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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梦里不知身是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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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的一天,普通的下课,周弦跟往常一样走在孙弋光右侧。
  走到人稍微少了些的地方,孙弋光突然蹲下来,捂住脸不动了。
  周弦没懂他这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也蹲下身,伸手掰开他的手指,“怎么了?”
  孙弋光张嘴,又闭上,又张开,如此反复几次,才像豁出去了一般说:“周弦,你没谈恋爱吧?”
  周弦翻了个白眼,给他肩膀来了一下,“实在撑就去吃点儿健胃消食片。”
  “那我可以喜欢你吗?”孙弋光说完,没敢看她。
  周弦脑子宕机了一秒,先是“啊”了一声,然后回过神来才说:“啥意思?”
  孙弋光以牙还牙地锤了她胳膊一拳,“狗东西。”
  “不是,你这样我真的没听懂啊。”周弦还是没转过弯。
  打什么哑语,什么喜欢。
  不是,喜欢为什么要经过别人同意,而且,他怎么就喜欢自己了?
  靠了,整这些不明朗的话,她真不懂。
  “我还是去买消食片吧,老子胃胀。”孙弋光狠狠瞪她一眼。
  周弦不依,“你胀个屁,说清楚,不说清楚你今天就胀死在这儿。”
  孙弋光扯过她的袖子,把头靠在她肩上,“我说,我觉得你人挺好的,又没有男朋友。”
  停了好久,久到周弦都想再给他一下了,他才继续说:“想喜欢你。”
  周弦不知道怎么,脑子抽了,她竟然说了一句:“早恋不好。”
  这令人讨厌的说教语气,令人作呕的四字真言。
  说出口周弦自己都愣住了。
  但孙弋光竟然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周弦叹了口气,“可我不喜欢你。”
  “嗯,我知道。”孙弋光还是点头。
  周弦揪着他的后颈子把他脑袋提起来,“而且你见过谁表白说你是个好人的。”
  “我啊。”孙弋光面无表情地应下。
  “傻狗,也就只有你了。”周弦无语道。
  “你才是傻狗。”
  “滚。”
  孙弋光又靠回她的肩膀,声音恹恹的,“我还以为你也喜欢我。”
  “我靠,你再造谣试试。”周弦拳头都捏紧了。
  “那我靠你肩膀你都不阻止一下。”孙弋光说。
  “有道理,赶紧把你的猪脑壳抬起来。”周弦边说边薅他。
  “你见过长得这么帅的猪?”孙弋光被拽得扬起了脸。
  哎呦我擦。
  周弦松开手,闭了嘴,像是被他的话搞得哑口无言。
  “是吧?”孙弋光颇是得意地笑了一声。
  周弦斜他一眼,“帅啊,有病也是真的。”
  “那你喜欢吗?”孙弋光问。
  “哪个?有病还是帅?”
