字拂衣。”
　　岑涟没说话，细细思索这几个字。
　　柳翛，柳拂衣。
　　事了拂衣，翛然出尘。
　　够恣意，够潇洒。
　　“哎，魂飘了？”柳翛拽了下岑涟袖子，有些得意，“怎么样，我这名字好听吧！”
　　岑涟眼里漾起笑意：“好听。那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有何不可？”柳翛反问，但他眼珠子一转，脑子里换了个想法，要求说：“先别喊，我可是有条件的。”
　　岑涟问：“什么条件？”
　　柳翛扫了一眼岑涟上下，笑的奸诈，凑近耳语：“这个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话音才落，岑涟就觉得腰带被扯了一下，腰间的玉佩被扯了去。
　　“哎！”
　　岑涟小声惊呼，看着已经挤过人群，踏着轻功跃上屋脊的人，眼里满是无奈。
　　“拿到玉佩就告诉你。”
　　柳翛清润如泠泠流水的声音如挤开人群的喧闹落到了岑涟耳边。
　　不知道为什么，岑涟只觉得愉悦从心头蔓延，像烟火一样炸开。
　　他混在在人群里，看着月色和灯火里的少年。
　　“那你可得跑快点了！”
　　岑涟一跃而起，追着柳翛也踏上了屋顶。
　　柳翛大笑：“岑见愉，你武功很好，但我轻功也不赖的。”
　　此时此刻，有人潮汹涌，有月色摇晃，有烟火绚烂，还有他们相互追逐着遁去的身影。
　　天玉雪山，看仙峰。
　　“这山上可真冷。”柳翛耸了耸肩，站在青女祠前的桃树下拽过一枝青绿，摘了两颗桃，一颗咬在嘴里，一颗丢给岑涟：“请你吃桃！”
　　岑涟将桃放进袖袋里，道：“天玉山常年有雪，自然比不得山下暖和。”
　　柳翛对天玉山是雪山这说法十分怀疑：“这也没见着雪呀？”
　　岑涟对此不着急做解释，只是跃上屋顶，招呼他上去看看。
　　柳翛扔了桃核，也跟着一跃而上。
　　“哇！”
　　青女祠后是苍山负雪，霜雾如绸，雾气之中掩着一尊冰清玉洁的青女像：她手持碧玉箫，素衣飘逸。
　　“这就是昌乐人供奉的青女？”柳翛讷讷发问。
　　岑涟见怪不怪，任谁见了这么一尊巨像都会惊叹。他点点头赞同的说：“是青女不错。
　　“这尊巨像仙女姿态传说是天然而成，后面昌乐人搬迁到此就把这巨像雕成了青女的样子。也是因此，人们把巨像所在的山峰叫作仙女峰，而我们所在的山峰叫作看仙峰。”
　　柳翛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一掀袍子坐在了屋顶，他仰着头看，透过云雾看到了青女的眼睛。
　　冰雕的神像，眼睛应该是澄明清澈的，可青女像没有，她的神情是木讷呆滞的，丝毫没有神明怜爱生灵的慈悲，反而像是失修的木偶。
　　“你看见青女的眼睛了吗？”柳翛如是的问。
　　“眼睛？”岑涟疑惑的看向他，“这座青女像没雕刻出眼睛。”
　　？！！
　　那我看见的是什么？！
　　柳翛惊奇，不禁出声：“没雕刻眼睛都么？”
　　“怎么了，你看见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么大个巨像竟然没有眼睛，有点惊奇而已。”
　　柳翛若无其事的回答，闭了闭眼，再次抬眼看过去，却真的没见到青女的眼睛。刚刚青女眼神木讷呆滞好像是他的错觉。
　　还真就奇了怪了，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