  “都。”
  周弦淡定地眨了下眼,“都不喜欢。”
  “你是真不怕我伤心。”孙弋光叹了口气。
  “那不然我该?”周弦站起身,“大哥,起来说话行不行,我腿都要闪雪花了。”
  又走了会儿,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有车,只有几束路灯的光打在地上。
  周弦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孙弋光蹲在她旁边。
  孙弋光抬头望了望天,又侧过头看她,“我本来想再正式点儿跟你说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憋不住了。”
  周弦也扭过头看他,“问题不大,你只是憋不住话,又不是憋不住屎。”
  “我草,我很认真。”孙弋光差点儿舌头打结咬到自己,“你别整这倒胃口的。”
  周弦笑了,“好,你说。”
  孙弋光撇过头,不敢看她,“你别看我。”
  周弦挑了挑眉,慢慢地把头转过去。
  “我以前不相信别人说什么心跳加速。”
  “反正我除了跑步之外就没感觉到过。”他停了一下,“但是,我那次看着你的时候,我真的真的感觉到了。”
  跳得很快,胸膛里有一万句话想对她说。
  “啥时候?”周弦问。
  “这是重点吗?”孙弋光真服了她了。
  周弦抿了抿唇,“那你继续说。”
  孙弋光长长地吐了口气,“我……就是……就……”
  “别装。”周弦看不下去了。
  “谁装了?”孙弋光反驳,“我这是真情实感的结巴。”
  “行,继续你继续。”周弦摆摆手。
  孙弋光搓了搓脸,把手放在膝盖上,死盯着面前的水泥地,“我没谈过恋爱,但我知道这种感觉叫啥,就是,我好像真的特别喜欢你。”
  他僵硬着脖子,没敢看周弦。
  周弦鼻尖有些痒,她轻轻搓了一下,“喜欢就继续喜欢着吧,反正我是个好人。”
  “好个屁。”孙弋光控诉她。
  “那你快滚,别跟我待一块儿。”周弦伸腿踹他。
  “偏不,气死你。”
  “还行吧,反正表白失败的又不是我。”
  孙弋光的笑容一秒垮掉。
  周弦咳了咳,“我是说,我这次不喜欢你,那你肯定就失败咯,况且我不喜欢你啊,强扭的瓜不甜。”
  她语气悠悠的,“但是我给你机会,等我喜欢你的时候,我就跟你表白,公平吧?”
  “我不信那些。”孙弋光没忍住说,“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是解渴啊。”
  “你再叨叨我就把你头拧下来解渴。”周弦橫他一眼。
  孙弋光闭了嘴。
  好半晌,他才重新开口说:“那你到时候要暗示我,万一我那天没刮胡子,穿得跟个土狗一样,你突然跟我表白。”
  他都不敢想那副画面有多美。
  “早得很,别太早开始幻想昂。”周弦完全不是会仅凭几句话就喜欢上对方的人,她喜欢慢慢来。
  孙弋光点头,“我其实还有话没说,你想听不?”
  “讲。”周弦说。
  他左手猛掐着右手的虎口的肉,又长长吸了口气,僵直的脖子僵直地扭动着,侧过头看她。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静止。
  “我真的……真的挺喜欢你的。”
  周弦清了清嗓子,也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嗯……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孙弋光的手左放右放都不舒服,最后噌地站起来往前走,“回去吧,该睡觉了。”
  周弦看见他同手同脚了。
  “你不等我?”周弦盯着他的背影说。
  然后他转过身,又同手同脚地朝她走来,“走啊。”
  周弦在心底里爆笑,不过她没拆穿。
  孙弋光把她送到了小区大铁门外,看了她好几眼。
  “我回去了。”孙弋光说。
  “那你注意安全。”周弦朝他挥手拜拜。
  “你怎么都不送我。”孙弋光抱怨了一句。
  周弦有些无语,“送来送去的,还回不回去睡觉了?”
  “睡呗,谁能有你那么能睡。”
  “皮痒了是吧?”
  孙弋光露出一个悲愤的表情,“靠,舍不得走啊。”
  周弦指了指地下,“你就在这儿睡吧,姐回去了。”
  “我比你大,我是哥。”
  “就大一天而已。”
  “那也是。”
  周弦懒得跟他扯,转身进了门。
  “喂,我的睡前问候呢?”孙弋光急了,小声嚷嚷道。
  其实他想说晚安的,太别扭了,说不出口。
  “早点儿睡吧。”周弦说。
  然后孙弋光就开始固定地送她回家,能不落下的都没落下。
  当然,周弦也送过他。孙娇娇硬让她送,不送就在地上撒泼打滚。
  长久下来,她在昙湖最熟悉的地方除了自己家,学校,就是孙弋光家楼下。
  孙弋光对她真的挺好的。
  周弦从来都不会只看人的外表,她会看行动,交朋友也是这样。
  真诚才能找到别人心里那扇门的钥匙。
  画面又转了,梦里的周弦一只脚踏进了高三那年。
  高三那年孙弋光被他爸打了。
  原因周弦也不太清楚,孙弋光没告诉她,觉得丢面所以没说吧,周弦能理解。
  他爸下手那个狠啊,孙弋光手臂和后腰上全是被抽的印子,要么是衣架抽的,要么是皮带,一条条的,很深很长。
  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孙弋光也没说。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是同桌了,孙弋光刻意申请跟她坐在一起的。
  那天下午,孙弋光的情绪很不对,周弦从他进教室那一刻就感觉到了。
  低沉,十分低沉,就跟刚刚从枯井里爬出来似的,怨念十足。
  因为穿的长袖,周弦也没看得出他身上的伤。观察了会儿他的动作才觉得特不自然,不对劲,不敢把手搁在桌上太久,动作很慢,拿东西软绵绵的,手很没力气。
  周弦当时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他跟人起冲突打架了。
  孙弋光脾气不怎么好,除了对她。但孙弋光不是那种小混混似的性格,也不爱惹是生非,所以她又想了想,否定了这个可能。
  教室人多,她没有问出口。
  她只是跟着他一起放轻了动作。
  直到晚上放学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周弦才委婉地换了个话题问他:“你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啊。”孙弋光摇了摇头。
  “我比较喜欢听真话。”周弦绷着嘴看着他。
  孙弋光仰起头看了一眼天,又看着周弦的脸,“我有点儿累。”
  “怎么了?”周弦问的时候心里就忐忑,得到答案了那更是七上八下。孙弋光从来没这这副模样过,要说担心吧肯定有的。
  孙弋光停下脚步,捞起校服袖子,把满是青红紫的伤痕和瘀痕露给她看,“跟我爸吵架了,他打了我一顿。”
  周弦在看到那些肿起的皮肤时呆滞了一瞬。
  “不是……你。”她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孙弋光也没说话。
  “你涂药没有?”周弦仔细看完伤,抬起头问他。
  孙弋光摇头。
  “我真服了你了,自己的身体都不管,谁会管你?”周弦瞪了他一眼。
  “你坐着,我去买。”周弦脚步一刻也不停地进了路口那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买了一堆药店阿姨推荐的药,她也不懂,阿姨说好用她连连点头,结完账提着袋子狂奔到孙弋光面前。
  孙弋光就静静地坐着,看着她靠近。
  她没给别人涂过药,只能尽量不那么粗鲁。消毒,涂药,又习惯性地轻轻吹着。
  孙弋光一下都没挣扎,即使疼到肌肉都在跳,也没有收回手臂的动作。
  周弦涂完他的手臂,捏着棉签问:“还有哪儿?”
  “腰。”孙弋光小声地说。
  “哪儿?”周弦急了,这你爹蚊子叫是什么意思。
  “腰。”孙弋光终于舍得提高音量。
  周弦点头,看他半天不动,催道:“那你掀开啊。”
  “这不合适吧。”孙弋光说。
  “那叫你爸给你涂。”
  “别别别。”孙弋光赶紧掀开后腰处的衣服,“你涂你涂。”
  “你怎么搞得好像伤口发炎的是我一样?”周弦皱了皱眉,重新抽出一根棉签涂药。
  “有么?”
  “嗯。”
  “那你也会痛?”孙弋光笑了一声。
  周弦握着棉签轻轻戳了一下,“痛个粑粑。”
  “诶诶诶,你轻点儿。”孙弋光赶紧出声制止。
  药涂完之后,周弦把剩下的都塞给他让他拿回家涂。
  “你爸问没问你身上的伤?”周弦坐下,看着他。
  “没。”
  周弦扶了扶额头,“那你自己不能上点儿心吗?”
  孙弋光却笑了,“有你上心就够了。”
  周弦正想呛他几句。
  孙弋光抢先她一步说:“我以为你会笑话我,周弦,我好开心,一点儿都不痛了。”
  那一刻,周弦也体会到了孙弋光口中的“心跳加速”了。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提高了十倍在耳畔响起,振动蔓延到了大脑,以至于她无法思考。
  画面全黑。
  周弦醒来,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泪流满面。
  卧室里没有风,窗户被她关紧了,只留了一个特别小的缝。
  她却感觉有拦不住的风吹向她的心口。